姚招玲跟在吃癟的範十一後面,兩個人一前一後的走出了小花房。

李雄向前幾步關切的從上到下檢視範十一的身體狀況,在確定其身體徹底無礙後才想起要對姚招玲道謝。

可當他剛要開口說話時卻見姚招玲背對眾人蹲在小花房門口東側,手臂前後擺動著像是在往土裡埋著什麼東西,腳邊揚起的沙土逐漸形成了一個小土堆。

還不到兩分鐘姚招玲站了起來,拍乾淨手上沾著的泥土,就在抬眼轉身的那一剎那發現了一閃一閃的紅色光點。

那攝像頭隱藏在小花房天花板的一角,左右爬滿了一種藤本植物,它安裝的位置極其隱蔽,如果不仔細搜看根本不會有人發現。

姚招玲仰著頭一動不動站在原地,一直到身後一人叫她的名字,她才一點點轉過身來,身體動作不協調的像一個剛裝了發條的機械人。

“李警官,要是可以的話能送我回家嗎?”

雖然她的視線是盯著阮佩蘭手中的手機,但是話卻是對著李雄說的。

李雄撓了撓頭,“當然可以,你可是幫我徒弟解決了一件大事。”

“那就謝謝李警官了。”姚招玲道完謝走到黎家四口面前,在不近不遠的地方停下腳,稍微與他們四人之間留了些距離,語氣又變的客氣起來,“今天真的多謝黎總了,讓我在您家裡養‘氣’休息,還借我地方工作。小花房裡我已經留下符籙驅散陰氣,等到明天太陽昇起時將埋在地下的黃紙拿出來燒掉,花房裡髒東西就會徹底驅散。”

黎江卿注視著姚招玲的面部表情,她嘴角那抹微笑都很是牽強,即使是他也未曾想到,他母親安裝的攝像頭竟然能把花房裡的發生的事情看的一清二楚。

也許對於她來說,這是她最不想發生的的事情。

“真是很抱歉讓黎……黎夫人您看見那些髒東西,我真的很抱歉。嗯……我還有些事要做便先離開了。”

“等一下!”阮佩蘭上前一步握住姚招玲的手腕,“招玲你還好吧?你看起來真的很虛弱。還有,我不是說不要叫我什麼黎夫人了嘛。”

姚招玲想要從阮佩蘭眼中看見厭惡、看見恐懼,可偏偏對方的眼中只有溫柔、只有關心。

這與她曾經遇到過的情況截然相反,一時之間她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我……我……”

黎江卿拿過姚招玲手裡的黑包,“還是我送你回去吧。”

“不不不,李警官送我回去就行。”姚招玲急忙搖頭拒絕,然後伸手想要拿回自己的東西。

黎江卿的背過手將黑包藏在身後,他並不確定姚招玲想要離開的理由,也許是因為他們看見了惡鬼或者是因為她那個所謂的嬰孩扣。

他要是沒記錯今天在十人棺前她說過,嬰孩扣的存放時間很短,見光後的幾個小時內就會消散。

“你是想用嬰孩扣做些什麼吧?就以你現在的情況,你認為你能解決的了嗎?”

被黎江卿戳破心思的姚招玲為難的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李雄,剛想張口就又被黎江卿打斷,“別拿李警官搪塞過去,我不信你會求他辦事。”

“就算是我想拿嬰孩扣做什麼,那也不是你能插手的。”姚招玲扶著額頭,因為早晨的用血量,再加上剛剛的驅鬼使她已經很疲乏了。

她不否認黎江卿確實猜對了,她確實是要在今晚將嬰孩扣使用掉,她甚至覺得很驚訝,上午隨口說給李雄聽的事卻被他記住。

“你幫不上我什麼忙。”

“你怎麼知道我不能?”

阮佩蘭從未見過自己兒子如此關心過哪個外人,她在一旁看著拌嘴的兩個人也不怎麼就想起一件事,“也許江卿能幫上忙呢?”

“佩蘭。”

黎博仁伸手想要阻止阮佩蘭卻沒能成功,他只好給秦勝一個眼神,得到授意的秦勝明白其的意思,十分客氣的將李雄和範十一送離花園。

阮佩蘭挎上黎江卿的手臂,手輕輕貼在自己的肚子上道:“我在懷江卿的時候家裡集團出了些問題,我那時心裡不舒服就去山上道觀燒香祈禱一次,碰巧遇見一個老道士,那道士說江卿是什麼……什麼子什麼包……”

“子午雙包格?”

