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得很慢,四周除了不知從何處傳來的窸窸窣窣聲,就是靳深洋疼得嗚咽聲。

他的呼吸漸漸變得微弱,視野模糊,想要看清故弦岸的模樣,可就連聲音都聽不清切了。

歐若的叫喚聲彷彿無數遍迴音交錯在一起,在他的耳旁環繞,不住地刺激著他的耳膜。

故弦岸的腳步聲總是輕得可怕,他居高臨下地站在歐若的身後,輕聲開口:“將你的感覺在腦海中實體化。”

他的突然出聲嚇到了歐若,可她這種狀態持續不到一秒,就回想起周殷雲昨天說過的話

——假如我們可以將妄想實體化。

“靳深洋!快打起精神來!去想象!你不是很冷嗎?雪、冰!都可以!你一定要打起精神來!”

他們的聲音聽在靳深洋的耳中,不過隻言片語,好在最關鍵的“實體化”一詞他聽到了。

可是說來簡單,真正想要實施起來,簡直是難如登天。

靳深洋瘋狂地顫抖著雙手,閉緊雙眼,初次在腦海裡幻想出了大雪紛飛的場景,沒有用。

他又緊接著幻想出無數根冰錐懸掛的冰窖,還是沒有用。

突然,一陣穿心的刺痛感襲擊了他的腦神經,他迅速反應過來,他現在需要的並不是幻想場景,而是瀕死的感覺!

他現在猶如被冰凍的箭給萬箭穿心;雪崩時的塌雪狠狠砸在他的身上,將他掩埋;無數根銀針插在他的心臟上,導致心臟被凍結出了一層厚厚的冰,無法破開。

他幻想了無數個自己被寒冰刺殺的畫面,這些就是他的感覺,痛不欲生的感覺。

在他的腦海之外,也就是故弦岸和歐若所處的世界,正在隨著他腦海裡的幻想,不斷變化著。

寒風、暴雪、萬箭、銀針。

故弦岸守在身下已經結冰了的靳深洋身邊,眼神狠厲地掃一遍面前看似只是煙霧濃重的前方。

慢慢的,他們被濃霧徹底包圍了。

歐若在故弦岸的指示下緊緊捂住半張臉,以防吸進這些有毒的霧氣。

故弦岸警惕著周身,任何風吹草動都會引起他的注意。

“呃……呃啊……”

陣陣鬼哭狼嚎自漸漸顯出的虛影中傳來,他們形狀各異。

長舌、藍毛、四肢奇長,掛在眼眶外的眼珠子。

這些怪物不論大小、聲音,都一樣的難聽至極。

歐若眼睛瞪得老大,被堵住的聲音悶悶的:“這些……就是靳深洋實體化出來的東西?”

“我們得把它們剿滅,他才能恢復正常。”故弦岸風輕雲淡地抹去手錶錶盤上沾染的霧氣,瞥了眼看似躊躇不前的歐若。

歐若並沒有接收到故弦岸的眼神,她低垂著腦袋,緩緩闔上雙眼,儘量在眾多怪物中判斷出其中一隻的方位,隨後,腦海裡迅速幻想出一種濃度極強的硫酸,再立即睜眼。

她的瞳孔如故弦岸先前一般,泛出了淡淡紅光,猶如靈魂出竅,死盯著前面的某處。

最靠前的一隻怪物看來已經成為了她的攻擊目標,體內被濃硫酸灼燒的翻江倒海,內臟破肚而出,深藍色的血液與器官散發出濃烈無比的惡臭味。

歐若似乎還沒有停手的打算,微微歪著頭,站在剛才那隻怪物旁邊的也被殃及,破體而亡。

兩次虐殺過後,歐若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疲倦感,她撥出一口憋了良久的氣,眼中的紅光逐漸散去。

故弦岸稍顯訝異地看了眼她,然後隨手一揮,那些怪物便被輕而易舉地灰飛煙滅。

他甚至不想浪費一點時間去裝樣子了。

一切都在頃刻間變得風平浪靜了,疼痛難耐的靳深洋終於舒展開了眉頭,艱難地睜開了雙眼。

歐若急忙跑去轉好的靳深洋身邊,而故弦岸,卻是事不關己地往被黑暗籠罩的X集團走去。

靳深洋花了好長一段時間去調節自己的呼吸和心跳,憤憤不平地盯著故弦岸的背影。

歐若不停給他拍著背,好像又害怕他誤會故弦岸,出奇地幫他說好話:“你別誤會他,那個玻璃不是他弄的。”

