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清泉般的清涼沁透了蘇可欣搖搖欲墜地身體,終是不再感到悶熱窒息,微微側目對周泉表示感謝。
可感謝的眼神還未傳達到位,先前進去通報的男人便徐徐走出,他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可謂是冰冷至極,語氣斬釘截鐵:“把他們關到地牢裡去!”
“是!”
得令的幾人迅速架起他們,轉身朝反方向走去。
這裡人眾多,他們不好反抗,也沒打算反抗,畢竟他們也沒想要安然無恙地待在這裡打探情報,相較於營地,地牢才是真正的情報網。
他們來到了遠離營地的一張小帳篷中,這裡面空無一物,就連看守的人都沒有,奇怪的異樣感油然而生。
正當他們疑惑之際,架住周殷雲的男人向前一步,扒開了前面凸起的一塊木板,推至一邊,一條陰暗的樓梯呈現在他們眼前,一路往下延伸。
看到這一幕的三人才發現,這異樣感從何而來。
這是一個經過改裝的帳篷。
男人接過從外面進來之人的油燈,率先踏上樓梯,然後他們也就被以更加強硬的方式,拽下了樓梯。
這條樓梯很長,好似一眼望不到盡頭一般,蘇可欣敢打賭,要是從這上面摔下去的話,粉身碎骨都是輕的了。
不知道走了有多久,蘇可欣只覺得人類的身體已經快要堅持不下去的時候,讓人倍感安心的地面,才終於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為首的男人沒有停留,只是簡單地同應是獄長的男人打了個招呼,隨後便拿到了一串鑰匙,上面用筆寫了好幾個數字。
“看來這裡被關的人不少。”
這句話並不是用耳朵聽的,而是在周殷雲和蘇可欣的腦海裡突然出現的。
是一道極其陌生的男聲。
他們下意識瞥向這裡唯一一位可能使用這項技能的周泉,果不其然,他朝他們微微點頭。
是了,在周泉變了個樣子之後,聲音大機率也是會一塊兒變化的。
“這下子就輕鬆多了,但願能被關在情報最多的地方。”
這是周殷雲的聲音。
周泉:“我們不能在這裡待太久,還要出去同他們匯合、告知線索才行。”
周殷雲:“無妨,我看這裡就是個由民眾組建的私人軍隊,估摸著是要起義了,總會再見到的。”
周泉:“木頭他們在王宮,怕是會站在王室的軍隊,而我們竟然來到了這裡,說明系統已經自動給我們分配了陣營。”
周殷雲:“那既然按你說的話……歐若和焱雲不就是主和派了?”
周泉:“現在還說不準,就當個劇本遊戲玩吧……保護好自己。”
周殷雲:“我可比你活得久多了,我們應該著重保護可欣才對。”
一直被晾在一邊,作為唯一一個不會此技能的蘇可欣突然被提及,她表示很無語,感覺有被侮辱到,還是在被排擠的同時,被侮辱。
蘇可欣本不打算同他們一般見識,可還是忍不住,狠狠瞪了他們一眼。
心裡對話終於結束,他們也到達了目的地,第二十五號牢房。
男人找出鑰匙開啟鐵門後,他們依次進入。
除了三張墊在枯草上的被褥外,就是不時跑出來同他們作對的蟲子了,最多的還是擬步甲。
從被褥裡鑽出,在地上橫行,在牆上飛舞。
這一切的一切,伴隨著奇臭無比的氣味,完完整整展現給了蘇可欣,讓她胃裡一陣翻江倒海。
剛剛一路走來的時候沒有清楚地意識到,現在切身體會到,卻是為時已晚。
她強忍住想要作嘔的噁心感,儘量為自己挑了一個蟲子不是那麼多的地方,可耐不住它們不僅爬得極快,還飛得高飄遠。
一陣驚呼聲在目光觸及周殷雲警告的眼神後,生生憋成了一聲悶哼,只能獨自幽怨地不停避開那些興奮地奔向他們的蟲子。
待那群男人走遠後,周殷雲才忍不住笑出了聲,彷彿見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般:“你怎麼會怕蟲子啊?這幾天看下來,我還以為你跟歐若一樣,天不怕地不怕呢?”
