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內漸起的鬼哭狼嚎聲,不到一刻鐘的時間,便傳遍了每個可以到達的角落。
十四號牢房裡的男人神經錯亂,一直不停地撕扯著自己所剩無幾的枯發,本就破開了好幾條口子的衣服現如今是狼狽不堪。
獄長和幾個壯漢聞聲前來,剛開始一切都是習以為常的,開門,強行控制。
卻不曾想這一次的男人卻是變得力大無窮,瘋狂地衝撞開將他團團包圍的幾人,目標明確地奪走了獄長腰間掛著的鑰匙串。
在他扯下鑰匙串的一瞬間,牢房內的眾人都在虎視眈眈地盯著自突出重圍後,便將鑰匙一個個掰開,扔給對應的牢房裡的人。
他似乎對每串鑰匙的位置都很熟悉。
沒人可以阻攔住一個瘋子。
周殷雲準確無誤地接住了那把鑰匙,趁著準備捉拿的人來之前,迅速解開了牢房鎖,朝周泉和蘇可欣二人招了招手。
從對面跑過來想要擒拿他們的壯漢被周殷雲閃身躲過,隨後一腳踹在對方的腰上,任其癱在地上求助般地哀嚎著。
蘇可欣剛想竄身跑出牢房跟上前面的二人,卻見對面的厄喱庫亞並沒有任何動身的打算,從始至終都是盤腿坐在一邊,觀望著這嘈雜的一切。
可是周圍的人都太混亂,她也不能冒險為了救他一個而把自己搭上去,況且對方很明顯是有自己的打算的。
思及此,不再猶豫,更加快速地去追周殷雲和周泉。
他們穿過了一間間牢房,終於看到了那一條直通黑暗的樓梯,剛好獄長的桌子上放置了幾根點燃的蠟燭。
正當他們一人拿起一根的時候,身後突然衝出來幾個壯漢,看模樣,正是方才進來檢查情況的人群裡的其中四個。
他們拿起蠟燭,撒腿就跑,片刻不敢停留。
身後的四名壯漢也是一咬牙,飛快地緊跟在他們後面。
他們也沒有傻到往樓上跑,自投羅網,所以只能隨意挑了個方向一路直行。
左邊,首先是一條幽暗的通道,不時會有水滴聲迴盪,他們凌亂的腳步聲也會產生陣陣迴音。
這條通道看似很長,因為燭光的範圍不廣,所以很難看清前方的距離,只能跟隨著搖晃不定的火光奔跑著探路。
可偏偏就在他們繞過了無數個拐角,已經頭昏眼花的時候,周泉的面前便赫然出現了一把綠色的手持鏡,鏡面上緩緩浮現出一張畫滿了熟悉的字元的白布。
他差點剎不住車,撞在已然停止奔跑的周殷雲背上,他剛開始還沒反應過來,便被周殷雲拉起手腕,推進了一間漆黑的小房間內。
蘇可欣緊隨其後,快速將門關上鎖緊,心跳頻率達到了有史以來的巔峰。
她呼吸顫抖地一步步遠離那扇隨時都可能接近危險的門,不慎踩到了腳後的一個酒罐子,摔倒在地,蠟燭也因她的劇烈幅度,熄滅了。
她吃痛地“嘶”了一聲,揉了揉腰部,繼續撿起蠟燭起身,借了一點周殷雲的火。
他們三人圍坐在手持鏡前,周泉仔細觀察那上面的字元,甚至使用檢測器掃描了,也依然沒有半點頭緒。
他遺憾地搖搖頭,扯下蒙在臉上的白布,扯了扯勒住喉嚨的衣領子,好讓自己透口氣:“你們在哪裡拿到這個的?”
蘇可欣側過臉輕咳幾聲,嚥了幾口唾沫,用來潤潤乾澀的喉嚨。
她緊緊握住手中的蠟燭,再次湊到門前,緊貼著門板上,仔細聽著外面的動靜。
那幾個男人已經在向他們逐漸逼近了。
蘇可欣緊張地扭頭,伸出食指做出噤聲的動作,遂貼回門板上,那四人細微的談話聲斷斷續續地傳來。
“老大不是說要把他們全殺了嗎?”
“你傻啊!全殺了我們還拿什麼做籌碼?他們可是白皮長髮!看那眼睛肯定也不是醜的,那王室肯定喜歡,這血統多純啊?到時候我們再向他們索要些糧食,那豈不美哉?”