“不是他還能是我自己往腰上插的嗎?我腦子又沒病!”靳深洋扭扭脖子,隨後突然眯起雙眼,仔細去看故弦岸的背影。

故弦岸右手呈自然下垂的姿勢,在他走到明暗交界線上的時候,一束微光驟然照射在手錶錶盤上,反射出光芒。

靳深洋緊蹙眉頭,嘴裡呢喃:“我好像……見過他?”

故弦岸右手的手錶錶盤會反光,在光芒的照射下是極其顯眼的。

燈塔,那個站在燈塔上的就是故弦岸!這也是蘇可欣一直不肯說的原因。

即使當時的情況十分緊急,他還是稍微瞄到了點錶盤反光的樣子,只是沒有看清全部,所以他也不敢貿然判斷那是不是人,現在,他敢肯定,那個人就是故弦岸!

“那個站在燈塔上觀察我們的,是不是你!故弦岸!”

靳深洋不似蘇可欣一直藏著掖著,而是忍無可忍地將怒火直衝向他。

他本該是堅強的心靈,可自從來到這兒之後,不是被這個騙,就是被那個騙,搞得他現在都有一種連自己都並非真實的錯覺。

“一群騙子!”靳深洋的雙眸被氣憤衝紅,但他強忍著不爆發出來。

畢竟現在最重要的不是讓他發洩情緒,而是找到真相,找到回到現實世界的方法。

歐若早已透過靳深洋說的這幾句話明白了故事情節是何發展,所以也不做多問,好讓靳深洋的情緒不會因為她而再次被點燃。

故弦岸在靳深洋喊他名字的時候就停住了腳步,停在了明暗交界線處,影子長長地落在光明的地方,雙眼靜靜凝視著黑暗地帶。

他一直站著不動,直到靳深洋賭氣地從他身邊走過,還特意撞了一下他的胳膊,至於為什麼不是擦肩而過,因為他夠不到。

故弦岸站在他們身後,瞳孔微動地盯著靳深洋,一言不發地跟在他的身後。

他們總算是經歷完重重磨難之後,到達了目的地,X集團的集合大廳內。

空間遼闊,輕微的呼吸聲都能被無限放大。這裡的電閘沒有通電,所以他們只能摸黑在這裡面找著路。

歐若走到前臺裡面,在抽屜裡翻找著什麼,果不其然,幾把完好無損的手電筒亂七八糟地放在抽屜內。

靳深洋的聲音沙啞,出口的聲音如被死神掐著嗓子一般:“你怎麼知道這裡面有手電筒?”

歐若沒有回答他,只是神秘地笑了一下,然後將一把手電筒遞給靳深洋,另一把朝故弦岸扔去。

故弦岸頭也不回地便穩穩接住了,靳深洋白了他一眼,又一次故意走在他的前面。

靳深洋剛準備往逃生通道那兒走去的時候,故弦岸的聲音在身後赫然響起:“那裡面很危險,我們必須往小路走。”

“我不相信騙子的話。”靳深洋嘴上雖是硬著的,但腳步還是不由自主地遠離了他標明的危險地點。

歐若搖搖頭,好笑地看著他們倆,只覺得彆扭得很。

故弦岸看著靳深洋從自己面前走過,好似想要說什麼,半張的嘴頓了半秒,還是選擇不說出來,轉換為另一句話:“反了。”

“反了”,這是故弦岸第二次同靳深洋開口時說的話,難免會牽扯到他的另一層傷疤。

自己竟然曾經在故弦岸面前如此狼狽過,簡直可惡至極!

可惜,心裡如何怨恨滿天的他,還是隻能惜命地轉過身,乖乖地跟在他的後面。

歐若挑眉瞟了眼他們二人,活像一對熱戀期鬧彆扭的小情侶。

哦,可能形容的不對,不過管他呢!

他們深入黑暗,危險愈漸強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