蘇可欣無語凝噎,真是走也不是,坐也不是。
“我記得在分城的時候,蟲子也挺多的啊?當時你不是挺勇的?”
“那也沒有像現在這樣到處都是啊?”
蘇可欣氣得臉漲得通紅,不似之前一般,永遠理智在前,狠狠懟了周殷雲一頓。
“哈哈哈哈!小姑娘!那你可得早些習慣啦!一旦被關進了這裡,是永遠都不可能被放出去的,除非他們這場仗打輸了。”
從對面傳來的滄桑男聲。
那個男人似是年過四五十,白色的面板被沾染了許多汙垢,黑色的長髮乾枯打結地散在身後,暗色的眸子有些呆滯,但還是能看出些喜色,許是見到新人之後的新鮮感。
周泉往前走幾步,望向對面癱在牆上的男人,聲音透露著肯定:“我見過你,在大街上,你……有人冒充你?”
這個結論是在聯絡到對面男人現在的處境後得出來的。
兩個一模一樣的人,一個在外光鮮亮麗,一個在內汙穢不堪。
男人苦澀地笑了幾聲,依然打不起幾分精神:“哈哈……對,就是下令將我關在這裡的那群人冒充的,我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做到的,總之……我再也沒出去過。”
“我的夫人和孩子們都被關在更裡面的牢房,我最小的孩子據說是被扔到了城外,現在啊……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男人說完,逐漸淚眼婆娑起來。
蘇可欣見他這副模樣,竟是共情起來,語氣也放緩了不少:“我能冒昧問一下……您的名字嗎?”
男人長吁一口氣,認真地望著蘇可欣的雙眼,一字一句道:“厄喱庫亞。”
“你在這兒……被關了多久?”
站在蘇可欣身後的周殷雲隨意問了一句後,瞄了眼厄喱庫亞左邊牢房的人。
他賊眉鼠眼的,看樣子是在偷聽他們的談話。
厄喱庫亞兀自沉思幾秒,才緩緩道來:“大概……有四五年了吧,那時我們一家才剛搬出王宮,就被乘火打劫了,他們把我們的錢財洗劫一空後,又把我們關到這裡來,當時只有邱西……哦,就是我最小的兒子,邱西庫亞,只有他逃走了,可惜啊……在我進來一個月之後,我就聽說他被扔出城外好幾裡外了……”
蘇可欣在“聽說”一詞後,同理心迅速收回,以這個字眼提出疑問:“聽說?聽誰說的?”
厄喱庫亞這下倒是沒有那麼痛快了,表情沒了坦然,只有記憶混沌之後的迷茫無措。
“這……我好像記得……又好像不記得,這種感覺我說不出來,我也經常懷疑是不是我做得夢,可是這個夢太真實了。”厄喱庫亞在記憶迴廊內搜尋無果後,惋惜地朝蘇可欣搖了搖頭:“我不清楚了,年紀大了吧?什麼事都記不清了。”
“記憶篡改。”
周泉的聲音又幽幽地在腦海裡盤旋了一圈。
他們若有所思地對視一眼,最後周殷雲上前,同蘇可欣在同一水平線上,問出問題的同時,還在觀察著十四號牢房裡的男人:“你們……為什麼離開王宮?你們並不是王室所驅趕的物件啊?”
厄喱庫亞半張著唇,神情悲慟地盯著周殷雲,聲音劇烈顫抖:“你……你以為我們想出來嗎?要不是因為大王聽信了那傢伙的讒言,我們怎會淪落到如此田地?為王室忠心耿耿這麼多年,竟還不如一個外人的幾句話!真是可悲!可悲啊!”
“還有那個什麼勞什子的卡米弟簌,竟然同那妖人沆瀣一氣!還敢用兵符壓我們!將我們逼出王宮!明明我們曾經都是大王的左膀右臂,現在他倒好了!獨佔風光這麼多年!”
厄喱庫亞顯得有些氣急敗壞了,但還是在極力抑制住自己即將暴走的脾氣。
十四號牢房的男人不知為何突然起身,開始沿著牢房的方形路線走著,似是有些精神錯亂一樣,肆意妄為地大笑著,慢走逐漸變為快跑。
他的笑聲轉眼間便傳遍了這一大片區域,喉嚨被尖叫撕扯,幾近嘶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