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堆的噼裡啪啦聲牽動著圍坐在壁爐旁,他們搖搖欲墜的心情,屋外的嘈雜逐漸淡去,狂風依舊作響。
氣溫不似白天那般高,開始極速降溫,到了即使在火堆旁,也會感到寒冷的地步。
他們兀自沉默了好半晌後,門被猛地推開,狂風吹亂火焰,兩個人影阻擋著狂風的襲擊,將門使勁關上,脫下外衣,抖掉灰塵,掛在椅背上。
進來的女生是薩西莉亞,站在他旁邊的男人蓄滿了大鬍子,渾濁的雙眼疑惑地看著家裡的四個陌生人,詢問薩西莉亞:“莉亞……他們是?”
薩西莉亞解開盤著的棕發,在儲物盒裡翻找出一把木梳,梳起了頭髮:“待會兒再說,托克,你先去熱壺牛奶……哦!還有西西和芬伊,他們還沒進來!”
看到主人回來後,他們便站起了身,畢恭畢敬地看著二人。
歐若走向前,自然地接過薩西莉亞手中的木梳,幫她梳理頭髮,嘴裡還不忘解釋:“我們是在教堂後面碰到的,他們是繞近路的,所以比我們快。”
“這裡的確是荷蘭,一個很偏僻的小村莊,那座教堂也是近年建立的,被命名‘加利為’小教堂,外面的那場大風是每隔一週就會有一次的,而他們,也就是伊斯蘭教信徒,被授命於維持秩序。”蘇可欣邊說著,邊攪動壁爐裡漸暗的火焰。
後面一陣響動傳來,狂風作響,幾聲羊叫伴隨著風聲進入這為數不多算作安全的小方地。
兩隻特克賽爾羊被左手提著燒壺右手拉著牽繩的阿科托克帶了進來。
他用毛大衣的袖子抹去桌子上的灰,將燒壺放在桌上,又從櫃子裡拿出一套杯具,倒了六杯熱牛奶:“來,喝點牛奶暖暖身子吧。”
他看了他們一眼,然後端起一杯走到薩西莉亞面前,吹了幾下遞給了她。
歐若放下拖著薩西莉亞長髮的手,將木梳放回原位,走回壁爐邊,端起一杯牛奶,小抿了一口,看著火苗,輕聲說著:“他們是一對夫妻……我發現這裡的宗教好像跟現實世界的不同,像是另一個平行時空一樣。”
靳深洋覺得雙腿有些麻木,順勢坐在了椅子上,喝著牛奶,時不時觀察幾下薩西莉亞。
深邃的五官,碧綠的眼睛,面板白到與周圍的景物極其不符,火光在她的臉上微微盪漾,柔和了她的些許鋒芒。
“我們有通行證,明天可以帶你們去小教堂看看,不過……”薩西莉亞恰時停頓一下,束好頭髮後繼續說道:“你們需要證明自己也是伊斯蘭教的信徒。”
“你為什麼要幫我們?”靳深洋打斷了歐若想要說出的話,毫不避諱地直視薩西莉亞。
薩西莉亞身邊的阿科托克掩嘴輕咳了幾聲,像是身體不好的樣子,重新披上了外衣,目光灼灼地盯著靳深洋:“你們需要幫助,我們就會給予幫助。”
“不需要什麼回報嗎?畢竟我們現在身無分文,說不定哪天就突然離開了。”
“我們不需要,我們只是在做我們該做的事情。”
對話戛然而止,一聲羊叫橫亙在他們之間,彷彿兩條長河,倘若無意外發生,便絕無相交的可能。
靳深洋低下了頭,將話語權還給了歐若。
歐若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靳深洋,咬緊後槽牙,下定決心開口:“我教你們背禱告詞吧,你們必須會……這裡的地形如果仔細去觀察的話,你們會發現這裡同主城很相似,而那座小教堂,正好建立在燈塔的位置上,它們之間一定有著某種聯絡,我不相信系統讓我們來這兒只是為了來體驗風土人情的。”
“我們只是在完成任務,想辦法回家而已……”
歐若將最後一口牛奶一飲而盡,其中一隻羊,掛在脖子上的鈴鐺響了起來,十分突兀,但又融合其中。
一陣寒風自窗縫間竄進,讓周殷雲一哆嗦,他搓搓手臂,裹緊身上的外衣,朝壁爐的位置挪了幾步,鼻尖不知為何泛了酸:“如果這裡的線索找到了,我們該怎麼回去?”
