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瑜站起身，在藥箱裡翻了一下，舉著一盒藥問劉靜：“琥珀酸美託洛爾，是這個嗎？”
“對，就是這個。”
“要不我去吧，我正好想去買本書。”
“你今天不上課嗎？”
“嗯，我今天上午沒課。”柳瑜一邊說一邊拿著藥往門口走，“您還是在家休息吧，這種時候您出門不太好。”
“也行，那辛苦你跑一趟了。”劉靜也站了起來，走到門邊給她拿口罩，“口罩戴好，路上小心。”
“好，那我走啦~”
柳瑜笑著衝劉靜揮了下手就趕緊出門了。她一直笑著，直到走到了沒人的地方，就像是全身的力氣突然被抽走了似的，再也站不住了，蹲在地上哭了起來。
季楊楊自以為掩飾得很好，特意一邊刷牙一邊說話，聽起來含糊不清的，就能掩蓋住自己聲線的變化了。他應該還特意往臉上塗了什麼好讓自己看起來臉色能正常一點。
可他忘了柳瑜是美術生，他那臉色是化了妝還是正常的膚色，她怎麼會看不出來。而且他們倆影片了那麼多次，也有時候是他在洗漱的時候就直接打給她的。今天影片畫面一出來，柳瑜就知道那不是在他家衛生間了。燈的高度和位置不一樣，照在他臉上的光影也是不一樣的。
季楊楊多半是感染了。如果只是無症狀感染，那按照德國的政策，應該是直接居家隔離就可以的。但他現在不在家，應該是在醫院，也就是說症狀已經出來了，現在估計是已經在發燒了。
估計從他前兩天臉色不太好那會兒就已經感染了，現在是變嚴重了吧。也不知道他是當時就知道自己感染了，還是昨天才發現的。明明說好不許報喜不報憂的，他卻一直忍著不告訴她。直到昨天，估計是實在難受得不行了，怕被柳瑜發現吧，所以才沒給她打電話。
柳瑜只敢把臉埋在膝蓋上流淚，不敢哭出聲音。這小區裡有不少人都認識她了，萬一被別人發現了，把她偷偷在小區樓下哭的事告訴了劉靜和季勝利，那她就沒辦法解釋了。
季楊楊連她都瞞著，就更加不會告訴劉靜和季勝利了。他們倆身體都不好，季勝利這幾天血壓都很高，要是知道這件事，說不定一著急，也得跟著進醫院。
柳瑜只哭了幾分鐘，就不敢再繼續哭了。她不斷地告訴自己，不能再哭了，要是把眼睛哭腫了也會被發現的。季楊楊身體向來很好，新冠的致死率也不高，他今天看起來也不是很嚴重，一定會沒事的。
可她不管怎麼安慰自己，眼淚就是停不下來，連呼吸都有些困難了。她一邊深呼吸，一邊把手伸進袖子裡，用力地掐自己的手臂，強迫自己轉移注意力。等好不容易讓自己平靜下來，這才站起來，把眼淚擦乾，去找季勝利。
一直到季勝利單位門口，她的腳步都還有些虛浮。她又在門口站了好一會兒，努力地調整好狀態，拿出手機，開啟攝像頭，看了一下自己的臉，確定看上去比較正常，這才走了進去。
季勝利坐在辦公室裡，伸手揉了揉眉心，連日的工作讓他的身體有些吃不消了。當他接到電話說他家人來送藥的時候，還以為是劉靜來了，等看見秘書把柳瑜領進來的時候還挺驚訝的。
“小瑜，怎麼是你啊？我還以為是你阿姨來了呢。”季勝利笑了起來。
“阿姨身體不好嘛，我覺得還是讓她儘量別出門比較好，就自己來了。”柳瑜邊說邊把藥遞給季勝利，“叔叔，我聽阿姨說，您以前也老忘記吃藥，您這樣可不行啊。吃藥得遵醫囑，不能吃一頓忘一頓的。”
