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日沒,悶熱的房間內依舊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下人送來的餐食基本都被靳深洋一掃而光,躺在床上的洛縱從始至終都是緊閉雙眼。
故弦岸還是沒有回來。
靳深洋幾次三番地開門向外望去,可都沒有看到想見的身影,這些舉動也都被洛縱聽在耳中,不免煩躁:“要不你直接出去找他?”
他說話的語氣裡帶了明顯的不耐煩,靳深洋也沒心思回應他。
“別太擔心了,他是主神,沒那麼輕易受傷的。”洛縱說完便打了個長長的哈欠,沉沉睡去。
靳深洋卻還在猶豫中,他擔心自己只要一出去就會被人盯上,最後人沒找到,還搞得自己無法脫身。
就在他還沉浸在猶豫不決中時,房門被急促敲響。
聲音驚動了靠在門板上的靳深洋。
他並沒有因為心中隱隱的猜測而迅速拉開門,而是在門後警惕地詢問來人:“誰?”
“是我。”
熟悉的清冷男聲。
靳深洋放下戒備,輕輕拉開門,在門只開啟了一條縫隙的時候,就被故弦岸猛地推開。
他微喘著氣,由於身體不是自己的,所以臉上的血色極其明顯,紅暈在黝黑的面板上……
……
“你的臉……怎麼回事?”
正當靳深洋思索不解時,洛縱不知何時竄到了他的身後,突然出聲:“假皮?”
正如洛縱所言,故弦岸緩緩揭開臉上破開的一個口子,最後將整張臉連帶著脖子上的深棕色薄皮揭了下來。
不僅是他的臉上,就連整個身體上面,都沾滿了這些東西。
隨著他的舉動,靳深洋和洛縱也開始對自己的臉上以及身體上進行著檢查。
果不其然,是同故弦岸一模一樣的。
“不對……白皮、長髮,這些都不是被驅趕的物件啊?怎麼庫亞一家人會在城外呢?還把自己染成了黑皮?”靳深洋使勁揉搓手上還殘留些許的汙垢,疑惑重重。
故弦岸摸了摸後腦勺,待到薄皮撕去的灼燒感退去後,從衣袖裡抽出一張軟綿綿的布料,上面似是用血液畫出的一串串字元,
這些字元,正是街上那群表演者手臂上刻畫的。
故弦岸將長布放在桌上,撫平褶皺,布料上的符號便清清楚楚地展現出來,但是他們無法解析這上面的具體內容,唯一技術人員又不在場。
洛縱見此情景,左手抬起,一面稱得上是奢華的手持鏡立刻出現在了他的手中。
他走到桌前,將手持鏡浮空立於長布之上,用意念接通另一處的周泉。
在一番默唸之後,周泉的面龐才緩緩出現在鏡面上,因為鏡面朝下,所以他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桌上的長布。
“你們在哪裡拿到這個的?”
周泉的聲音帶了幾分訝異,但很快恢復正常,慢慢地將自己的線索全盤托出:“我們來到了一個營地,我在這裡感應到了不屬於這個世界的能量體,並且這裡還有民眾私自組建的軍隊,他們每個人的身上,都有這些字元……很奇怪。”
“我探測不出這裡的位置,這些字元的含義我也查不出來,似乎在進到古城之後,我的檢測器就跟失靈了一樣,什麼都查不到,我猜測是受磁場的影響,Acherm古城像是別的世界的種族建立起來的,至於為什麼會到這兒來,就無從得知了。”
“還有就是……”
周泉的聲音忽然頓住,隨之而來的是一聲悶哼聲,再就是吃痛的“嘶”聲。
靳深洋聽著對面一陣窸窸窣窣聲,不禁擔憂起來:“周泉,你怎麼了?”
對面沉默了足有半分鐘,聲音才漸漸傳來,不過這次是周殷雲的。
“他被外來能量體制造的毒素感染了,現在就算是恢復了原身,也很難堅持下去。”
周殷雲的語氣很平淡,彷彿只是在陳述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故弦岸聽到這句話,垂下眼瞼,回憶起今天中午的種種:“那個男人是三年前來到這的,預言了這座古城將來會被黑色面板以及短髮的人佔領,而這些特徵剛好又跟大王完全相反,最後弄得人心惶惶。”
“而那個男人……我也從他的身上感知到了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氣息,以他體內的能量波動來看,至少也是神的級別。”
他的聲音落下,對面便出奇地陷入了一陣沉默。
一直遺忘在一邊的蘇可欣的聲音倏忽傳出。
“你們是說……三年前?”
