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落在周邊的光點徹底消失後,他們似乎才發覺,不知是誰用水熄滅了火堆。
他們圍在火堆旁,三個孩子躲在一旁竊竊私語著,四人組面面相覷,大概都已經知道剛才是誰來過了。
反正不可能會是人。
他們挨個安撫好三個小孩和一個老人的情緒後,送他們進帳篷裡休息,自己則跑出去找尋著遺留下存在痕跡的“人”。
最終,搜尋無果的他們重新回到營地,由於木頭都被浸溼,所以無法再被點燃。
靳深洋雙手叉腰,他現在十分確定,自己剛才的直覺沒錯,站在那裡的,就是熄滅火堆的人。
但他並沒有將這個發現告訴任何人,一來是為了不讓他們太過憂心,二來,也是因為心底裡一種隱隱躁動的情緒,讓他所有的選擇都跟這種感覺聯上關係。
而這種感覺,偏偏是在碰見故弦岸的那一天開始,愈加強烈。
他使勁甩甩頭,強迫自己不要再胡思亂想了,心裡一遍遍告訴自己,那個叫故弦岸的男人只是一個在不斷欺騙他的大騙子而已,不值得他付出任何正面的感情。
可是人家畢竟救過自己,且還沒對他道過謝。
什麼救不救!在這之前他不還想毒死我嗎?
越想越鬱悶,索性重重地“嘖”了一聲,眉頭緊鎖,視線不知不覺飄向了方才那片讓他直覺最為強烈的地方。
站在一旁將他的表情變化從頭到尾收進眼底的同伴們,疑惑不已,擔憂地看著他。
“你怎麼了?靳深洋,是不舒服嗎?”歐若走近他幾步,手搭在他的背上,輕聲詢問他。
靳深洋被嚇得怔愣在原地,連連搖頭擺手:“沒有沒有!我挺舒服的!”
他既然都這麼說了,他們也不好強迫他。
沒有火堆,溫度又太低,他們只能回到帳篷內,等待著,下一個跨度的來臨。
周殷雲、歐若、蘇可欣都在閉目養神,唯獨靳深洋,悄摸地溜了出來。
他思緒萬千地坐在軟塌塌的沙地上,盤腿望著夜空,因為這幾年的空氣汙染嚴重,繁星也所剩無幾了。
一片荒漠裡,到處都散發著孤寂。
“在想他?”
不知何時,突然從靳深洋身後冒出來的周殷雲自然而然地坐在他的身邊。
對於他的到來,靳深洋並不感到驚訝,因為周殷雲不似故弦岸,所以他早就聽到了他的腳步聲。
“真想不明白,才認識多久啊?就唸念不忘的?”
周殷雲雙手撐在身後兩側,同他一起望著夜空。
靳深洋嗤笑一聲,他的嘲諷他絲毫不放在心上:“還好意思說我呢?你自己也半斤八兩好嗎?”
他的話讓一臉嘲笑的周殷雲瞬間垮下了表情,他收回撐著的雙手,搭在膝蓋前,欲言又止。
靳深洋察覺到了他的異樣情緒,也沒急著問他,而是靜靜等待著他的回答。
“其實……”周殷雲側著臉,看向神情認真的靳深洋:“宗洋跟我說過,他是受人所託,包括這枚銀戒,我問他為什麼要給我這枚銀戒,他說……我會死。”
說著,他掏出自受傷之後便一直被放在口袋裡的銀戒,放在手心上,展示給靳深洋:“我不知道怎麼回事,我好之後它就變成黑色了……以及這把鑰匙。”
同時,他又掏出了另一邊口袋裡,在此之前從未被拿出來的鑰匙,也就是宗洋消失前,留下的東西。
“我也不知道這把鑰匙是什麼意思,是用來做什麼的,不過肯定對我們有幫助……我現在可以十分確定,不僅宗洋,在這個世界之外,還有認識我的人,說不定我也認識他。”
周殷雲篤定自己的猜測,堅定地看著靳深洋。
靳深洋拿過他手中的銀戒和鑰匙,仔細端詳著,看不出個什麼所以然來。
夜色越來越深,他們的能見度也越來越低,但這並不妨礙他們藉著帳篷內的燈光,在腦海裡組織著自己的邏輯猜想。
周殷雲現在的表情,全然沒有了宗洋在的時候的紈絝樣,彷彿一切都只是他為了達到某種目的而做的一場戲。
