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江卿在姚招玲疼痛稍微減輕後給自家司機打了電話把黎夏之先接走,隨後扶著姚招玲打上了計程車一同前往蔣玳治療的醫院。
“你確定你真的沒問題嗎?不用勉強的。”
“呼……沒事,真的沒事。”
黎江卿側著頭擔憂的看著靠在他肩膀上閉目休息的姚招玲,她臉色蒼白如一張紙,天生豔紅的唇色也變得很淡。
她給自己的那張替死咒到底是以什麼為基礎,不過是簡簡單單的以血畫咒怎會讓她如此疼痛難忍。
手機那邊不斷傳來資訊的震動聲,姚招玲艱難的想要從包裡掏出手機,可是偏偏使不上力氣,只能請求黎江卿,“幫我接下電話吧。”
姚招玲藉著黎江卿的手接通了龔晶打來的電話,對著那邊惶恐不安的龔晶交待道:“龔小姐你聽好……呼……我給蔣先生的替死符是將他身上收到的傷害轉嫁到我身上的一種符咒……所以他不會死。那張符紙現在應該已經化成灰了……哈啊……你找到它,然……然後將紙灰放入一碗清水中置於他床頭,剩下的……剩下的就等我到醫院再說。”
“娛樂新聞早知道,各位聽眾朋友大家晚上好我是你們的小A。就在今日江舟虹路下午四點一十左右,演員蔣玳乘坐一輛計程車返回自己居住的公寓途中慘遭車禍,現已緊急送往醫院。具知,此次車禍是由於一輛大型卡車司機睡眠不足剎車側翻而造成,除去緊急送醫的傷者,當場死亡人數達到4人,其中包括承載蔣玳的計程車司機,私家車……”
龔晶和蔣玳的父母在VIP室門口不安的來回走動,他們按照姚招玲的指示將紙灰放入碗中後擱在病床頭,可昏迷的蔣玳一點沒有要甦醒的意思。
“小晶啊,你說的那個大師到底什麼時候到啊,我真嗚嗚……好擔心我們小玳……”
蔣母埋在蔣父懷中悲傷的哭泣,她這段時間為蔣玳擔驚受怕,前幾次也不過是不值一提的小傷,可這一次周圍是真真切切的死了人。
他們就這一個兒子,要是他這關沒過去,他們以後可該怎麼辦。
龔晶擦掉自己臉上的淚痕裝作鎮定的安慰道:“伯母你別怕,他們馬上就到了,蔣玳……一定會沒事的。”
黎江卿在上VIP樓層前就將黃紙撕碎扔到垃圾桶裡,樓層站著的都是龔晶請來攔記者的保鏢,也許是因為龔晶的事先交代,所以一路上沒有什麼人攔著他們二人。
“晶姐!”
“江卿!姚小姐!”龔晶看見姚招玲後欣喜的快步走過去,也不顧現在對方的臉色如何,拉著她就往蔣玳的病房走。
可沒走兩步就被人攔住,她不可置信的望著將姚招玲護在身後的黎江卿不可思議道:“江卿,你在幹什麼?”
“晶姐,我知道你很擔心蔣玳,我也擔心他。但你不是在手機說他沒受什麼皮外傷,甚至身體連一點撞擊都沒有不是嗎。”他五指緊握著姚招玲的手腕,“姚小姐也說那符咒將傷害轉到了她身上。所以,我們慢慢來行嗎?”
龔晶的情緒有些失控,她發瘋似的朝黎江卿喊著,“怎麼慢!黎江卿你告訴我怎麼慢慢來!他如果不馬上脫離危險,你怎麼知道那隻該死的惡鬼會不會對他做什麼!你怎麼知道他會沒事!”