“這場禍事是從三年前開始的?”
她的疑問讓故弦岸他們感到了此事的不尋常。
洛縱坐在床尾,雙手摩挲著手臂上細膩的白色面板,輕聲開口:“大臣跟我們說的,的確是三年前,還是冬天的時候。”
對面再次陷入了沉默。
“你們怎麼入宮的?”
周殷雲似乎在另一邊提防著什麼,聲音刻意降得很低,差點就被他們忽略。
三人面面相覷,最終還是將講述權交給了靳深洋。
他深呼吸一口氣,在內心措辭一番後,徐徐道來:“我們是附身到了三個……我記得是庫亞家的三個兒子的身上,他們有通行證,好像是要來與那些王子公主陪讀的……”
“還有一個奇怪的點,我們剛開始見他們是黑皮的,可是現在卻發現……黑皮只是粘在了白皮上面,我們很奇怪,為什麼明明他們並非被驅逐的物件,還會搬去宮外呢?”
在靳深洋聲音落下的很長一段時間裡,都沒有人再出聲,只有對面不停奔跑和粗重的喘氣聲。
他們都默契地沒有說話,像是害怕驚到對面可能正在逃跑中的三人。
不知時間又過去了多久,他們的聲音才遲遲而來。
周泉先是劇烈咳嗽了一陣,遂用沙啞的嗓音說道:“你們附身的這三個人……根本不是真正的庫亞家的人!而是私自組建軍隊的那群人當中的其中幾人假扮的!”
“真正的……真正的庫亞一家早就在四五年前被關在了他們的地牢裡……所以……所以我們才會奇怪,為什麼只有三年,這是完全不合理的!”
“還有!是卡米弟簌——”
蘇可欣突然穿插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完,鏡身赫然響起刺耳的機械音,截斷了她的話。
事情越來越撲朔迷離了。
不等靳深洋迫切地想要尋求更多接近真相的線索,聯結鏡的畫面便瞬間暗了下去,嘈雜聲也在剎那間消失得一乾二淨。
聯結鏡失去了能量支撐,極速墜落,被洛縱及時接住,消失在了手心。
洛縱長嘆一口氣,坐回床上,看著面前一直站著,始終保持沉默的二人。
故弦岸往前走幾步,收回了桌上的長布,對他們說著:“我回來的時候碰見過蘇可欣說得叫做卡米弟簌的男人,他是個將軍,據說是他聯合那個男人,一同將庫亞一家的人驅逐了。”
“他的手上有兵權,想必那支私人軍隊在挑起戰爭前,會先把目標放在卡米弟簌身上,並且我發現……卡米弟簌似乎很討厭叟阿爾王妃和四公主果麗穆,可是在他出現之前,卡米弟簌並沒有如此討厭她們母女,相反,還倍加關照。”
以前的卡米弟簌同現在的卡米弟簌的性格判若兩人,很難不讓人懷疑他也是被民眾給調換的,就連庫亞一家的人都能夠調換,更何況孤立無援的卡米弟簌一人呢?
戰爭一觸即發,他們本可以依靠卡米弟簌這顆棋子,畢竟這是他們的人,兵權也在他的手上,只要時機一到,便可以發動政變,可他們卻沒有這麼做。
那麼,只有一種可能。
“還有第三方!”
靳深洋和洛縱的聲音同時響起,話音剛落,他們便了然地對視一眼。
洛縱又重新將聯結鏡拿在手中,懸浮在空中,試圖連線一直沒有訊息的焱雲和歐若。
可是等了半晌,鏡面都沒有絲毫反應。
放棄嘗試後,洛縱抿了抿唇,滿臉疲憊:“看來……焱雲她們出事了。”
“應該說是,只有我們三個是暫時安全的。”靳深洋扒拉開一條門縫,朝左邊望去,一位宮女正步履輕盈地朝他們走來。
那位宮女便是上午帶領他們進殿的為首宮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