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身影在餘雋面前輕盈而下,他竟不由自主的伸手去抓,卻只有指尖劃過那輕柔的薄紗,撩的他口乾舌燥,燥熱上頭。

與旁人不同的是,這舞姬並無絲竹聲配樂,只有腰間和手腕上的銀鈴響動。可這偏偏便是最妙之處,彷彿即便那人間技藝最高超的琴師所演奏出的絲竹聲,也會玷汙了那只有凌霄之上才會顯現的精靈。

合著那銀鈴聲越來越快,燭火的光又被亮了起來,只見那女子赤著腳落於一一米見方的鼓上,腳掌間起落之時,便合著音律,傳出陣陣鼓聲。在場眾人不由得收緊了呼吸,生怕干擾瞭如此美妙的景象。

那女子白綾遮面,不似一般舞姬暴露身體,豔獻挑逗。只露一雙眼眸,如秋水凝波,又如天上璀璨星河,讓在場所有男人瘋狂,卻捨不得褻瀆。

她時而輕盈飄逸,如柳絮飛舞,時而熱烈激昂,如鳳凰涅槃。她就是墜入人間的謫仙,一塵不染,高貴奪目,令人目不暇接。

一舞畢,眾人還沉浸在那如幻的夢境之中,那女子卻由著纏繞在細腰的白綾牽引著,又如來時一般飄然而去。

大堂的燭火又一次被人熄滅了下來,沒瞧見那女子消失去了何處,只留下一群世俗之人個個不甘的品味著那依舊被人舞在心頭上卻又瞬間抽離而失落的滋味。

遂仙樓從開門迎客那一日起,從未有過這般情形。大堂裡明明坐滿了人,卻鴉雀無聲,沒人捨得從那意境中醒來,直到二樓另一間雅間突然傳來一陣掌聲。

餘雋同旁人一樣,皆是心中一驚,這才抬眼看去,竟是對面雅間坐著一人,一副志在必得之態。

“哼!”

餘雋不認得此人,只遠遠看他一臉女相,臉色白的嚇人,卻又好似極有身份的模樣。他心中盤算了個遍,卻想不出何人敢在這京城地界上同他搶人,於是冷哼了一聲道:“讓底下的出價吧。”

眾人回過神來紛紛誇讚,這讓椿娘好不得意,使了個眼色,便有小廝上前出底價。

只是如餘雋這等身份之人怎會同下面的人一般叫嚷拍價,只慢悠悠的抿著茶,讓人將椿娘尋來。

“林掌櫃,”他輕輕的吹著茶盞:“這人我要了。”

口氣雖輕,卻不容置疑。

“哎呦我的爺,”椿娘又一次露出令餘雋不悅的傲嬌,也不知哪來的這份底氣:“您可還沒出價呢。”

餘雋好似能聽見自己後槽牙被咬碎的聲音,可到底方才那舞姬實在是美得不可方物,只怕這世間難得第二人,想一想,還是等人到手了再拆了這遂仙樓,於是壓著火低聲道:“我府中何時差過銀錢?這女子你只管出價,我絕不還一個子便是。”

“這……”椿娘似是為難,可臉上分明是得意的:“若是放在平日也便罷了,可今日……”

她抬起手貌似理了理鬢邊的杜鵑,實則偷偷的為餘雋指了指方才鼓掌的那個雅間。

“那位爺說了,這女子他今晚便要帶走。”

“什麼?”

餘雋猛的一拍桌子,“騰”的站起身來,抬手便給了椿娘一個耳光。

“我只怕是給你臉了,你當我是誰,給你銀子接著便是,居然還敢氣焰囂張起來,當我塗二是吃素的?”

那椿娘捂著紅腫的臉,將心中的氣暗暗嚥下,熟練的跪倒在地哭道:“二爺饒命,奴家得罪天下人也不敢得罪二爺,奴家這便讓二爺把人帶走。”

只是還未等她從地上爬起來,卻聽小廝在門外喊:“椿姨,椿姨,明爺這就要帶靈兒姑娘走……”

“還真有不怕死的!”

哪裡還容得椿娘去“交涉”,餘雋和手下一群人怎還容得下這口氣,起身便向外衝,卻見方才那鼓掌的男人正拉著方才那個“輕紗女子”便往外走。

“這位爺,”餘雋快步上前堵住那男人的去路,笑道:“如此做,不合規矩啊。”

“規矩?”那男子輕蔑一笑:“什麼才是規矩?難不成在這京城之中只有你恆王府是規矩?”

餘雋一驚,倒不為這人知道他是誰的人,畢竟在這京城中認識他的人不少,只是敢如此將五皇子恆王簫端璟不放在眼裡的,恐怕數遍長安城也沒有一個。

“你究竟是何人?”

餘雋身後的屬下有一個眼尖,上下打量了兩下,忙附耳道:“此人……怕是個閹人。”

餘雋細瞧,果然不錯,卻更為疑惑,心想宮中之人我見多了,卻從未見過這一個,更何況宮裡頭哪個不知道五皇子得寵,又怎麼會有人來硬碰自己這個石頭。可思來想去,到底不敢怠慢,於是抬手施禮道:“不知公公是哪個宮裡的?若能將這位姑娘讓給在下,五皇子知道了必有重賞!”

哪知那人竟冷嗤道:“他來賞我?只怕他他還沒那個分量。”

“放肆!”

餘雋聽到這裡哪裡還能忍,大喝一聲,手下之人便一擁而上與那男人動起手來。只是本以為這人嘴上功夫了得,對著這群手持刀劍的人面不改色,哪成想竟是半點武功也不會,見這群人衝了過來,剎那間嚇的屁滾尿流,捂著腦袋哭道:“你們可別動我,若是折了大將軍的顏面,只怕鳳棲宮饒不了你們!”

“鳳棲宮?大將軍?”

餘雋被逗樂了,圍著那人轉了兩圈:“原來……是太子殿下的人啊,都說殿下為人方正,總規勸我們主君不要沉迷美色,想不到他自己竟派一個閹人來搶女人。”

他伸手拍了拍那人的臉:“他府裡的詹事呢?是想著派一個你這樣的人便是掩飾的極好?”

他如此說,那群手下見已沒了威脅便也個個收了兵器跟著一起大笑了起來。

“那……這姑娘便歸了恆王府便是。”

那人見餘雋的眼神不由得轉向一旁的“輕紗女子”,便想偷偷抽身而去,只是剛一轉身卻突然聽餘雋喝道:“你不是鳳棲宮的!你是……”

他慢慢走到那人身後,雖有些不敢相信,卻還是說道:“你是翠微宮……祥貴妃娘娘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