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嘎”一聲,老舊的木門開啟一條縫兒,走卒接過一袋銀子後便扯下了那幾個腳伕背後的符紙,又疊起來夾到腰間。

一頓操作行雲流水,想來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再不好養的東西只要到了我這兒,就沒有不聽話的。”趙老爺冷笑一聲,臉上的橫肉顫了顫,為這張臉平添了幾分可怖。

“好了,回去告訴你主子,這貨我很滿意。不過,我還是有件事想請教一二。”趙老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眯了眯眼,眼眸裡噙著絲絲狡黠。

走卒拉下臉,頗為不滿:“什麼事?”

趙老爺朝暗處瞥了一眼,皮笑肉不笑:“是這樣的,就在剛剛,我店裡來了幾名修士,雖說他們現在已經被我控制住了,但還有兩隻漏網之魚。所以,我想請大人幫我解決一下。”

聽到此話,官淮塵瞬間就不淡定,手上青筋暴起:“遭了,丸子遇到危險了。”

溫澤一把扳住官淮塵的肩膀,聲音低沉:“冷靜一下,或許他是在詐我們。”

桑榆也附和道:“二殿下說的沒錯,衝動也不是辦法。”

走卒隨意掃了眼四周,半笑半氣地回道:“這個,得加錢。”

趙老爺眯眯眼,又不動聲色地從懷裡掏出一袋銀子交到走卒的手裡,輕聲道:“一切好說,只不過那兩條漏網之魚的價值大著呢,大人還是要手下留情一些。”

躲在暗處的三人一聽這話,頓感不妙。果然不出他們所料,下一秒那個走卒就從一堆袋子裡抽出了兩柄大刀來,直朝他們砍來!

“喲,三條魚呢,趙老爺,這得加錢啊。”走卒挑了下眉,回頭笑道。

須臾間,三人飛身而出,兩道刀芒劈來,官淮塵順勢抽出腰間的軟劍,抬手擋下,碰撞出層層火花。

趙老爺不緊不慢地往後退了兩步,一副看戲的模樣兒。

走卒得意地往後跳了跳,又把刀舉高了幾分,朝著三人猛衝而去!

然而下一刻,他只覺手心一空,大驚之下抬起右手手一看——

我嘞個去!

他右手上的彎刀不知何時已經被人奪走了,其身後還站著一隻沒有五官的白臉紙人。

紙人的左手握著一柄白幡,幡上寫著大大的“生”字,右手握著一把彎刀,陰森森的笑聲充斥了整個後院。

走卒驚恐地嚥了口唾沫,還沒反應過來,就見白紙人手執白刃朝自己面門砍來!

“你,你究竟是何人?”走卒招架不住,一屁股摔到了地上,張皇地看向白紙人,手裡的彎刀早就被震碎了。

白紙人應聲落地,一襲陰風吹過,白紙人已為自己畫好了嘴,長長的指甲劃在臉上劃過,形成一個詭異的缺口。他勾起唇角,大笑道:“不過是幻境裡的一隻小鬼,也敢大放厥詞!”

陰風越來越盛,白幡上的鈴鐺也隨之響動起來,上面的字也由“生”變成了“死”。

桑榆擋住襲來的疾風,看向溫澤的神情很是不解:“他是誰?”

一時間,當年的疑惑彷彿在此刻都解開了。他雖不知眼前之人是誰,但這裝扮早就讓他想起了一個人,那個人,至今想起還有些後怕。

一陣疾風過後,地上只餘一灘黑漆漆的髒水,一旁的趙老爺早就被嚇的兩腿發軟,暈厥過去了。

白紙人背過身,剛好聽見桑榆的疑惑,他頓了頓手裡的白幡,陰森森地笑道:“吾名千面。”

溫澤眉心微斂,無奈地嘆了口氣:“想必,你已經猜到了,他就是千面鬼妖,北蠻後人。”

官淮塵挽起一抹笑:“原來是千面前輩,百聞不如一見。”

桑榆緊咬著唇,也不知在想些什麼,眸色很深,神情落寞,興許是得到了許多年前的那個答案吧。

你也覺得我像他,不是麼?

何止是像啊,你難道不就是他麼?

一想到這兒桑榆不由得抽搐了幾下嘴角,眸底夾雜著一抹苦笑。他常聽先生講,那位永陵殿下為國為民,一戰成名,只是可惜了,年紀輕輕就死了。可如今,他明明活的好好的。

倘若真的有不死長生之術,那麼晟國是不是也有復國的可能呢?

“我曾聽聞千面前輩在百年前乃是中原數一數二的高手,最終卻敗在一柄劍下,肉身被毀,魂魄也被鎮壓,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不曾想,今日能在此得見前輩,實屬榮幸,不過,更叫晚輩驚喜的是,他也還活著。”桑榆偏過頭,看向溫澤,“對嗎,永陵殿下?”

聞言,溫澤也沒有多大反應,只是默默垂下眸,長長的睫羽遮住了眼底細碎的光芒,眼底波濤洶湧的情緒一股腦兒地湧上來卻又被無情地壓了下去:“對不起。”

“對不起?對不起有什麼用?對不起就能換回我舅舅的命嗎!你明明知道我那麼恨他,為什麼還要告訴我他還活著!為什麼你犯下的錯就需要別人付出生命,你總是這麼自以為是,你以為你是誰,古鉞國又算什麼東西,憑什麼執掌別人的生死?”

桑榆氣得面色發白,渾身都在顫抖,胸口處不停地起伏著。他眼角噙著淚,這些年所有的遭遇所有的情緒在這一刻都傾洩而出,沒有半點保留。

“哈哈哈,真是可笑,我這輩子都活在他的陰影裡,母后走時最大的願望就是親手殺了他,為舅舅報仇。可現在你告訴我你就是他,你叫我怎麼辦,我能怎麼辦!”

“桑榆……”

“滾開!我不需要你的假惺惺!”

桑榆怒極反笑,眸底掠過一絲決然,抽出袖中的細刃就要朝溫澤的脖頸砍去!

千面見狀,立刻擋在了溫澤的前面,橫起白幡格擋,同時催動法訣,直朝桑榆打去!

桑榆也不是吃素的,當即飛身後退,同時扔出十幾枚刀刃。

此時,也不知溫澤在想什麼,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見狀,官淮塵瞬間就急了,一把抽出懷裡的軟劍,彈指間便已圈住飛來的刀刃,盡數折損。

“千面,讓開。”

低沉的聲音隨之襲來,千面手上的動作一頓,他雖然沒有臉,但還是頗為震驚地看向溫澤,撇撇嘴:“你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