“叔叔年紀大了，記性不好。”
季勝利有些尷尬地笑了笑，準備起身給柳瑜倒水，柳瑜連忙讓他坐下。
“叔叔，您不用跟我客氣，我看著您吃完藥就回去了。您趕緊把藥吃了吧，不然您一會兒忙起來又得忘了。”
“行，我現在就吃。”
季勝利拿著藥盒看了一眼，卻發現這不是自己平時吃的那一盒。
“誒，這怎麼是新的？不是家裡的那盒啊。”
“這是我剛路過藥店的時候買的新的。我想著您放一盒在單位備用，萬一下次又忘了先吃藥再出門，那到了單位再吃就好了，就不用讓阿姨給您送藥了。”
“你想得真周到，謝謝你，我一會兒把買藥錢轉給你。”
“季市長，您看下這個。”
季勝利剛開啟藥盒，就有人拿著一份檔案進來了，他立馬就把藥盒給放下了。那人剛剛進來之前，在走廊上聽到了季勝利和柳瑜的對話，以為她是季勝利的家人，對她笑了笑，柳瑜也衝他微笑了一下，算是打過招呼了。
柳瑜無奈地嘆了口氣，直接把藥盒拿過來，把藥摳下來遞過去。
“您先把藥吃了吧，工作也不差這幾秒嘛。”
“好好好，聽你的。”
季勝利笑呵呵地把藥接了過去，拿起一旁的水杯就準備吃藥。柳瑜一看，趕緊把水杯給搶了過來，放回到桌子上。
“您怎麼能用茶水吞藥呢？”柳瑜一臉嚴肅，“吃藥應該用白開水，您這樣會影響藥效的，而且對肝和胃也不好啊。”
“是嗎？我以為用什麼水都一樣，吞下去了就好了呢。”
“當然不一樣了。用茶水吞藥會增加肝臟負擔，也會影響藥物的吸收時間還有作用的。您自己的身體怎麼也不注意一下。”
柳瑜的爺爺奶奶也總是這樣，杯子裡有什麼就直接拿過來吞藥了，也不管裡面的是白開水、茶水還是豆漿，總覺得都是液體，都一樣，懶得特意再去倒一杯水。似乎年紀大的人很多都有這個習慣，說了也總是不聽。柳瑜以前看見了就喜歡這麼板著臉說他們。
她走到飲水機旁邊拿了個一次性杯子給季勝利倒開水，彎腰一看，才發現水已經沒了。
“水沒了，我叫人幫您換一桶吧。”
“行，你和張秘書說一聲就好了，他就在隔壁，你讓他去拿一桶水過來。”
柳瑜去隔壁找人換水，剛才進來那人笑著打趣季勝利：“季市長，您這女兒照顧您照顧得還挺細緻的，是跟您夫人學的吧？之前看您挺聽夫人話的，沒想到對女兒也是這樣啊。”
“嗐，小瑜不是我女兒。”
“啊？那她是？”
季勝利笑了笑，有些開心，又有些得意。
“我告訴你，小瑜是我們家兒媳。”
“兒媳？您兒子不是出國留學去了嗎？什麼時候結的婚啊？”
“還沒結呢，不過快了，他倆感情可好了，天天打影片，那個膩歪。我和我愛人都特喜歡這孩子，我們是想著，等我們家楊楊回國，正好也到年紀了，到時候就讓他趕緊求婚。只要小瑜願意，那就趕緊把這事定下來了。”
“那我可要提前恭喜您了。”
柳瑜站在走廊上，聽著他們的對話，遲遲不敢進去。
如果是平時，她聽到季勝利的話，多半會害羞，會開心，可能還會偷偷地去問問季楊楊是怎麼想的。可現在，她聽了這些話之後卻只想哭。也不知道季楊楊現在到底怎麼樣了。她真的好想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