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幾日,便聽到宮中傳來謝貴君被軟禁的訊息。
據說重陽宴那晚,有人在冷宮縱火被抓,經嚴審後,交代一切均為謝貴君指使。
聖上聽聞此事,龍顏大怒,將謝貴君投入天牢。
此事震動了整個京城權貴階層。
太華親王府眾人聽聞此事之時,皇上已將審理權交給慎刑司,大理寺參與調查和起草文書,由二者合作偵破此案。
期限為半月。
晚間飯後,葉玄過去司雲院給母親請安時,葉真屏退下人,將她叫到裡屋坐著。
“母親有何事要與傾兒說?”
葉玄略彎腰,將上半身湊近葉真,母女二人的目光相交,默契地盯著彼此的眼睛。
葉真這麼一看便知道,葉玄應該已經瞭解了一些資訊。
但她還是繼續說道,“傾兒,想必你已經聽到宮裡的訊息,聖上後宮連廢兩侍,從君後到貴君,份位品級皆是最高,這短短几個月中發生這麼大的變動,我想一定是要發生大事了。”
葉玄神色清明,“母親莫要憂心,畢竟這是陛下後宮之事,雖然後宮與前朝有關聯,但恐怕也是極個別人想要推舉自家男兒上位所致。”
葉真嘆氣道,“能做出縱火燒冷宮之事,我便不信這只是後宮侍君一人所為,思來想去,恐怕和廢后之事有關。”
房間內燭火搖晃,照在葉真心思重重的臉上。
葉玄附和道,“母親講得有道理,君後畢竟是定國公的男兒,而定國公在朝中一家獨大,自然會引起陛下的忌憚,想來是在敲打這一派。
目前諸多之事,和太華王府的關聯其實還不大,只是之前落水一事,傾兒也和母親商量過,調查的結果都暗指定國公。
既然定國公如此跋扈張揚,那麼這麼多年,朝中其他大臣不可能沒有覺察,陛下也不可能視之不見。”
她又安慰葉真道,“母親,陛下對定國公下手是早晚的事,我們只需要靜觀其變就好,最主要的還是小心提防風雨中的暗箭。”
葉真也是如此想法,和女兒的設想一拍即合,臉色凝重,“正是如此,我們想法一致。”
葉玄又和母親聊了一些別的事,說到她後宅的那些侍君時,葉真頓了頓,方才說道,“最近時局不穩,你切記小心行事,不可讓你的侍君懷上孩子,等到一切安定一些再說。”
大驪女人和男人的生理構造與未來時代基本一樣,只有子宮不太一致。
等到成年後,男人的體內會自動長出子宮,和女人歡好時,會透過那裡吸取女人排出的活性液體。
一夜之間,液體中的東西著落在宮裡,最終能被順利吸收,便可準備孕育。
之後需要再吸收一次或者幾次活性液體,方才能真正懷孕。
這裡男人每次侍奉妻主前後,都要喝避子湯,保證生育時間按照妻主想法正常安排。
由此,除了妻主有想法和安排,也不會出現隨意懷孕之事,打亂計劃。
葉玄笑著答應下來。
回到重華院時,江灼、圖藍和驚曇都在等她,給她行過禮,四人便坐在院中觀賞起那些名花。
夜空中,月亮已由細眉變成一柄半圓銀鉤,向大地傾灑下無盡的光華。
圖藍披著湖藍色斗篷,靠在葉玄肩上沐浴著那月光,眉眼彎彎,顯得十分明豔。
而江灼剛好和驚曇近前觀花返回,看到二人親密的樣子,也加入到一起去。
驚曇坐在葉玄面前,將頭靠在她腰間。
江灼則靠在葉玄左肩,手指輕觸她的耳垂。
三人各有各的想法,但都和葉玄依偎在一起。
像三株外形相異的藤蔓一般,輕輕纏繞在參天大樹的樹幹上,與這棵結實繁茂的樹共生共存。
此刻,萬籟俱寂。
葉玄思考著大驪的去處,也思考著太華王府的未來。
這些時日皇宮中的變動,似乎在醞釀著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危機。
