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五最後一節下課是四點四十分,四點三十分教室裡就已經窸窸窣窣地開始有收拾東西的動靜。

最後一節課,大家都等著下課鈴聲一響拔腿就跑,沒有人想在教室裡多待一分一秒。

奚榆是從他們這個年紀過來的,所以對於大家急切想要放學的心情很能理解,距離下課還有五分鐘的時候就把教案合上,大大方方地一揮手,放過了這群歸心似箭的小崽子們。

陸嘉棋坐在位置上不緊不慢地收拾書包,桌前忽然投下一片暗影。

他愕然地抬起頭,正好看見孟瑤垂著眸站在他面前,像是有話要跟他說。

女孩身上穿著寬大的藍色校服,單薄的身體在衣料下隱約可見骨形。她個子不算高,大約也就只到他肩膀的位置,巴掌大的小臉五官精緻明媚,是這個年紀少女最生動的模樣。

教室裡空了大半,初秋下午的暖陽輕柔和煦,兩人身上都沾染了溫柔的光影,像是穿過了光陰的老照片定格畫面。

陸嘉棋定定地望著她,語氣有些僵硬地問,

“怎麼了?”

教室已經空了大半,只剩幾個做值日的匆匆忙忙地在前面擦黑板掃地,沒有人注意到他們。

孟瑤站在他桌子前面,白皙的小臉因為被陸嘉棋直勾勾盯得有些緊張而泛紅,她小聲說,

“對不起,聽說前幾天你因為給我送試卷的事情,被伍老師誤會了。”

陸嘉棋薄薄的眼皮微抬,語氣淡淡地,聽不出什麼情緒,

“誤會什麼?”

孟瑤抿了抿唇,像是覺得有些難堪,但是還是順從地照著他的問題應道,

“誤會你對我有意思。”

陸嘉棋低笑了一聲,散漫地仰靠在座椅後背上,故作漫不經心地,說著這世間最認真的話,

“她沒有誤會啊。我就是喜歡你啊。”

孟瑤一愣。

教室裡空蕩蕩的沒有多少人,耳邊卻呼嘯著劇烈的心跳聲和耳膜的噪聲。

孟瑤原本以為他是在說笑,可是少年說完這句話之後,就不避不讓,眸色淡淡地看著她,沒有半分揶揄的意味。

氣氛頓時變得有些微妙,空氣裡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躁動,和一絲絲甜味在發芽。

孟瑤緊張得小手都不知道該放在哪裡,她嚥了咽口水,無端的失措和不安讓她說一句話都變得有些艱難,

“我...”

大概覺察到她的不知所措,陸嘉棋笑著打斷她,

“緊張什麼。我喜歡我的,又不關你事。”

——那是少年最後的驕傲。

他的喜歡只與他自己有關,所以不會因為被拒絕而絕望難堪。

孟瑤:“...”

她終於試著去認真地直視他的眼睛。

陸嘉棋這個人在附中全校聞名,之前孟瑤跟他卻並不熟悉,只知道他是個玩世不恭的富二代,成績稀爛卻活得比大多數同齡人都要張揚肆意。

其實孟瑤自己內心裡是很渴望活得像陸嘉棋一樣,鮮明而漂亮地活著,這種生命的張力無關成績,也無關金錢,只有對生命熱愛的執念。

她抬頭望著陸嘉棋明亮燦爛的目光,唇角不自覺地勾起。

“謝謝你。”她說。

謝謝你喜歡我,也謝謝你願意尊重我。

陸嘉棋盯著她,忽然嗤笑了一聲,雙手插兜站起身來,把不盡的深情藏匿在吊兒郎當後面,他故意開玩笑地問道,

“如果我跟你考上同一個大學的話,能不能追你啊?”

孟瑤臉熱了一下,指尖不自覺地蜷縮。

以陸嘉棋現在的成績來看,想要跟孟瑤考上同一所大學幾乎是痴人說夢。但是少年認真的眼眸裡看不出半點敷衍。

他把驕傲收斂在眼底,卻把最後的一絲期待和尊嚴都捧到了她的面前,只等著她為他下判決。

孟瑤紅著臉,在下午溫煦的風中和暖陽裡,她小聲說,

“你可以試一下。”

...

這件事之後陸嘉棋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不再有事沒事去五班門口瞎轉悠,反而成天抱著課本費力地一點一點把之前落下的知識撿回來。

他正是有一腔孤勇的好年紀,想做什麼事就可以不顧一切地投入其中。

孟瑤照樣還是在選修課的時候過來一班上課,也還是照樣坐在他前面趙洋的位置上。

兩人近在咫尺的距離,卻很少會主動搭話,除了陸嘉棋偶爾遇到不會的題,才會戳戳她的肩頭認真地問她。

就算是這樣,畢竟陸嘉棋之前丟下的功課實在是太多了。沒有從小打好的基礎,想要再繼續往上填充新的知識,無疑是空中樓閣,既不穩固,又晦澀難懂。

孟瑤於是心照不宣地,時不時把自己之前做筆記的本子留給他,讓他得以在課後自己再複習一遍。

雖然兩人都沒有再提起那次對話,但是不約而同地都在朝著同一個方向努力。

陸嘉棋第一次在自己貧瘠的人生裡找到了目標和充實感,每天上學都比以前更加積極,甚至還嫌他哥送奚榆去上班的時間太晚,自己吃了早餐就跑了。

唯一不太滿意的,就是自家嫂子是他的班主任這一點。她是他從小到大的玩伴,況且還知曉他的心事,所以讓他有種在家長眼皮子底下偷著談戀愛的心虛感。

陸嘉棋在學校裡說一不二的霸道,但是遇到了奚榆還是瞬間秒慫。他哥哥都搞不定的人,更加別提他了。

最可怕的是,當自己家的長輩正好教自己的課,上課就完全不能分出半點心,因為要隨時警惕說來就來的點名。

...

