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寒風刺骨,直刮的人骨頭生疼。簌簌沉夜下,兩道身影迅速掠過,爾後直逼客棧而來,劍勢凌厲,招招致命。

剛走出門的溫澤裹了裹衣裳,哈了口氣,暗自嘀咕著:“奇了怪了,這天怎麼越來越冷了。”

話音剛落,一柄巨斧應聲砍來!

溫澤往後一躍,躲過凌厲的一擊。然而,還不等他反應過來便已瞧見桑榆被長舌鬼一板斧拍下高空,口吐鮮血,身受重傷。

他怔了怔,隨即就飛身上前扶住了桑榆:“你怎麼傷的這麼重?”

桑榆乾咳了幾下,吐出一口帶血的痰來:“四山鏡在他那兒,你趕緊帶著其他人離開。”

抬眸望去,長舌鬼扛著一柄巨斧立於屋頂之上,居高臨下地望著溫澤和滿身是傷的桑榆,他的另一隻手上還拿著四山鏡。

鏡面裡已經關了一隻鬼,青鬼。

金斧將軍勾起唇角,微微一笑:“在下聽聞二殿下的劍術乃當今天下一絕,不知今日可否有幸見識一二?”

溫澤立起身,看向金斧將軍,言語間皆是不屑:“不巧了,在很多年前我就曾決定不再拿劍殺人,尤其是小人。”

桑榆忍痛挪過眼去,瞧著溫澤:“你與他費什麼話,趕緊奪回四山鏡,不然咱們怎麼出去?”

溫澤聳聳肩,無奈道:“我沒帶劍啊,怎麼打?”

“……”

金斧將軍抽搐了幾下嘴角,又掂量了下手裡的板斧,冷笑一聲:“呵,什麼天下第一,劍道天才,也不過是一個連劍都拿不起的廢物罷了,嘖嘖嘖,若是二殿下有當年一半風範也不至於淪落到如此境地了。”

一聽這話,溫澤瞬間來了興趣,咧嘴笑道:“你認得我?”

金斧將軍嘴角一揚:“當然,當年我曾是你父親麾下的副將,不過,二殿下的記性向來不是很好,怕是早就忘了這些城南舊事。”

“原來是自家人啊,好說好說,”溫澤眯了眯眼,略微背過身,抬眸間,神色驟變,原本平靜如水的眸底忽然變得波濤洶湧,一抹寒意盪開,再無波瀾。

金斧將軍一怔,慌忙揮舞著手中的巨斧,將飛來的刀刃砍的稀碎。他咬咬牙,好傢伙,一秒變臉!

上一秒還還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下一秒就成了奪命閻王,這誰招架的住!

桑榆一摸腰間,一怔,他是何時順走了他腰間藏著的刀刃?

還不等金斧將軍緩過勁兒來,溫澤凌空一躍,衝屋內喊道:“老官,借你劍一用。”

話音剛落,一柄利劍破窗而出,溫澤一把握住飛來的利刃,一個旋轉,直逼金斧將軍而去。

他的速度極快,快的帶起了一陣風,吹得人眼睛都睜不開。

金斧將軍剛想抬斧格擋,溫澤卻已經轉到了他的身後,他大吃一驚,慌忙轉過身去,可還沒等他完全轉過身去,溫澤的劍已經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只需再偏一寸,便會一劍封喉。

金斧將軍的身形一頓,怔忡地盯著脖子上的寒刃,一陣寒意驟起,席捲了全身。

原來,他的記性並不差,他記得他,自然也記得自己曾經犯下的種種罪行。

“你早就該死了。”溫澤握著劍,眉眼間一片冰涼。

“殿下,我……”

“留著以後跟閻王解釋吧。”

手起劍落,汙血四濺,溫澤側身,卻還是濺到了一些血點。他一抹臉上的血點,又鄙夷地瞥了眼衣襟上沾染的丁點汙血,沒有緣由地蹙了下眉心。

“不知道反派通常死於話多嗎,還同我嘮家常,唉,沒救咯。”

官淮塵斜靠在門框邊,勾唇一笑,抬手接住了溫澤扔過來的劍,道:“他好歹是天庭的神官,你也不給天庭留個面子。”

溫澤拂了拂衣袖,抬眸瞥了眼倚在門框邊上的官淮塵,不屑道:“你也說了,他好歹是天庭的神官,神官不可插手凡間之事。再說了,我這屬於正當防衛。”

“你與他很熟?”官淮塵抱胸,掃了一眼金斧將軍的死狀。

溫澤瞥了眼官淮塵,撇撇嘴:“不熟。”

“可我怎麼聽著你們好像很熟的樣子?”官淮塵俯身前傾,眯了眯眼,一臉八卦樣。

溫澤挑了挑眉梢,歪著腦袋,一臉痞氣地盯著官淮塵:“堂堂太子殿下竟也會對別人的私事感興趣?”

官淮塵頓了頓,斂了斂眸底的笑意:“我這不是好奇麼。”

“你與我很熟?”溫澤反問。

“難道不熟麼?好歹咱們也一起出生入死過,怎麼著也算半個熟人吧。”

溫澤偏過頭,撇撇嘴:“誰跟你一起出生入死了,哪次火坑不是我去跳,你還有理了?”

“話可不能這麼說,我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再不濟,我的劍也出力了啊。”官淮塵眯眯眼,厚顏無恥道。

“……”

“喂,姓官的,你弟弟又哭了,快過來看看!哎呀,你別咬我手啊!”千面氣呼呼地探出頭來,衝著官淮塵大吼一聲。

就衝著千面那副痛不欲生的表情,溫澤就笑岔了氣:“哈哈哈,老官,要不,要不你考慮一下把丸子讓給我怎麼樣,正巧,我父王還想抱一個嘞。”

“……”官淮塵。

千面又氣又急地衝進屋子裡,一進屋就撂攤子不幹了,坐在一旁捂住耳朵,滿臉不耐煩。

官淮塵撇了眼丸子,又瞥了眼千面,無奈地嘆了口氣,抬步上前。

下一刻,他的衣袖被人一扯,一個俏生生的人影立在他的身側,輕聲笑道:“太子殿下考慮的怎麼樣了?丸子交給我怎麼樣?我帶他睡覺去。”

官淮塵微微頷首,正想開口,溫澤卻已經抱著丸子閃出了屋子。

只餘他和千面留在屋裡,屋外,桑榆手裡拿著四山鏡,兀自嘆了口氣。

……

夜色已深,窗外月色正好。

溫澤打了哈欠,迷迷糊糊地靠在木桌旁,唯一的床已經讓給丸子了,他們幾個大男人只能打地鋪。

他微微眯起眼縫,打量著坐在窗邊的人。

官淮塵的背影很直,脊背挺得很筆直,彷彿從來沒有放鬆過一般。他低頭專注地刻著一個小人,燭光將他的半邊臉籠在一片昏黃的光暈之中,而他的另一半臉則隱藏在陰影之下,瞧起來有些不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