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酒店已經是凌晨,月上柳梢頭,寂靜無聲,像是整個大地都沉沉睡去。

商不言癱倒在裴諍房間裡唯一的床上閉眼養精蓄銳,僅僅一天耗盡了他全部精力,直到意識朦朧時才想:怎麼為了個剛認識的人把自己搞成這樣……

手上的傷已經被處理好了,裴諍隨便鋪了個地鋪將就躺下,他能感受到自己身邊的黑氣,也就是商不言口中的怨氣正在一點一點向自己聚集。

這可不是個好兆頭,等怨念過量侵蝕他的身體後,他就會爆體而亡,在那之前,商不言真的能救得了自己嗎?

裴諍表示懷疑。

商不言的呼吸聲變得平緩,原本放在被子裡的也不安分的亂動起來,像是在尋找什麼東西一樣來回摸索。

“醒了?”裴諍不耐煩坐起身。

商不言沒答,搭在床沿下的手忽然緊緊抓住裴諍的袖子,看樣子是沒醒。

裴諍掃了一眼他骨節分明的手指,試圖掰開它然後解救自己已經皺巴巴的袖子,結果對方居然摸上自己的手腕,慢慢下滑到手心,直至兩手十指相扣。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

裴諍死死盯著兩隻握在一起的手如坐針氈,最後無奈的嘆了口氣重新躺回去。

翌日一大早,天空陰沉沉沒有一絲生氣,冬天乾冷,偶爾吹過的冷風總有讓人再睡個回籠覺的念頭。

“咚咚——”

商不言揉著乾澀的眼睛不悅下床。

是陳導叫他們收拾東西,昨晚殺青宴之後不少離家近的演員已經搬走了,餘下的就是其他城市的和想再住一晚的,當然了,還有喝的不醒人事的。

“不言啊,你和裴諍昨晚……”陳導想說什麼不言而喻,商不言猜的七七八八,陳導眼睛也時不時瞟向房間裡。

“進來吧。”商不言讓出半個身位,陳導笑呵呵挪進屋裡。

裴諍已經收拾好被褥,見陳導來了就拖出房間裡唯一的椅子示意他坐:“陳導還有什麼事嗎?”

陳導也不繞彎子:“其實我這次來是找不言幫忙的,我有個朋友……”

一般以“我有個朋友”開頭的,主人公大機率會是講述者本人。

“絕對不是無中生友啊!”陳導的目光對上商不言,心虛的撇開頭:“好吧,就是我,我上個月從朋友那買了個三界牌,一開始什麼是都沒有,可是有一天晚上,你嫂子說客廳好像有動靜,我就去看,你猜我看見什麼了?”

這個答案呼之欲出——鬼。

陳導眼裡閃過一絲恐懼:“當時就在我放三界牌的位置,我看見一個缺了頭蓋骨的骷髏架子!”

裴諍忽然抬眼看向商不言:“昨晚那個穿紅衣的骷髏也缺少頭蓋骨。”

這一點商不言也發現了,本來以為紅衣骷髏沒有頭蓋骨只是巧合,現在看來,此事絕對和那妖道有關。

陳導煞白的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啥?昨晚?骷髏?”

商不言也不瞞著:“嗯,昨晚出去遇見點小問題,隨手解決了。”

陳導難以置信的瞪著眼睛,原諒他不理解遇見骷髏是小事。

“陳導不用糾結其他事,繼續說吧。”商不言道。

陳導道:“第二天我和你嫂子請了個業內口碑還算不錯的道士,哪成想那道士三兩下就被嚇跑了,所以……”

“所以陳導想讓我去看看?”商不言接過話。

“不言,你有什麼要求儘管提,只要我能做到,就一定滿足你的條件!”陳導擦了擦汗:“你看這……”

商不言仔細端詳著陳導,這人不是大奸大惡之相,甚至還有淡淡的金光護體,一看就是經常做善事的人,為什麼會被厲鬼纏身呢?

