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更加濃密的霧氣。周圍一片漆黑,或者說只有伸手不見五指的濃霧。四周安靜得可怕,沒有鳥鳴,沒有蟲叫,只有讓心臟都驟停的寂靜。彷彿置身死域,而自己是唯一的活物,且不久後也將變為死物。

非燃手撐著,讓自己坐了起來。腦袋還都是一片昏沉,脖子之上的似乎不是腦袋而是千斤重的黑鐵。渾身綿軟無力,光是坐起來就用盡了全力。

這裡是哪裡?

好像是一片沼澤地,因為此刻身上早就浸滿了泥水,看不清顏色,只知道可能是黑的。半個身體也陷入到了泥水之中,怪不得剛才撐著起來的時候使不上力氣。

為什麼會在這裡,自己明明記得昨天忙完了一天,回到了床上睡覺,今天醒來就到了這裡。

在做夢嗎?

有可能,因為身上根本使不出力氣,可能睡得還挺沉。給自己一巴掌,沒有力氣,打不疼,只是讓臉變得更髒了。冰冰涼涼的泥水,讓大腦清醒了一些,恢復了點力氣,總之先站起來吧。

望望四周,全是霧,什麼都看不到。往哪走呢?是夢的話,不論怎樣都不會有事情吧,那就隨便選個方向前進。真是奇怪,這個夢也太真實了吧,周圍那無邊的涼意,浸透骨髓。黑到極點的世界,讓人感到些許恐懼。

這有棵樹,樹又黑又細,樹上光禿禿的沒有一片葉子,枝丫跟啃完了肉的雞爪一樣。想扶樹站起來,樹皮一下就脫落了,粘的滿手都是。稍微用點力,那樹就不堪重負地倒了。沒有陽光,這棵樹早就已經腐朽。這裡寸草不生,其他的樹也是一樣,一推便倒,掉入水中化作汙泥的一部分。

這裡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怎麼會做這麼一個夢,簡直就是噩夢。這裡叫人渾身不舒服,快點出去吧。非燃在沒過小腿肚的泥水中艱難移動,深一腳淺一腳,踩出嘩嘩的水聲。

忽地好像踢到了什麼東西,以為是塊大石頭,但是腳感又不太對,這塊石頭這麼大,不應該這麼輕的。彎腰撿起來,放到眼前一看,是一塊人類頭骨。兩個眼睛窟窿正對著自己,嚇了一跳,趕緊扔了出去。

這算什麼?這真的是夢嗎?

非燃提高了警惕,試圖從重重迷霧中看出些什麼。可是很遺憾,依舊什麼都看不到,只能繼續摸黑前進。

是夢的話,就快醒過來啊!受不了了,這裡又黑又潮溼,衣服也被泥水打溼,泥土和衣服貼在面板上,黏糊糊的,真的很難受啊。咦,這是什麼。

非燃摸了摸前面好像有個東西,表面有點粗糙,一堵牆?可這牆怎麼是彎的。到底是什麼呢,非燃幾乎把眼睛貼到了上面。一直看著,走了幾步,這東西好像很大。有點像是骨頭,不會吧,怎麼會有這麼大的骨頭。難道是什麼魔獸的屍骨。

正當非燃疑惑之時,這個巨大骨頭動了起來,能感覺到面前有個很大的東西站了起來。迎面吹來了冰涼的風,吹到身上涼颼颼的,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什麼都看不到,除了骨頭咔擦的聲音,還有泥水濺起的聲音,什麼也聽不到。

跑!這是非燃下意識的反應,這麼黑的環境下,而且也沒武器,對方是個什麼怪物也不知道。就算想打也沒招,唯一能感知到的就是這個東西很大,比自己大的多,可能有當初那條大蛇那麼大。如果是跟大蛇同一等級的生物,自己現在絕對打不過。

呼了一口氣,立刻就往反方向跑去。非燃直接用了全身力氣,但是由於力氣也沒怎麼恢復,再加上在泥潭裡面,實在跑不快。不一會兒就聽到後面傳來轟隆巨響,是那隻怪物踏在泥潭中的聲音,隨之而來的還有樹木轟然倒塌的聲音。它正在朝著自己追來。

可惡啊,死都死了,都已經是一堆骨頭了,就不能消停一下嗎,死了就好好的死去啊。這不是夢,一切都過於真實了,為什麼自己醒來會在這種地方。這裡是迷霧深處嗎,怎麼睡著睡著會到這來,自己難道會夢遊,沒聽說過啊。那就是有人把自己搬到這來的,想害我。

