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山丘上的那棵樹

某個地方，某個山丘，某棵樹。

不算嚴酷的夏日鳥兒在樹上築了巢，這棵樹存在了很久，面對每年都有這些小鳥在自己頭頂築巢的行為它已經習慣，如復往常，也沒有發生過什麼例外。倒不如說，這件事對一直孤獨矗立在山丘的它是一件值得期待，也很有趣的事情，因為除了會按照每年慣例在自己頭頂築巢的鳥兒外，剩下的時間大多是與陽光、黑夜、微風、或寒風相伴，時不時也會有松鼠這個小鄰居爬上來串門。

不過鬆鼠壽命太短，也不會在自己身上長久居留，對它來說只是短暫的幾年，但對松鼠來說卻是一生僅有的相遇，也算不上太有趣，這棵樹也始終與孤獨相伴著。

而現在，它找到了更有趣的觀察物件。

那是幾年前開始的，一個不常出現在這片地帶的生物長時間停留在這裡，它知道這種生物，在自己的孩提時期，還只是小樹苗的時候就見過這種叫做人類的存在，這次來的是一個人類女孩。

女孩剛開始出現在這裡時，在山丘下的空地處清空了雜草，用鋤頭翻弄著挖出一個個土壤堆，這個行為引起了它的注意，於是它便一直觀察著。

直到幾天後，女孩開始在挖開的土壤坑中播撒著種子，開始澆水，呵護，從土壤中生長出了幾片嫩芽，讓女孩高興的又蹦又跳，她也經常跑來樹下，依靠著自己的樹幹棲息，似乎把自己當成了臨時休息的場地，不過它並不討厭就是了，能夠感受到另一個存在就在附近，總是讓它也安心許多的。

它知道女孩和一直在山丘上孤獨著的自己不一樣，她隨時可以離開，也有很多同伴，讓它稍微有一些嫉妒了。

有時是很多人一起來，幫她呵護那些已經長成細枝狀的某種果樹，有時是她推著一個坐在兩個圓軲轆的移動工具上的另一個存在來，但大多時間都是她一個人的。

老樹不知道她行為的目的所在，只能按照自己的理解，她種下那些種子的行為像是孕育生命的一種本能。

這一天女孩勞作後又依靠在自己身上眯著眼睛哼著歡快的小曲，另一個人在這個時候走了過來，它知道這個人，從之前那批來的人中有見過，是一個被其他人稱呼為「阿爾敏」的存在，他慢慢走到女孩身邊，一起依靠在了樹下。

“我一直以為你是那種做事很容易心浮氣躁的人呢，除了對某項特別的事物有強烈的興趣外，其他的事情應該都提不起興趣的，沒想到真能堅持這麼久，我收起以前對你片面的看法，莎夏。”

名叫莎夏的女孩挑了挑眉，帶著些驕傲的語氣回，“也沒什麼啦，不過我現在倒是對康尼家有了很大的改觀，種植真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呢。”

“那些種子，你到底是從哪弄來的？我查過了島內所有的農作物，和果樹種子的資料，也沒找到相匹配的，那種東西在島內根本是沒有的吧？”

莎夏嘿嘿一笑。

“秘密。”

莎夏沒有告訴任何人，那袋種子是幾年前那個回家探親的夜晚，名叫尤彌爾的女人給自己的。

“嘛，不過已經快長成型了，不用等到結果時，我大概也知道那是什麼樹了。”

“噓~”莎夏打住了天明想要繼續說下去的勢頭，然後說。

“不要告訴我那是什麼嘛，我要親手把種子種下，然後精心呵護滋養，再親眼看到它結果。”

“為什麼？提前知道不是很好嗎？萬一種下的這棵樹，其實根本沒有果子可結，那先前的努力不都是無用功了嗎？”

莎夏思索了片刻，想起了那天晚上在康尼家的後院尤彌爾和自己的對話，現在她的心境大概能理解那番話的含義了，然後說。

“嗯……因為一旦只追求「結果」，人就會迷失當初這麼做的本心，無法感受過程所帶來的各種心情，做事的幹勁也會逐漸消磨殆盡，最後連「結果」也無法達成。最重要的應該是「在追求結果的過程中不屈的意志」”

“只要這樣的意志還在，就算這次種下的「種子」沒有「結果」，總有一天還是會重新發芽的，因為一直在追求的過程中努力著，不是嗎？”

天明愣了愣，“是這樣嗎……你居然是會說出這麼深刻的話的人。”

莎夏嘿嘿一笑。

“你明天就要出海遠航去馬萊了吧？”

天明點點頭，然後想起了什麼，從兜裡拿出了一個手掌大小的小盒子，做工非常精緻，然後遞給莎夏。

“這個，送給你的禮物。”

“好漂亮啊，這是什麼？”莎夏驚喜的接過，小盒子外殼的紋路非常精美，仔細看的話，花紋都是手工雕琢的，像是蜿蜒出的樹枝的紋路。

“這個是八音盒，本來想做留聲機或者磁帶來儲存音樂的，但輕工業比較吃力，技術難度太大，就自己簡單做了個這個。”

莎夏活了21年，有生以來第一次收到這種特別的禮物，掩飾不住欣喜的開啟盒子，精巧的機械零件在內部安放著，盒子的殼外還有扭動的轉軸，應該就是八音盒的發條了。

莎夏轉過頭看著天明，滿臉感激，抑制住了想要抱住他的衝動。

“吶吶吶，你怎麼知道今天是我生日，我從來沒和別人說過這件事啊，連康尼都不知道！”

“嗯，那是當然……啊？”

“謝謝！你真是個好人！嗚嗚嗚。”莎夏快要激動的哭出來了，天明有些尷尬。

事已至此，他絕對不會告訴莎夏自己送這個禮物的原因只是一個臨別前的禮物而已，因為他壓根就不知道莎夏的生日恰好就在今天。

不過……看到莎夏能這麼開心，就小小的當一回騙子吧。天明心中如此想道。

“你開心就好，我當然一直都記得的。”天明溫柔的對著莎夏笑了笑，“來，我告訴你怎麼啟動它。”

天明手把手的教莎夏扭動發條，清脆的聲音從八音盒內部傳來，隨著發條的轉動，讓人感到舒心的旋律在微風中洋溢著，音符似乎也跳了出來，圍繞著坐在山丘下的這棵樹的兩人。

兩人都安心下來，依靠在樹下享受著臨別前的寧靜。

身後的樹也在八音盒內部傳出的那首《山楂樹》的旋律中輕輕地搖擺著枝頭的樹葉，任由著兩人依靠在自己身下，用樹蔭為兩人做庇護。靜靜地看著遠處空地那一片不知名的果樹苗，現在，它也很好奇未來將會有怎樣的「結果」，縱使兩人離開後，它也將在此一直等待著那一時刻的到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