“可老大讓我們把他們的頭帶回去……”
“誒!你這小子怎麼這麼天真,她說什麼你信什麼?那人什麼都不願意告訴我們,還想讓我們給她幹這幹那的、怎麼可能?說不準,到時候她還會反咬我們一口,向王室邀功呢!”
“就是就是,別太蠢了!現在這世道哪有幾個好人,不都是為了自己?”
聲音短暫地停頓了一下,後又響起。
“你們說,為什麼要讓那個……卡米弟簌殺了邱西庫亞啊?”
偷聽的蘇可欣忽地頓住,雙手扒緊門板,屏息凝神。
“還能是因為什麼?還不是因為叟阿爾王妃其實是庫亞家的私生女?我啊……以前是大王的御前侍衛,無意間偷聽到的,卡米弟簌好幾次都會深夜約見叟阿爾王妃,明裡暗裡都是在討要兵符!”
“什麼?兵符?為什麼兵符會在庫亞家?”
“其實我們王城啊,是有兩張可以調動兵馬的兵符的,其中一張早就在上一次打仗的時候拿去抵押了,也不知道大王怎麼想的,竟然把我們的軍馬拿去抵押!”
“之後迫於顏面,他便向外界保密這件事情,由於當時的庫亞家族太過強大,肯定是不能敷衍了事的,所以只能把假兵符交給那時還無人問津的小將軍,卡米弟簌了。”
“不過我們都不知道為什麼,庫亞大丞相要求對庫亞家拿到兵符一事保密,所以外界流傳的,就只有卡米弟簌手握兵權。”
“後來啊,卡米弟簌幾次三番索要兵符不成,竟是起了殺心,大家不都說叟阿爾王妃是因病去世的嗎?其實都是他搞得鬼,還每次都會拿四公主要挾她。”
“再之後,你們也都知道了,卡米弟簌把庫亞一家趕出了王宮,那個邱西庫亞也沒有扔出城,而是被殺了後埋了起來,至於屍體在哪兒,就不知道了,那個時候已經輪到我家這一批次被趕出王宮了。”
至此,聲音才算是真正的消失。
得知了巨大真相的蘇可欣感到全身麻木,肢體已經不聽自己使喚,往後慢慢退去。
在她嘗試穩定住情緒的時候,就聽到鏡子對面一道陌生的聲線傳來“三年前”一詞,緊迫感讓她著急開口:“你們是說……三年前?”
“這場禍事是從三年前開始的?”
“大臣跟我們說的,的確是三年前,還是冬天的時候。”
這是洛縱說的。
若有所思的周殷雲、疲憊不堪的周泉、面色煞白的蘇可欣。
他們三人各懷心思地沉默了起來。
門外傳來了一陣輕微的響動,三人面面相覷,蘇可欣點頭,起身重新回到門前,小心翼翼地聽著門外的動靜。
身後他們的談話聲也減小了。
門外原先說話的幾人似乎是在外面來回晃盪著,好像是在用鑰匙開啟一扇扇門。
距離越來越近,聲音越來越大。
蘇可欣靈光一閃,場景重現般轉頭,二次做出噤聲動作,這次還追加了一項指了指門的動作。
必須在那群人反應之前,逃出去。
周殷雲和周泉會意,沒有回應他們關於“假皮”的問題。
手持鏡被周泉握緊,塞進褲袋中,緩緩朝蘇可欣走去。
蘇可欣伸出手指,開始比數。
一。
二。
三!
門被她迅速拉開,而這一道聲響,自是引起了外面四人的騷動。
他們蓄勢待發,朝他們俯衝而來。
以周泉現在的狀態,難以招架住這般仗勢,只能被周殷雲和蘇可欣護在身後。
蘇可欣元素能力是風,也是無形的,所以就算使用也不易被察覺。
她一隻手悄悄貼置身後,輕輕打了個響指,一隻只無形的手以風圈住的形式,裹挾住他們,讓他們狠狠地、臉朝地地摔在地上。
場景可謂是慘不忍睹。
“快走!”
蘇可欣沒施捨他們一個眼神,一馬當先地越過那些糾纏在一起的壯漢,往原路返回。
他們再一次回到了那個地方,可以看到樓梯的陰影處。
那裡已不似他們先前看到的那般了,早已被一堆男人佔據,而唯一一位女人則是坐在獄長的位置上,仔細端詳著手中的怪異物什。
她的表情很嚴肅,她身後古銅膚色的男人,喚她“谷姆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