“晶姐,我沒有那”黎江卿還沒說完話,手忽然被姚招玲拉了一下。
姚招玲搖搖晃晃的走到黎江卿身側,虛弱的做出請的動作張口道:“我們進去吧,龔小姐。”
病床上的蔣玳完完整整的躺著,身上甚至連一絲傷口都沒有,若不是親眼看見車禍現場的新聞,任誰也不會相信這是那場血腥現場活下來的人。
黎江卿攙扶著虛弱不堪的姚招玲一步一步走到床頭邊,放在床頭水碗裡的清水不知何時變得黑漆漆的,龔晶放進去的紙灰緊緊的黏在碗壁內,如同密密麻麻的蟲群。
不知是幻覺,還是因為今日碰見的糟糕事太多,黎江卿覺得那碗壁中紙灰好似在緩慢移動至碗沿,可當他閉眼掐了掐鼻樑再看去時。
碗,還是那個碗。
只不過水有點渾濁。
沒有任何異樣。
姚招玲當著眾人的面端起碗沉靜的注視著裡面的黑水,她的瞳孔深如寒潭,沒有人看得出這幾分鐘她在想什麼,還未等離她最近的黎江卿反應過來,眨眼間便抬手將碗裡的水一飲而盡。
“咕咚……咕咚……”
纖細的脖頸處即使有白布包裹,也不難看出喉嚨因為吞嚥而上下滾動。
不過片刻,黑水被她喝的一乾二淨,一滴都沒剩下。
姚招玲拿著碗的手自然垂落在身側,半仰著頭薄唇微微張開朝外吐氣吸氣,一路上馱著的背也逐漸挺直,整個人頓時因為這碗‘黑水’變得精神不少。
空氣裡一片寂靜,從龔晶和蔣夫婦三人的角度來看,現在的姚招玲更像是鬼。
又過了幾分鐘,姚招玲放下手中的碗道:“鑑於我的客人還在昏迷,我們先來簡單的聊一聊吧。”
“沒有什麼可以聊得!錢我已經備好了!你趕緊把那東西從他身上除掉!”龔晶身上昨日的端莊蕩然無存,有的只是面目猙獰。
姚招玲放下碗轉過身來,仍是表情平靜的望著對面的三個人。
蔣玳的父母從她來到這兒,直到進屋都未曾張口說過一句話,彷彿都在看龔晶的臉色行事,她不清楚他們之間是怎麼回事,畢竟這與她也沒什麼太大關係。
她今日要做的,不過是選擇驅除嬰鬼或者是超度嬰鬼。
只要兩百萬到手,貪金鬼又可以消停一段時間,她也可以多休息幾日。
她是這麼想的,卻不是這麼做的。
“龔小姐,昨天我們見面我就說過,我從不強行做買賣。”姚招玲的語氣還是很客氣,“我的客人是蔣先生,他本人不同意,我是什麼都不會做的。”
“你!”
我一定是瘋了,我為什麼要管閒事。
姚招玲白了自己一眼,心裡默唸著。
“你不說話我就當龔小姐你同意這件事,那現在我們來聊一聊蔣先生的前女友吧。”
“聊她?聊她做什麼?”
“解鈴還須繫鈴人,那嬰兒成為嬰鬼之前是她的孩子,我們當然要聊她。”
黎江卿知道自己插不上什麼話,他即便是蔣玳的好友,但他們彼此之間也從不曾過問對方太過私密的事。
所以他不知道蔣玳的前女友是誰,他只能默默的走到病床邊,手輕輕搭在蔣玳的肩膀上不知道對誰祈求喃喃自語著,“拜託你,不要傷害他。”
姚招玲在走進病房的那一瞬間就看清楚那嬰鬼的反應,只要是龔晶一靠近蔣玳,嬰鬼就會散發出極深的怨氣,所以她也情不自禁去猜想這其中的緣由。
“昨天你們走後我就在想,這個嬰鬼為什麼會這麼奇怪,雖然這是人為做成用來殺蔣先生的,但是隻要龔小姐你靠近蔣先生,嬰鬼怨氣就瞬間將他整個人都包圍起來,看起來就像是在守護屬於自己的領地、自己的東西。嬰鬼其實沒什麼表情,也沒什麼智力,可他偏偏只防你一個人,龔小姐你覺得會是什麼原因呢?”
龔晶明明知道自己看不見那個惡鬼,可她還是會忍不住朝蔣玳肩膀處看去立即否認道:“我怎麼會知道!”
