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玉容扒拉開木柴顫巍巍地從柴堆裡走出來,嘀咕道:“喪盡天良的狗男女,走就走了還把燈拿走,火摺子還燒完了,啥也看不見。”話音剛落,她踩到了一個毛茸茸的東西,淒厲的“吱”地一聲叫嚇得她差點摔倒。一隻有力的手攏住了她的肩膀:“沒事,公主,臣在這兒呢。”楚玉容的肩安心地貼在趙羽的胸口上,聽著他“篤篤”的心跳聲,這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也不再讓她恐懼,甚至希望這夜晚再長一些,最好永遠也不要天亮。姍姍來遲的月光透過窗紙描清了趙羽的輪廓,楚玉容偷偷地瞄著曾被她無意中畫在紙上的俊朗的側臉,而趙羽暖暖的氣息打在她的耳後又使她羞得低下了頭,她木木地問趙羽:“你...你有沒有聽到‘咚咚’的聲音?”趙羽答道:“沒有,怎麼了?”楚玉容捂緊自己的胸口,原來是自己心裡的小鹿快要撞出來了:“沒什麼,走吧。”趙羽握起楚玉容的手,二人一起離開了廚房,一路無言。

到了楚天佑的房前,楚玉容要把剛才的發現告訴他,她正準備抬手推門,發現自己的手還被緊緊地攥在趙羽的手裡,她驀地縮回手,推開了楚天佑的房門。楚天佑抬眼覷著他二人:“容兒,你一晚上都去哪了,怎麼臉還那麼紅?”楚玉容碰了碰臉,確實在發燒,她答道:“哦...我一路跑回來的...”她怕楚天佑再追問下去,拿出布包轉移了話題:”這是我在呂家花園裡發現的。”她又把如何發現呂老夫人中毒,如何發現藥渣,如何撞破段英紅、魏慶林的奸計向楚天佑複述了一遍。聽得楚天佑怒得收起扇子:“天下竟會有如此狠毒之人!此事必須向呂老夫人說清,送他二人去見官!”白珊說道:“此事幹系重大,我們必須一擊即中,讓他二人無翻供的機會,否則就會打草驚蛇。只是,讓誰去揭發,呂老夫人才會信呢?”楚玉容朝丁五味努努嘴,楚天佑笑道:“沒錯,此事須得五味真人去說。”丁五味說道:“我?這藥又不是我發現的,萬一說錯了什麼話怎麼辦?”楚玉容咬著指甲思索著:“是呀,得想個萬全之策...”只見她眉梢一翹,計上心頭,笑道:“明日我和你去,你只要說補藥有毒就行,有什麼意外交給我,你點頭附和就行。”

第二日,呂老夫人正要服藥,丫鬟引著二人進來了。呂老夫人放下碗,起身迎接。落座後,呂老夫人問及昨晚抓鬼的情況,丁五味笑道:“貧道昨日又在各個角門又施了咒,料那洪秀蘭是不敢再來了。呂老夫人臉上添了笑意,丁五味又開道:“雖未抓到洪秀蘭的鬼魂,但貧道抓到了貴府有人在搗鬼。”呂老夫人不解其意,丁五味說道:“貧道昨晚做了個夢,夢見一個綠衣少年向我哭訴,說自己是長在貴府花園的一株草,好不容易歷經百年修煉成型,結果生長之地被人埋下毒物,寸草不生,讓他失了本體,只剩下一縷精魂,入我夢裡,求貧道相救。貧道醒來去花園一看,果然在一塊地皮下挖出了毒物。”楚玉容開啟布包,遞給呂老夫人:“此乃老夫人平時所服的補藥,貧道看了,確是補腎益氣的好藥材,只是多了一味藥。”呂老夫人問是何物,丁五味答道:“是草烏頭,這種藥材如果不經過炮製就入藥其毒會深入肝脾,久而久之就會精氣耗盡而亡。”呂老夫人眼角塌了下去,抽抽嗒嗒道:“這...這怎麼可能呢?這些藥都是英紅看著熬的,怎麼會有毒呢?”丁五味問道:“不知老夫人最近是否腹部脹痛,食慾不振,手腳無力。”見呂老夫人重重地點頭,他又正色道:“是了,這正對肝脾虛症,而且我看老夫人唇色紫黑,怕是又添了脾寒之症吶。”在場的人都把目光轉向段英紅,段英紅立即從座位滾到地上,垂淚道:“婆婆,我冤枉啊,我要是有這心,我...我不得好死。”楚玉容接道:“這藥一直是少夫人經手的,如今出了問題,少夫人自然要解釋一番,何必在這賭咒發誓呢?”正巧,呂嘉琪聽了訊息,匆匆來請安。段英紅一頭撲進呂嘉琪懷裡,哭天喊地:“嘉琪,你要相信我啊,我真的沒有害婆婆啊。”說著還要撞牆以證清白,被呂嘉琪死死抱住,他心內不快:“這藥是在廚房煎的,那裡頭天天那麼多人進進出出,保不齊有哪個瞎了心的想害母親,你們憑什麼一口咬定是英紅所為?”丁五味正欲辯駁,楚玉容起身笑道:“是,剛才是我們莽撞了。”丁五味怔怔地看著她,本以為她會跟呂嘉琪嚷起來,可如今卻似轉了性,毫無慍色,“在下有一法可查是誰下毒。這草烏頭有一特性,就是長時間接觸它的人無論量多少,他的手都會發黑,須得用石灰水才能洗淨。”說完暗暗拐了丁五味。丁五味接道:“呃....對只要把貴府的僕人都召集過來,查驗一番自然就真相大白了。”呂嘉琪喚來魏慶林讓他組織小廝、丫鬟準備查驗。魏慶林笑道:“喲,真不巧了,這正趕上月初,府裡的人都忙著核算賬目,恐怕一時脫不開手,不如明日吧,明日我一定讓他一個不少的給五味真人檢查。大家商定,明日卯時點卯的時候查驗各處小廝丫鬟。

