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季楊楊依舊沒有給柳瑜打電話，只用微信文字和柳瑜溝通，還找藉口說是有同學在他那兒借宿，不太方便。可德國那邊這時候還封著呢，哪來的什麼同學借宿。季楊楊大概是實在是想不到什麼藉口了，但柳瑜也沒拆穿他。
柳瑜強迫自己別想太多，好好學習，可她不管是看書還是看老師發過來的電子講義，都一點也看不進去。
她可以努力學習，努力賺錢，為了兩個人的未來而奮鬥。可是她沒辦法縮短兩個人物理上的距離，也沒有魔法，不能直接治好他的病，甚至連安慰他都做不到。
她本來以為，只要兩個人相信彼此，感情堅定，那就什麼都可以扛過去，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把他們分開。可是現在，她突然覺得自己好天真。人實在是太脆弱，太渺小了，任何一點天災人禍，疾病瘟疫，都可以輕鬆地斬斷他們之間的聯絡。
她好害怕會失去他，好怕即使是這一次熬過去了，以後也會有其他因素導致他們再怎麼努力也還是得分開。
即使是前一天晚上根本就沒怎麼睡過，今晚她也仍然難以入眠，直到凌晨她才昏昏沉沉地睡著了。可這一覺她睡得很不安穩，意識剛剛模糊，她就恍恍惚惚地聽見有人在叫她。
“小瑜，小瑜，快醒醒，該起來吃早飯啦。”
“我沒胃口，不想吃。”她迷迷糊糊地回應著。
“知道你沒胃口，所以奶奶才特意做了你愛吃的。你快起來嚐嚐吧，有糖醋排骨，酸酸甜甜的很開胃的。還有奶黃包、烤紅薯、燉牛肉、蓮子羹，你想吃的，奶奶都給你做了，趕快起床。”
奶奶不是早就不在了嗎？柳瑜疑惑地睜開眼睛，奶奶就站在床頭，笑呵呵地看著她。
柳瑜坐直了身體，呆呆地看著面前這個慈祥的老人。
“奶奶？”她遲疑地叫了一聲。
“誒，乖寶，快起來吃飯。”
“奶奶，您怎麼在這兒？您不是走了嗎？”
“傻孩子，奶奶不是一直在這兒嗎？”她拉著柳瑜起床，“你快去洗漱，奶奶來給你疊被子。”
“奶奶，我自己來吧。”
柳瑜低頭去整理被子，卻總覺得哪裡不對。她睡覺的時候蓋的被子是這個花色的嗎？她盯著被子發了會兒呆，奶奶就笑著把她推開了。
“你看你，不想疊被子就不疊嘛，奶奶幫你疊就好了。你快去吃飯吧，爺爺還在等你呢。”
“爺爺也在這兒嗎？”
“那當然了，他一個糟老頭子還能去哪裡。”
柳瑜開啟房間門，走到客廳，爺爺真的坐在餐桌邊吃早飯呢。他好像完全不記得自己有糖尿病的事了，桌子上除了燉牛肉之外，其他的都是甜食，可他卻吃得津津有味，光明正大的。
“爺爺，您怎麼能吃這些？這些都是甜的，您不能吃的。”柳瑜趕緊跑過去，把他手上的筷子搶過來，“就算您嘴饞了，也好歹躲起來吃啊，萬一被奶奶發現了又要罵您不注意身體了。”
爺爺滿不在乎地把筷子拿回來，夾起一塊糖醋排骨放進嘴裡，開心地對柳瑜笑了笑。
“放心吧，沒關係的，爺爺現在可以吃甜食了。你奶奶現在經常做甜食給爺爺吃的。”
“啊？奶奶瘋了嗎？”
“你這傻孩子，胡說八道什麼呢。”
爺爺白了她一眼，然後又笑了出來，拿起一個奶黃包遞給她。
“來，饞壞了吧，快吃一個。你上次說想吃這些東西，爺爺奶奶都給你記著呢。你先把這些吃完，要是還有什麼想吃的，一會兒再讓你奶奶做。”
上次？上次是什麼時候來著？為什麼想不起來了？
她低頭看著手裡的奶黃包發呆，總覺得自己好像忘記了什麼事，想了半天都想不起來。好像有什麼讓她覺得很歡喜，卻又很痛苦的事被她遺忘了，感覺好奇怪，明明就在腦子裡的，但怎麼翻都翻不出來。
算了，忘了就忘了吧。就一直躲在這裡吧，和爺爺奶奶待在一起，她哪兒也不想去，誰也不想見，什麼也不想要了。
“小瑜，你發什麼呆呢？快吃啊。”
“嗯。”
柳瑜乖乖地坐下來開始吃早飯，奶奶也從房間出來了，坐在了她對面。
她看著自己旁邊空著的座位，總覺得好像少了誰。心裡好像也空了一大塊，不斷地有血從那個空洞的地方流出來，疼得她不停地掉眼淚。
“小瑜，你怎麼了？”
爺爺奶奶都停下來看著她，奶奶站起身走過來幫她擦眼淚，然後又把她抱在懷裡，一下又一下地撫摸著她的頭髮。以前每次她哭，奶奶都會這麼做。她很喜歡趴在奶奶懷裡哭，跟她撒嬌。如果可以的話，她真的一輩子都不想離開這個溫暖的懷抱。
她緊緊地抱著奶奶，明明這個懷抱給她的感覺是那麼真實清晰，可她還是發現了不對勁。不是奶奶不對勁，而是她自己不對勁。
她看著自己垂到胸口的髮梢，她突然明白了，爺爺奶奶真的已經走了，這裡只不過是一個夢而已。他們真的再也回不來了。
“爺爺，奶奶，你們別走好不好？不要離開我。”
“傻孩子，爺爺奶奶一直都在啊。”
“你們騙人，你們早就不在了，就連我的夢裡，你們都很少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