“不,你知道的。而且這也只有一個解釋,就是因為嬰鬼的母體,他的母親恨你,他的母親不喜歡你離蔣玳太近,所以連帶著他也恨你。”
“可她又為什麼恨你呢?”姚招玲自問自答的走到窗戶邊,按下把手拉開窗戶,外面的暖風緩緩地吹進來,為陰冷的病房帶來一絲暖意,“我第一次見你就覺得很不理解,你作為蔣先生的經紀人會不會太關心他了,說到底你們不過是合同上的利益關係,有些事根本就不需要你來做。”
“蔣先生不知道自己前女友懷孕情有可原。人嘛,總會犯錯,可人死了他也不知道,能發生這種事除非是有人把訊息攔住了。”
黎江卿聽完姚招玲的話不由自主的想起一件事,兩個月前他好像在一家咖啡廳裡見過龔晶和一個陌生女人,她們二人起初也沒什麼大的動作,但最後卻是不歡而散。
“你的意思是我把訊息攔下了?我為什麼要攔!她是懷孕還是死了和我有什麼關係嗎!你要是不想做你就趕”
“龔小姐,你喜歡蔣先生吧。”
姚招玲用的不是疑問句,而是陳述句。
她眼看著本來還惱羞成怒的龔晶突然變得沉默,像是一層名為‘秘密’的膜當場被她戳破。
龔晶握緊拳頭惡狠狠的瞪著姚招玲,上一個揭穿她心思的還是那個女人。
那個勾引蔣玳的賤女人。
那個將蔣玳從她身邊搶走的賤女人。
那個死了還不安生的賤女人。
但是龔晶也沒想到那個女人會死,她真的沒有想到。
她最開始是想讓她知難而退,時間一長,蔣玳總會忘記她。
蔣玳那麼喜歡小孩,留下來也沒什麼,就算孩子生下她也有把握能替蔣玳把孩子的撫養權搶過來。
只有她,才是能夠陪伴在他身邊的人。
只有她,最懂他。
只有她。
可是,當羞恥布只要被揭開一角,就再也蓋不回去了。
“你喜歡蔣先生,你討厭任何靠近他的女人,儘管你知道蔣先生對那個女人還有感情,但還是私下將她打發了。那時你對她說什麼了呢?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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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為他真的很喜歡你嗎?他要是真的喜歡你,又怎麼會和你分手呢?你以為懷了孕就能將他鎖在你身邊嗎?別傻了白霜,我說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好,趁你腹中的胎兒還能打掉,就趕緊做了吧。”
“晶姐,我沒有想用孩子套住他,真的……”
龔晶架腿而坐,優雅悠然的喝著手裡的冰美式,坐在她對面的身穿黃色碎花裙子的女人眼神有些潰散,說話還有些前言不搭後語。
白霜一隻手在桌下捂著她凸起的小腹,哽咽道:“我只是想讓他知道我們……嗚嗚……有了孩子。”
“他知道之後呢?讓他娶你,然後退出他熱愛的事業嗎?如果只是為了你和這個孩子讓他退出,你不覺得太自私了嗎?”龔晶質問道:“白霜,愛他就要做出犧牲,這個道理你懂吧?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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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夠了,不要再說了,都是我的錯。”
龔晶瞪大雙眼看著不知何時醒來坐起身的蔣玳,她害怕,他究竟聽到了多少。
全部嗎?
還是一半?
她要解釋嗎?
“蔣玳,我”
“別說了,我們之間的問題……等明天再說吧。”
蔣玳醒來的第一時間黎江卿便想告訴其他人,但蔣玳躺在枕頭上微微搖頭,他聽著姚招玲和龔晶的對話緘默不言,直到提及白霜。
提及到她的死,繼而想起到他們的錯過。
那一次的氣話竟然會成為他們的最後一面,她周圍的朋友都去參加了她的葬禮,唯獨他一人不知,也未去。
他的愛人,如今化為了一捧灰,葬在墓地那一塊小小的墓碑之下。
她怕是恨死了自己,恨到會用他們那未出世的孩子來殺他。
蔣母急匆匆的快步走到蔣玳病床前,對他此時身體情況很是不安,“小玳,你哪裡不舒服你告訴媽媽,老蔣你快去叫醫生!”
“不用叫醫生。”蔣玳攔下要按呼叫鍵的蔣父,雙唇反覆張開又合上,好似下了很大的決心才將話問出口,“媽,你也知道白霜死了對嗎?”
蔣母要去拿水杯的手停在半空中,面露窘態,“我……我……”
“媽……你怎麼能這樣,你怎麼能這麼對我?啊?”
蔣玳內心的防線終於還是斷了,豆大的淚珠奪眶而出,他低頭無聲的哭泣。
他能忍受龔晶的欺騙,唯獨忍受不了父母的緘口不言。
明明他們說過也喜歡白霜,明明他們一起度過很多重要的節日,可最後難道只有他自己一個人認為白霜已經成為他們的家人了嗎?
他與白霜會吵架也是她說他的父母好像不喜歡她,他那時卻以為她在無理取鬧,如今想來原來只有他是傻子,什麼都看不清。
蔣母手忙腳亂不知如何是好,蔣父也慌張無措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病房裡只剩下蔣玳一個人的哭泣聲。
“你們先聊,我出去抽根菸,結束了叫我就好。”姚招玲頭也不回的推門而出。
黎江卿對於姚招玲的身體有點放心不下,他拍拍蔣玳的肩膀語重心長道:“蔣玳,我知道你是一個很冷靜的人,你也會一樣可以冷靜的處理這件事對吧。”
“嗯……你去吧,我能解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