第二日,百善莊的丫鬟小廝三三兩兩地趕到議事廳點卯。但今日似有不同,他們議論著,不管事的老夫人正坐堂中,少爺、少夫人、魏管家幾位主子都來了,五味真人、楚公子等百善莊的客人也都在場。魏慶林清了清嗓子:“近日,百善莊丟了一方墨,懷疑是家賊所為,因這墨質量上乘,不易掉色,沾上之後,很難清洗,所以待會要檢查各位的手。大家須得配合檢查,好洗清嫌疑,別讓自己沒臉,日後難做人。”丫鬟小廝紛紛伸出手,低著頭不敢出聲。魏慶林檢查了一排在自己手底下做事的人,便立在一旁,讓他們檢查,自己負責監督。楚玉容瞥見段英紅、魏慶林二人手上纏著繃帶,就走過來問怎麼回事。段英紅強掩眼神地慌亂,笑道:“我昨天給婆婆燉雞湯,一個手抖燙了一手泡不說,湯還糟塌了。”呂老夫人眼圈一紅:“唉,你自己身子還沒養好,還要服侍我。嘉琪,快帶你媳婦兒回去擦藥,不用在這立規矩了。”段英紅如釋重負,行了禮後,顛顛地隨呂嘉琪退下了。楚玉容轉頭看向魏慶林,欲聽他如何解釋。魏慶林呵呵笑道:“這不馬上老夫人壽辰了嘛,我昨日在庫房看著小廝搬壽宴用的桌椅,誰知有個冒失鬼,梯子用完了也不扶好,我一個不注意,砸我手上了。”呂老夫人笑道:“哎呦,這點事吩咐下人去做就好了,幹嘛非得親自去。”魏慶林回道:“謝老夫人體恤,只因是老夫人壽宴要用的東西,不敢怠慢,自己看著,放心些。”呂老夫人命丫鬟去自己房內拿了些創傷藥給魏慶林,他千恩萬謝地收下。楚玉容看著這主僕情深的光景,不好再提檢查,悻悻地站了回去。魏慶林的心腹拽了一個小廝出列,那小廝跪在地上,頭磕得震天響。心腹回道:“這是在少爺房裡當班的全興。”丁五味上前拿起他的手,果然十指青黑。魏慶林遣散了其餘僕從並命人關上議事廳所有的門。全興跪在地上抖似篩糠,不敢抬頭:“小的...小的一時豬油蒙了心,貪圖呂家的財產,才生了歹念。”丁五味問道:“你一個小廝怎會安排得如此縝密,背後無人指使?”全興頭埋在地上,暗暗地覷著魏慶林。魏慶林劈手扇了他一耳光,喝道:“你這王八羔子,竟然敢害主子!就算今兒老夫人饒了你,我也不會輕放過你!”全興滾了幾圈,伏在地上哭道:“全是小的一人所為,求老夫人超生啊!千萬不要把小的送進官府,小的再也不敢了。”呂老夫人被他吵得乏了,揉著太陽穴道:“慶林啊,打他幾板子,攆他出去吧。”說完扶著丫鬟回去了。

花園假山後,段英紅來回踱步

“姓楚的那幫人絕對知道藥的事兒了,看來是不能留了。”

“英紅,你打算怎麼辦?”

“楚天佑那幫人交給我,你去解決掉全興,必須讓他和陳穩婆一樣,永遠閉嘴。”

魏慶林領命出了百善莊,蹲在石獅子後面的全興看見他趕忙迎了上來,魏慶林給了他一包銀子:“這是答應給你的二十兩。”而後又拿出了一個酒罈:“這是上好的花雕,少夫人獎你辦事有功的,回去之後趁熱喝。”全興笑磕了幾個頭,抱著酒罈子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