那隻怪物的行動很快,非燃能感覺到它在朝著自己逼近。忽然頭頂上傳來威壓,有什麼在自己頭頂上。非燃咬牙朝旁邊滾去,一個巨大的東西踩在剛才非燃的位置,水和著泥,跟小型海嘯一般淹沒了自己。

這下全身都是黑泥了,連嘴裡也進了一些,難受極了。抹開臉上的泥水,非燃很快重新站了起來,身上更重了, 沾了水的衣服和黑泥,像盔甲一樣套在身上。

那怪物好像知道非燃在哪似的,又是一腳,非燃險險躲開,又一次滾到了一邊。非燃立馬脫了衣服,爬起來,選定一個地方,想要趕快逃離這個怪物的追殺。

“非燃,是你嗎?”是無邊水的聲音。

“快跑,有個怪物。”非燃大喊,他就在自己前方,離得並不遠。

找到了同伴,內心安定了許多,於是開始倆人一起逃跑。

可那隻怪物不知道是怎麼發現他們的,始終追在後面,倆人只能依靠腐朽的樹木,稍微拖一下它的步伐。

這麼黑,不可能是依靠眼睛,或者說它可以在黑暗裡看清楚,這樣的話,不就是單方面的屠殺了嗎?也不知道這個怪物死了復活了,還是它本來就是這樣的。連它長什麼樣也都不知道,這怎麼反抗?至少看看它的樣子吧,非燃想起了無邊水的神賜,那一片茫茫無邊際的蔚藍世界。

“無邊水,快用你的神賜,把我們拉進去。至少看看它是個什麼怪物。”

“我試試。”無邊水氣喘吁吁,嘗試‘誠心地渴望力量’,使用自己的神賜。可是不論怎麼想,都用不出來,感受著後面無形的壓迫,無邊水急得汗水直流。無邊水想起了以往使用神賜的經歷,都是一個人集中注意力,不斷地乞求著。

“怎麼回事?用不出來嗎?”又一棵樹倒下,非燃拉著無邊水快速換了個方向。

“能不能幫我爭取一點時間,讓我集中一下注意力。”

“你要快點,最好在我踩扁之前用出來。”說完,非燃隨手在泥水中摸到了一塊石頭一樣的東西,應該是一塊骨頭,朝著後面扔了過去,那麼大個東西,隨便都應該砸的到吧。果然,發出了骨頭相撞的脆響。

“蠢貨,這邊來。”非燃往另一邊跑去,倆人分開了。

幸好那怪物選擇了非燃,無邊水則在小跑了一段之後,跌坐在泥水中。嘗試集中注意力,心中不斷默唸著,‘快來’,‘快來’。

它似乎被激怒了,每一次攻擊都顯得更加暴躁,每一次踩踏都濺起更大的水花,連大地也隨之一動。非燃不斷罵著自己那沒什麼用的神賜,如果是鐵身就好了,不用怕被踩,可以直接跟它硬碰硬,看是你的骨頭硬,還是鐵更硬。可惜沒得選,自己的肉體之身,碰一下,都會碎掉,

屋漏偏逢連夜雨,感覺胸口的傷口也開始開裂,像是血肉被撕碎一般,傳來鑽心的疼痛。那怪物也愈來愈猛,忽然它改變了策略,踢起了一大攤泥水。鋪天蓋地的朝非燃撲去,非燃站不穩,被衝倒在地。緊接著,怪物抬腳朝自己踩過來。

這一次,非燃躲閃不及,一條腿被踩倒,骨頭應聲斷裂,發出了痛徹心扉的怒吼。非燃翻身,抱著自己受傷的那條腿,緊咬著牙關,看向黑暗中並不看不見的那個怪物。它此刻正在抬腳準備給自己最後一擊吧,非燃不想放棄,從來沒想過放棄,強忍著疼痛。

‘誠心地渴望力量’,可是什麼都沒有發生,為什麼?難道被騙了?非燃咬著牙,繼續嘗試往前爬。

身後幾乎能聽到破風聲,看不見的地方藏著死神,死神將要帶走自己的破命。

突然周圍變得敞亮,無邊的藍色帶來了希望,身下不再是渾濁的泥水,取而代之的是藍色清澈的水面,寧靜自然,好似一處室外桃園,跟這裡一比,那片迷霧之地就跟地獄一樣。

比迷霧更恐怖的是面前的這個只有骨頭的怪物,比之前的大蛇還要高大,有幾乎五十米。頭生兩根牛角,其中一根齊根斷裂。腦袋像是雞的腦袋,兩個無神的黑洞,一個尖利雞喙,喙尖像一把利刃直指自己。背生兩隻骨頭翅膀,上面骨頭一根一根整齊排列,翅膀的臂骨和橈骨之間還生有一隻小巧的爪子。