奚榆最近和五班的班主任伍一璐槓上之後,辦公室裡都知道她們之間結下了樑子,於是在她們同時在場的場合下,氣氛就肉眼可見地有些微妙。

附中的班主任是有績效獎金的,伍一璐把這部分看得很重,所以對自己班上的學生要求也很嚴格,早上經常看見她把遲到和儀容儀表扣了分的學生趕到教室門口去罰站。

相比起來1班這邊就太過於歲月靜好了。奚榆跟學生之間就跟朋友一樣相處,只要不是嚴重違反校紀校規的行為,她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由學生髮揮自己的天性。

有這麼一個任性灑脫的班主任,1班的平時分自然也不會太好。於是伍一璐更是有意無意地在辦公室閒聊的時候,隨口帶上他們班幾句。

奚榆知道之後也不生氣,因為他們班上的平時分雖然不行,可是釋放了天性的孩子們成績反倒是蹭蹭蹭地上漲,到了期中考試的時候已經甩開五班平均分好幾分。

只是同事之間的不愉快,她偶爾免不了也會跟陸嘉辰抱怨幾句。

陸嘉辰自從實習轉正之後工資也翻倍地增加,聽說奚榆在學校受了氣,頓時就有些不爽道,

“榆寶,要是工作幹得不開心,就回家當哥哥的小祖宗。哥哥養你這麼一個小壞包還是綽綽有餘的。”

奚榆躺在大床上,十分習以為常地鑽進他懷裡取暖,聞言哼了一聲,不屑道,

“我要是就這麼不幹了,不正好遂了她的那點心思!”

陸嘉辰眉頭一挑,

“你還挺有勝負欲的。”

奚榆得意地仰起小臉,繼續跟他在被窩裡八卦道,

“我聽說她最近在備孕呢!說不定下學期就要休產假,到時我就不用整天在辦公室裡聽她嗶嗶叭叭了。”

“備孕嗎?”

陸嘉辰忽然抓住了什麼重點詞。

他看了一眼懷裡的小混蛋,小手正在不安分地揪著他的衣襬,蠢蠢欲動地往裡探...

也許是被驕縱得有些得意忘形,她最近愛上了這種在作死邊緣玩火的刺激,有時仗著自己生理期他拿她沒辦法就對他上下其手,陸嘉辰都快被她鬧瘋了。

——可是今天不是生理期。

陸嘉辰敏銳地想起這點,於是不動聲色地把小混蛋摁在懷裡,把她勒得死死的,不讓她逃脫,目光不慌不忙地在她的小臉上一寸寸掃過,他玩味道,

“你好勝心那麼強,不怕她趕在你前頭懷了孕,回頭又要羞辱你男人不行麼?”

奚榆一愣,覺得這個也需要攀比嗎?緊接著她不太妙地意識到,陸嘉辰這種老狗比的勝負心恐怕比她還要強。

她哆哆嗦嗦地在他懷裡抬起頭,瞬間對上了他曖昧而濃郁的眼眸。

奚榆:“...”

生孩子這件事他們之前沒有討論過。畢竟雖然他們已經結婚兩年了,但是奚榆也才不過22歲而已。

22歲就生孩子,還是早了點。陸嘉辰其實更享受兩人世界,尤其是每天晚上小混蛋總是記吃不記打,不識人間險惡地鑽進他的懷裡,就瞬間又讓他感覺像是回到了當初剛剛談戀愛的第一天。

但是今天一提起,陸嘉辰居然覺得是有些期待。

想跟小壞包生個孩子,徹徹底底地把她這輩子套牢。

這麼一想,他忍不住直接覆身而上,把人摁在身下,低頭就去親她柔軟的唇瓣,

“要不今天生一個...”

他邊親邊含含糊糊地說,溫熱的唇瓣重重地落在她白皙細嫩的脖頸和鎖骨上,帶出一點兒痕跡,大手已然輕車熟路地勾住了她的裙襬...

奚榆臉紅得不行,使勁推他卻推不開。

正親得難分難捨,忽然餘光裡晃過一道白影。兩人嚇得一個激靈瞬間分開。

抬頭一看,陸小小蹲坐在大床邊上,瞪著困惑的狗眼看著他們,不明白他們在幹什麼。

陸嘉辰瞬間沒了旖旎的心思,不耐煩地把狗子撥拉下去,語氣不善地說,

“誰讓你上床的!滾下去!”

狗子被他這麼一撥拉氣得汪汪直叫。

這是哪裡來的霸道人類!憑什麼佔著它媽和它的床!

陸小小不依不饒地重新跳上來,齜牙咧嘴地一口咬住了他的衣襬,拼命地往床下拽,喉間還發出憤怒的嗚嗚嗚的聲音,像是在警告他不許欺負它媽。

陸嘉辰跟不懂事的狗子鬥爭了一會兒,最後沒能把它從床上趕下去,反而還被它咬住了褲頭使勁往下拽。

差點兒走光的某少爺:“...”

奚榆:“呃。”

感謝好大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