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就下雪了。
冷了許多時日,老天終於給了個結果。
往常黑漆漆的街道,今夜每隔幾丈便張了一盞燈,迎接年末的第一場瑞雪。
衡夕鑽出馬車,見雪落如棉,愣了片刻,視線一轉,落在門簷下,擁著一身雪白大氅的男人。
“回來了。冷壞了吧。”封伯宴大步上前,將大氅攏在衡夕身上,帶著溫熱的手指捏了捏衡夕冷冰冰的耳垂。
“還好。你,等了我多久?”
是擔心她呢,還是怕她跑了?
封伯宴牽著衡夕從大雪中走進府門,“不久。”
能等到衡夕,多久都不算久。
一路無話,直回到房內,見桌上擺滿熱氣騰騰的吃食。
“嚐嚐這個。”
粘粘糯糯的豆包,中心一點紅豆,甜味在唇齒間慢慢散開,裹著糯感,又暖又甜。
衡夕中肯道:“好吃。”
封伯宴唇角的笑意就沒散過,“此物是我兒時過冬的摯愛。”
衡夕一愣,難怪他眼神裡滿是期待。
就像個沒有心眼的孩童,和最親切的摯友分享熱愛之物時,那般的期待。
“我記得你說過,你幼時在孤獨園待過,可是園裡的嬤嬤做給你吃的?”
封伯宴微微頷首。
“可你為何會進孤獨園?”衡夕初次聽封伯宴提起時便覺好奇,但那時強迫自己不要多問,便一直壓到如今才提。
封伯宴的神色微變。
衡夕察覺到,立刻調轉話題,“我不該多問的。其實我小時候,我娘也喜歡在冬日裡蒸許多甜甜糯糯的糕點,很是美味。改日我也試試。”
說罷,埋頭用膳。
封伯宴握住衡夕的手,眸光曳曳,“沒什麼是不該問的。前朝國破那年,我六歲,母親隨軍而去,留我跟隨父親逃難,可那個男人,故意撇下了我。”
那時封伯宴還不懂,以為是自己不懂事,跟丟了車馬。
“怎會如此,他難道不是你生父?”衡夕憤懣不已。
虎毒不食子,可居然有人會在戰火來臨時撇下自己的孩子。
封伯宴苦笑著,“在我記憶裡,他素來不喜我與母親,整日招貓逗狗,押妓養妾。”
衡夕不能理解,“魏國夫人不知道嗎?”
早知丈夫爛人一個,她怎能放心把骨肉就那麼丟下啊。
一剎那,衡夕似忽然穿透歲月看見一個身披銳甲的英氣女子,她在兩難中,毅然選擇護國。
“我後來聽舅父提起過,二人是門當戶對的聯姻,一個信仰忠君報國,另一個卻胸無大志,幾乎從無半句話投機。”
衡夕不由得嘆了一聲。
時勢造英雄,經歷造性格。封伯宴小時候就經歷過太多起落悲苦,難怪會長成如今這般令人捉摸不透的性格。
“所以我從不信什麼門當戶對媒妁之言,我只娶我認定的人。若有子女,我定要護他們一生無虞,決不讓這世上再多一個如幼時一般的我。”
封伯宴語氣誠懇,甚至是篤定。
衡夕莫名臉頰一紅,子女之言論,算是暗示她嗎?
不對,已直接是明示了。
“夫人。”
衡夕被這低沉的一喚直擊魂靈,不受控地羞惱不已,“你好好說話。”
封伯宴長臂一攬,衡夕騰空落入他懷裡。
“你我已是夫妻,你不會忘了吧?”
衡夕默默抬起搭在封伯宴肩上的胳膊,躲著男人直勾勾地眼神,“忘不了。”
“沒忘就好,”封伯宴吻了吻衡夕的脖頸,鼻尖鑽進絲絲縷縷的軟香,“夫人肯瞭解我,我很高興。”
衡夕聳起肩頭,渾身都被激起一陣酥麻。
她還是一如既往的敏感,沒有半點長進。
“今日就不喝避子湯了,好不好?”封伯宴一手便能抓住衡夕兩隻手腕,高挺的鼻樑沿著她脖頸的曲線一路滑下去。
衡夕想從他腿上站起身,可腰被他緊緊按著,動彈不得。
一如既往的,他一撩撥,輕吟聲便不受她控制。
“不行。”
衡夕拼命拽著理智伸來的細線,掙扎地撲騰在不知名為何物的河海中。
只是虛與委蛇。
只等他的厭棄。
她不愛他,也不能愛他,更不會在他的搶親放火囚禁之下,還放縱自己愛他。
“為何?”封伯宴剛問出口就後悔了。
小丫頭根本就沒真的接納過他,自然不會願意給他生孩子。
“我怕我養不好,再等等,行嗎?”這理由蹩腳到衡夕滿面窘迫。
“嗯,那就等你準備好。”說罷,抱起衡夕進了淨室。
單純地沐浴後就把小姑娘抱出來放進了被子裡。
衡夕被他在淨室內折騰得渾身發軟,堆了柴一直不點火,可真夠缺德的。
“怎麼了?”封伯宴的嗓音透著疲倦和睏意,把衡夕又往懷裡抱了抱,下頜抵著小姑娘頭頂的青絲。
“你真睡得著?”衡夕怨懟不已,一雙手不安分地在他腰間撓。
封伯宴寵溺一笑,拍拍衡夕的背,“忍忍就過去了,總喝避子湯對身體不好。”
哼,說得那麼好聽,分明就是故意的。
衡夕懶得再求他,團緊被子往床裡鑽,留給封伯宴一道冰冷的背影。
封伯宴鍥而不捨地貼上去,咬了咬衡夕的耳廓,嗓音有種莫名勾人的暗啞,“別生氣,我用嘴讓你舒服舒服,好不好?”
衡夕的臉頓時漲紅如桃,“說什麼胡話呢,睡覺。”
封伯宴勾勾唇,溫溫軟軟道:“當真不要?”
衡夕直搖頭,“我好了,你別再招我了,否則我們同歸於盡。”
獨忍忍不如眾忍忍,衡夕整日被封伯宴“教導”,也逐漸略知他的敏感處,她一直不屑折騰他,可若他逼急了——兔子還咬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