這場危機,或許只在大驪發生,或許會蔓延到邊界,誰也不知未來會如何發展。
後宮前朝,皆是變數。
前朝看似平靜,卻像一個蓄積陰謀的深潭,幾十年間不知多少作亂者藏於其中,在安靜地潛伏觀察,伺機而動。
整整有二十年,陛下的後宮未有一女降生,只有零星幾個男兒。
太子的位置長久空白,都快要生灰結網。
這也是朝臣們如此忌憚太華王府的原因。
如果繼任者空置一日,她們便會死死盯住太華王府,不讓葉建寧和葉真有完全聯手的可能。
畢竟這二人關係越生分,才越對官僚們有利,這也是最好的制衡。
葉傾之前作出浪蕩風流的樣子,也是母親和父親有意培養,她們並不希望女兒受到傷害。
葉傾也成功地堅持了這個紈絝設定,讓所有人都相信她的表演。
不過,也是由於這個,她未曾受到過完整的世子教育,終歸在智謀上欠缺一些經驗,被定國公成功將了一軍。
如果不是葉玄的到來,只怕太華王府終將會被搞得烏煙瘴氣,神散氣缺,再也爬不起來。
葉玄繼承了她的身體,猶如再生一般迅速成長起來。
她有在惡劣環境下鬥爭的經驗,和葉傾的身體十分吻合,成功發揮出“1+1>2”的奇蹟。
這次她要將背後之人統統抓出,撥開大驪上空長久盤旋的烏雲,讓此地重新見到光明。
又過幾日。
御史臺的雜事漸漸少很多,審理謝貴君的案子有了一些進展,張贏和陳文心一齊去御前進諫,要求治宗正寺卿方衡和六局司宮令林鈺失察之罪,得到聖上肯定,便開始起草文書。
這些文書的起草往常是由有經驗的文書官來執筆,但陳文心有意給葉玄和秦照華展示身手的機會,便交給她二人起草。
葉玄和秦照華都是會做事的人,笑臉迎上,真誠地到處詢問其他文書官,通力合作之下,總算交出合格的文書。
陳文心和張贏都十分滿意,對她們的培養之心也多了很多,讓二人平常在其他府司中跑動傳送文書,和她們熟絡,方便以後辦理其他案件,好和別的院打交道。
這日早朝後,葉玄和秦照華一起去通政司傳送文書,剛踏進門口,便聽得門外鼓聲響起。
葉玄想起來,那是登聞鼓。
如非越級遠赴而來告官,此鼓定然多少年都不會被敲響。
她和秦照華交完文書,暫時無事,便前去相看。
門口跪著的,是一個衣衫襤褸的男子。
他的衣裙皆已破舊不堪,臉上留下不少疤痕,有一道很是可怖,一直從耳畔蔓延到肩上。
唯獨那雙眼睛還很清亮,透出別樣堅韌的光輝,似乎任何事情都無法將它磨滅。
通政司門口的官吏還是頭一回碰到這種事情,神色十分嚴肅地盯著他,“大膽刁民,為何敲這登聞鼓,你可知,謊報案情的後果有多嚴重。”
那男子並未被這氣勢嚇住,反而更加堅定,聲音嘶啞著大聲說道,“民夫範漣,要狀告袞州安巖郡郡丞,數十年間魚肉鄉里,草菅人命,將我母親和妻主帶走活活打死,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拒絕讓我收回屍體安葬,並指揮人侮辱我清白,將我捆綁著沉江。
這些滔天罪行,民夫實在無處可告,故而才忍著千難萬險來到京城,只為讓陛下和各位大人替民夫申冤做主,以還袞州百姓一片青天。”
這時,那人方才聲淚俱下,彷彿將多年積攢的怨氣發洩出來許多。
他的身體並不強壯,只比尋常男子強壯一些,但目光卻不像任何男子,無比堅定。
周圍圍觀的百姓都被這場面搞得很是感慨,其中許多性情中人眼眶溼潤,也不住嘆氣,都在等待這些官吏的回應。
秦照華十分不忍,手指攥得很緊。
葉玄感受到她的情緒,心裡也泛起一陣不快。
她有預感,袞州這趟渾水必定要翻覆朝中亂局。
真正改變的時機就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