此刻它正伸展著翅膀,抬起右腳朝自己踩過來,腳上的五根指頭,根根分明,在自己頭上,壓得喘不過氣來。而此時它像是腦袋斷了弦一樣,就這樣抬著爪子,沒有落下。

非燃撿回了一條命,在親眼看到了這個一直在追殺自己的怪物之後,腿上的疼痛被,震撼和恐懼掩蓋。心臟幾乎跳到了嗓子眼上,忘記了呼吸。一秒過後,這個龐然大物轟然倒塌,掉在水面上,沒有濺起一絲水花,只有一圈圈漣漪,混亂地擴散。

這就完了?它是死了嗎?如果一開始就知道是這麼一個東西在追殺自己,不論如何都躲不了這麼久,更別說反抗的了。這算是什麼級別的生物?那條大蛇在它面前就跟蚯蚓一樣。它為什麼會突然‘死’去,是因為無邊水的這個空間嗎?腦中思緒萬千,纏成一團亂麻。

這時,非燃失神的眼睛才重新聚焦,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身體有些麻痺,直到感受到腿上的疼痛,非燃才重新找回了身體的控制權,看著自己那條扭曲的腿,不知道怎麼辦。

無邊水也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看向那堆巨大碎骨面前,表情痛苦而又猙獰的非燃。

“沒事吧。”無邊水看著他的腿不知所措。

“我怎麼看也不像是沒事的樣子吧。”非燃咬牙切齒,疼痛感緩解了很多。

“都怪我,我要是再快點,就不會這樣了。”無邊水把頭埋在了胸前,不敢去看他的腿,陷入了深深的自責當中。

“沒你,我現在就死了。”非燃把注意力轉到了面前那堆白骨上,那長角的雞頭跟個小房子一樣,矗立在這堆白骨中間。“你還能堅持多久?”

“還有一分多鐘吧,它不會又復活吧。”無邊水後怕地看著堆積成山的骨頭。

“我猜它本來就已經死了,不知道為什麼它還能動,現在進了你這個空間,它就徹底死了。出去之後可能會再復活,肯定有什麼東西在外面,它才能復活的。”思考起來,就感覺腿上的痛稍微舒緩了一些。

“那我們出去找那個讓它復活的東西?”

“是,只有這個辦法了。”

無邊水撿了根碎骨,長度粗細剛好可以綁在非燃受傷的腿上,無邊水脫下自己的衣服,撕下布條綁了上去。這還是非燃第一次見到無邊水上身赤裸,白花花的面板跟剛出生的小羊羔一樣。瘦弱的身體,似乎一吹就倒,為什麼他要跟著自己遭罪呢?

綁腿傳來的疼痛,讓非燃差點暈過去,牙齦咬出血來,才勉強保持清醒。這短短一分多鐘好像一個世紀那麼漫長,用汗水洗了個澡,臉色也蒼白如死人。儘管如此,非燃始終沒有發出一點呻吟。

綁到一半,無邊水解除了自己的神賜。回到了溼冷的迷霧之中,四周再次變得黑暗,什麼也看不到。腦袋一下子變得有些空,緩了幾秒才恢復,繼續幫非燃固定傷腿。

“它好像不動了。”無邊水看不見憑著感覺終於固定好了非燃的腿。

冰冷的泥水從傷腿處浸入,好似一群蝕骨之蛆,蠶食著自己的血肉。不能再泡在水裡面了,得嘗試站起來。

“太特麼痛了。”非燃在無邊水的攙扶下,緩慢起身。“走吧。”

“往哪走?”無邊水撐著非燃的手臂,他好重。

“管他的,隨便往哪都行。離它越遠越好。”在這片漆黑中,什麼都看不到。想找東西,不是隻能憑運氣嗎。

“這邊吧。”無邊水找到了斷裂的樹木,這應該是他們來時的方向,“這有斷掉的木頭,我們往反方向走,你在哪發現它的,就去哪。”無邊水猜測他應該會看著讓自己復活的東西。

“我想我們得快點了。”非燃聽到後面流水的嘩嘩聲,還有骨頭相碰的聲音。

它正在復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