想到這一點的靳深洋,只想感嘆周殷雲對人心透徹利用的技能,但自己並不想學習他。
“你這樣子被小宗洋知道了,會傷心的。”
靳深洋說出這句話只為調節安靜的氣氛,完全不在乎宗洋知道後態度如何,因為那本就與他無關。
很顯然,同靳深洋一樣想法的,還有周殷雲。
他毫不在乎地聳聳肩,甩手掌櫃般地想要將銀戒和鑰匙都交給靳深洋:“反正都是互相利用的,他們騙我,我們也騙他們,既然我們的處境處在劣勢,那就只能打感情牌了。”
“其實也不完全是劣勢,故弦岸說過,我們所有人都是棋子,無一例外,所以,我們也可以擁有他們不知道的情報,總會有他們想要的。”靳深洋感覺雙腿有些麻木了,最後瞥了眼帳篷,起身拍拍衣衫,準備往帳篷走去。
“靳深洋。”
周殷雲忽然叫住他,他依然沒有起身的打算,也沒有回頭。
靳深洋疑惑地回頭看他,習慣性地等待別人的先行開口。
“你在現實世界裡,有哪個特別在乎的人嗎?不包括你的家人。”周殷雲的聲音很輕,不過好在四周安靜,靳深洋勉強聽到了。
他沒有立刻回答,因為不知道該以何種話術敷衍了事。
在他們一直想要逃回的現實世界中,靳深洋並沒有家人,至少他自己是這麼認為的。
令人窒息的冷暴力、強大壓迫下的精神崩潰,這便是貫穿了他前半輩子的無趣人生,甚至都不如他在這裡碰到的NPC有溫度,所以他一點都不願意將其稱之為“家人”。
他低頭斟酌了很長一段時間,長到周殷雲終於回過了頭,他才緩緩抬頭,回應他:“不,我沒有在乎的人,也沒有家人。”
周殷雲有些意外他的回答,不過不管怎麼說,也是別人的家事,自己一個外人,也不好多問。
靳深洋見周殷雲沒有什麼想說的話後,轉身回到了帳篷。
終於拱手送出去了兩個燙手山芋,周殷雲覺得無比輕鬆,只是那枚銀戒,他還是有些耿耿於懷。
宗洋到底是誰的委託,來保他的命,可竟然是保命的東西,為何還會差點要了他半條命?
什麼都思考不出來,只能等到下一次再與同伴們一起討論了。
他沒有選擇回到溫暖的帳篷內,而是繼續守在原地,畢竟這裡剛剛才遭受過一次襲擊,即使馬上就要到十年後,他也不敢掉以輕心。
回到帳篷裡的靳深洋等來的是歐若與蘇可欣的凝視。
他尷尬地擺擺手,把所得的兩樣物什放在桌上,將方才交談的一切內容,當然不包括家人與某些曖昧話題,說給了她們聽。
聽完靳深洋的娓娓道來後,蘇可欣瞟了眼窗外靜默的周殷雲,轉頭看向靳深洋:“他今晚留下來守夜?”
“嗯,隨他去吧。”靳深洋撓撓後腦勺,乾脆當起了甩手掌櫃:“這兩樣東西就交給你們兩位美女了,我休息了!”
說完,便馬不停蹄地跑到床邊,被子一蒙,倒頭就睡。
歐若無奈地搖搖頭,起身走到桌邊,拿起銀戒和鑰匙,揣進口袋。
蘇可欣瞄了她一眼,語氣不確定地問她:“他們兩個……真的沒問題嗎?”
“人各有命,富貴在天!大不了以後跟他們留這兒算了,反正那倆人這麼厲害,肯定會保他們不死的。”歐若邊說著,視線邊飄到床上的靳深洋。
靳深洋用被子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他緊閉雙眼,本想兩耳不聞窗外事,可是歐若的玩笑話還是讓他紅了臉:“少說風涼話了,大!小!姐!”
他的聲音因為躲在被子裡的緣故,悶悶的,咬字很重。
歐若並不建議他的“大小姐”一詞,放下了調侃他的心思。
她又點了一盞燈,為了讓周殷雲的身邊能更光亮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