“對對對就是這個。”阮佩蘭對姚招玲的話連聲應道:“說他這個命格遇見什麼都能逢凶化吉,還說他是天生的富貴命,是極好的命格。起初我也不信,可偏偏江卿剛出生那天,集團的問題不知道怎麼就都迎刃而解了,也是從那天起家裡不管做什麼都順風順水的。”

這事如果說與普通人聽只會覺得是巧合,是說笑,可只有姚招玲聽完對他深信不疑,因為子午雙包格的的確確是一個難得的命格。

她為了瞭解自己的詛咒,搜尋了很多資料,就連她父母會結婚也是因為她母親的命格,即使她並不想承認父親和母親結婚的目的是這個,但她不否認的是會有這個原因。

“就算是這樣,我也不能。”

阮佩蘭見姚招玲這般堅決的樣子思考了一下又問,“那伯母問你,你做這事危險嗎?”

姚招玲不想撒謊,對方真誠對她,她也想真誠對待對方,便如實回答道:“是……有點。”

阮佩蘭順勢將自己兒子推向姚招玲的身邊笑著道:“那這就對了!有我兒子在保證能安安全全的!”

“但是黎夫……黎伯母,你透過監控應該看的很清楚,惡鬼……是很危險的。”

“可招玲你很厲害啊!我看得出來你雖然對那位範警官看起來很冷淡很兇,但是你也是為了保護他的命不是嗎?招玲你也是善良又溫柔的人啊。”

“我相信你在江卿保護你的時候,你也會保護好他的。”

姚招玲可能真的是被阮佩蘭的語言洗腦了,竟然聽從她的話將黎江卿帶回了家。

直到領著他走進家門,她腦袋裡都是空的,整個人呆呆的站在桌子旁邊出了神。

黎江卿倒是像回了自己家一樣,手裡的黑包被他放在門口置物架上,“我要做什麼?”

姚招玲聽見黎江卿的話回了神,走到自己家窗戶把貼滿黃紙的摘掉一塊玻璃,目光四處掃視了一圈道:“我今晚要去趟煞之關,你們先出去遛一遛吧。”

“嗖。”

黎江卿只感覺到自己周邊有一陣陣的風經過,他並看不見那些待在這個家裡的惡鬼,但是他能看見的是姚招玲臉上淺淺的笑。

那笑像是與好友進行短暫的道別,偶有幾句再見,使得這裡變得並不可怕。

過了幾分鐘後姚招玲把黃紙原封不動的貼回原位,隨手在門上也貼了一張。

“麻煩黎先生幫我把桌子搬走。”

“好。”

待兩個人將一些東西收好後,客廳就只剩下了地板上的那張大大的毛毯子。

姚招玲站在牆腳開始一點點的捲起毯子,捲起的毯子慢慢漏出下面白色的地板,地板上有著一片紅色的印記。

印記的形狀特別像黎江卿在拍攝犯罪題材電視劇裡的兇案現場,圓圈以外的零零散散的紅點如同人身上濺射出的血滴,而最裡面是由血滴落匯聚而成的‘血灘子’。

黎江卿單膝下跪,手指劃過地板上的紅色問,“這是什麼?”

“你覺得像什麼?”

姚招玲卷完地毯後又從家裡的某個地方掏出一捆紅繩子,進行著和花房裡相同的行動,但是擺出的法陣卻不太一樣。

“兇案現場。”

“倒也沒錯。”姚招玲邊低頭擺法陣邊說,“這是我按照我父母在客廳流的血跡用硃砂和我的血畫的鬼之門。”

黎江卿轉頭看向姚招玲道:“你的父母不是墜樓喪生的嗎?”

姚招玲沒有驚訝於黎江卿知道這件事,畢竟只要有網路,任何人都能知道蓮花小區最大的案子,便是她父母那個離奇死亡案。

“不全算。”她停頓一下手裡的動作,反覆確認紅繩穿插的順序後,手指指了下地板又指了下窗戶說,“他們先是在這兒被刀刺傷,然後被扔出窗外的。”

“所以你覺得是惡鬼做的?”