這個問題無疑是最讓他們憂心的,風涼話誰都會說,可是真正上手實施的時候,那種無力感又能被誰拯救呢?
歐若無言以對,嘆了口氣轉過身去,背對著他們。
她已經盡力了,自從來到這個莫名其妙的世界之後,她沒有一天是安心的,自己一個人的時候要爭取活下去,發現同行者之後又要顧及他們的死活。
力不從心,這是她現在唯一的形容詞。
“這些問題以後再想吧,如今最重要的,就是搞清楚我們現在的情況,竟然有人願意幫我們,我們也只能接受,畢竟我們現在……才是弱勢的一方。”一直沉默不語的蘇可欣放下了攪動火堆的鐵鍬子,站起身擦乾淨臉上的菸灰,瞳孔紅紅的,泛著微光。
她的聲音帶著哽咽,就似一把無形的利刃,架在了他們的脖頸上,迫使他們面對現實。
這一夜本該一觸即發的火線,最終還是被一雙溼潤的雙眼熄滅,強行封閉住的內心躁動,只能在心底任其滋長。
沉默與喧囂,相互交織,依偎生存。
時間被裝進沙漏,輪過一回又一回。
一束光化為光圈,突破緊閉的門窗,包裹住陷入沉睡的四人,無數光線刺激著他們睜開雙眼,迎接刺眼的光芒。
天旋地轉之間,光芒帶著他們在黑暗裡穿梭,他們好像到了世界的盡頭,一幀幀畫面走馬燈似的在他們面前一閃而過,捕捉不住。
一切混亂停止後,他們又回到了起點,所有人都躺在了巷子拐角處的泥濘地上,身上原本蓋著的外衣消失無蹤,留給他們的,只有狼狽不堪。
“唔……”靳深洋使勁揉了揉雙眼,深刻的記憶告訴他昨晚的一切並不是做夢,卡在耳朵上的耳機不見了,一切場景都不見了。
歐若最先站起來,扶住牆壁撐住自己搖搖欲墜的身體,晃晃腦袋,試圖將屬於自己的清醒從舊時代拉回來。
蘇可欣猛咳幾聲,扒拉開纏近嘴裡的髮絲,觀望四周,一臉無措:“我們……這是又回來了?”
“我保證!沒有下次!警察叔……噢不!哥哥!你就放過我吧!”
在拐角的外面,一道聽起來很年輕的男聲傳來,不等他們反應過來,便被來人發現。
男孩一頭亞麻色短髮因長時間的奔跑而沾染上了汗水,棕色的瞳孔在看到他們的時候從驚訝到狡黠,掃了眼身後還未追上來的警察一眼,然後連忙掏出口袋裡的錢包塞給剛從地上爬起來的周殷雲身上,最後一臉歉笑著跑遠了。
他的所有動作完成的非常快,幾乎是一眨眼的功夫他就消失在了他們的視線中。
周殷雲懵了幾秒,翻出被硬塞進口袋的空錢包,茫然地看著同樣不解的夥伴們。
又有匆忙腳步聲傳來,周殷雲下意識想要將錢包藏起來,可偏偏這可疑的一幕被趕來的警察給看到了,被厲聲喝止:“把東西拿出來!”
周殷雲雖然沒有弄清事情真相,但現在的場景,傻子都知道是被冤枉了,他現在只覺得自己無比委屈。
剛從一個鬼地方來到另一個鬼地方,還沒醒過神呢就得接受考驗,無論放誰身上,都會覺得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