姚招玲從黑包裡把裝有嬰孩扣的盒子拿出來,在回臥室的路上說道:“你忘了嗎?你不是曾經親眼看見過惡鬼殺人嗎?”

他怎麼可能會忘。

黎江卿望了眼姚招玲緊閉的臥室門,不由自主的回想起那個滿身玻璃碎片慘死的男人,想起那把被他放在玄關的黑傘,想起他最近遇見的這些用科學無法解答的事。

他自己對於這些事好像有點太過於照單全收,去接受這樣的事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簡單。

就在黎江卿胡思亂想時姚招玲開門走出臥室,她換了一身中式的黑衣黑褲,手裡還攥著一個小布袋。

“準備一下,我們要開始了。”

黎江卿坐在地板上,掏出手機看了眼時間,此時時間正正好好是十一點半。

姚招玲躺在法陣中間,伸手把一個小布袋和一支桃木簪子放在黎江卿面前開始強調,“十二點一到我的‘神’會透過這個法陣進入煞之關,那時我的身體就是一具沒有生命的軀體,任何一個惡鬼出現都能附在我身上。”

黎江卿將姚招玲的東西放在手裡,右手順勢捏了一下不知裝了什麼東西的小布袋,對剛才的話提出了疑問,“任何?任何是指什麼?還有你剛剛說的鬼……鬼之門和煞之關是什麼?”

“任何就是厲害的惡鬼和不厲害的惡鬼。因為身體是空的,只是一個載體,就跟任何液體都能裝進同種杯子是同一種概念。”姚招玲的手指著自己的頭,手指在額頭上方打著圈說道:“而鬼之門和煞之關就是被惡鬼害死的人存在的地方。”

“那如果你的身體被惡鬼佔據了該怎麼辦?”

“現在我還不能告訴你,但是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就開啟那個小布袋看看。”

小布袋裡面裝著一個四四方方的東西和一根細長的東西,四四方方的摸起來硬硬的,大機率是盒子一類,但是裡面裝的是什麼就不得而知。

姚招玲目光聚集在天花板上,繼續將黎江卿要做的事情一五一十的交待道:“我進入煞之關和鬼之門時身體會停止呼吸,心跳也會暫停,說直白點就是跟死人一樣。如果你發現我的右手食指開始不自覺的抖動時,這就代表有惡鬼上了我的身,你只需要記住第一時間拿著這把桃木簪子直接插進這裡。”

黎江卿看著姚招玲指著她自己鎖骨中間的位置,好像她害怕自己看不準特意在那裡用硃砂點了一個紅點。

“靈魂出竅?”

“可以這麼理解。”

“就這些?”

“就這些。”

一時間兩個人沒了話,空氣裡一片安靜。

姚招玲看了眼時間,沒想到才過去十五分鐘,她側著頭看著黎江卿問,“你不會覺得這很簡單吧?”

“不會。”黎江卿搖頭也對她問道:“你不止去過一次吧?”

“嗯。”

姚招玲並不覺得這有什麼好隱瞞的,就算說給他聽,他也只會當做是一個已經過去的故事,“我第一次去是四年前。”

“那是我第一次弄到嬰孩扣,也是第一次用這個法陣去往那裡。那一年我虛弱的差點死在這兒。”

“那時候也有人像我一樣守在這兒?”

姚招玲點頭,“我當時花錢僱了一個老道士,不過那老道士手腳不怎麼幹淨,走的時候還順走了貪金鬼的一塊金條,導致我被他磨叨的好幾天沒睡好覺。”

姚招玲說著又確認了一下時間,此時距離十二點不過還有五分鐘不到,她竟也不自覺的緊張起來。

“我要準備開始了。”

“好。”

黎江卿端坐在法陣外面,注視著姚招玲風一舉一動,只見她將那枚嬰孩扣含在口中,左手向裡翻轉半圈將手背貼在小腹上,然後緩緩合上雙眼。

他瞧著姚招玲呼吸時胸口的起伏,一開始速度還算得上正常,可是慢慢的她胸口的起伏越來越慢,呼吸聲也越來越淺,不知何時她完全停止呼吸。

就像她自己說的那般,像個死人一樣。

不太亮的燈光將他的身影印在地板上,而屋子裡安靜的只剩下他一人的呼吸聲,外面偶有幾隻烏鴉飛過叫喚了幾聲便再無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