陳導見商不言不回答還以為他要拒絕,當即握住他的手苦哈哈道:“不言……”

哀求的意味十分明顯,商不言不動聲色收回手:“我可以幫忙,等我和裴諍收拾好東西回家之後就去您家裡看看,三界牌雖然有問題,但是最大的問題應當出自您身邊最親近之人。”

陳導應下,聽見“最親近之人”是瞳孔明顯一震,顯然已經有了懷疑目標。

送走了陳導,商不言一言不發開始收拾行李,雖然他剛從另一個房間搬過來一晚,根本就沒有東西要收拾,想離開直接拎著皮箱走人就行,但他還是憑藉著零星的記憶確認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確定沒有落下什麼東西才準備出門。

裴諍已經倚在門口等商不言一段時間了,前者的行李少的只有一個皮箱,商不言懷疑他這一個皮箱也許都沒有裝滿。

陳導派了車接兩人,司機是個看著挺年輕的小夥子,利落的黑色短髮中夾雜著一縷墨藍色的挑染,讓人印象深刻。

裴諍報了個地址,坐在後座開始閉目養神,商不言坐在他身邊揚起嘴角,透過車窗看向外面的建築——很漂亮,這是商不言唯一想說的。

裴諍住的小區環境不錯,可惜只租不賣,司機把車停在小區門口後叫醒靠在一起補覺的商不言和裴諍,把行李搬到樓上後就把兩人帶到陳導家裡。

陳導早早等在門口,陳夫人站在他不遠處臉色看起來不太好。

商不言冷漠看著陳夫人內心咋舌:這位陳夫人可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見到商不言和裴諍後陳導笑呵呵把人請進屋,客廳裡還坐著一個身穿道袍腳穿布鞋的人,看起來是個道士,身邊還跟了兩個小年輕,應該是徒弟。

“這位是商不言,當紅影帝,不言,這位是王道長。”陳導尷尬的介紹兩方的身份。

王道長冷笑出聲:“既然陳先生已經找了別人,何必在找我?”

陳導陪笑:“王道長,我先前也不知道內人已經聯絡過您老了,您看著……酬勞不會少的,您能不能……”

王道長冷哼一聲上下打量商不言,“看不起”三個字已經快寫到臉上了:“我倒要看看這黃口小兒能有多大能耐!”

商不言臉上還是笑眯眯,心裡已經開始瘋狂輸出:黃口小兒?爺當鬼遊蕩的時候你還沒出生呢!等打臉的時候有你哭的!無知老頭!

陳導趕忙拿出三界牌放在茶几上,王道長毫不客氣率先出手,拿起三界牌對身邊的小徒解釋:“所謂三界牌,就是以動物頭骨打磨而成,因為自然生長的動物頭骨的三條骨縫,像三條界限,所以叫做三界牌。”

“動物往生之後天靈蓋集中了靈氣精髓,三魂七魄,為一身極陽之物,因此可以趨利避害,驅災辟邪。”

小徒滿眼崇拜的看著王道長,低低的說:“那陳先生為什麼會看見鬼?”

小徒所問正是陳導想知道的,因此他也目光炯炯的看向王道長。

王道長一臉高深莫測:“待我開壇做法,一探究竟!”說完還得意的看了商不言一眼。

裴諍看向商不言時微微皺眉,商不言伸手碰了碰裴諍的眉心:“怎麼老愛皺眉……”

“……”王道長:我在和你宣戰啊!你什麼態度!

商不言不理會:“裴諍,我還沒吃早飯,咱們一起去吧,正好回來道長也做完法事了。”

裴諍“嗯”了一聲。

兩人在附近找了一家餐館隨意吃了點東西,商不言低頭看了看錶笑道:“該回去了,這個時候王道長應該已經把鬼惹怒了。”

裴諍有些驚訝,原來商不言是故意的。

果然如他所料,王道長沐浴更衣虔誠拜過祖師爺後開壇做法,不料那女鬼召喚出身著紅裙子的骷髏,這可嚇壞了兩個小徒和陳導夫婦,王道長在天師會還算有些威望,實力自然也不會太差,堪堪打散骷髏後用盡了帶來的符紙。

女鬼不受控制的暴躁起來,森森鬼氣籠罩了整個院子,唯一還算乾淨的就只有王道長身邊了。

講真的,這一幕確實有些恐怖,尤其是被打散後還試圖把自己裝回原樣的骷髏還能發出嗚咽。

“不言!”陳導見商不言和裴諍回來,總算找到可以抱的大腿。

王道士還不服輸,可他也不想看著這兩個年輕人陷入危險:“還回來幹什麼?找死嗎?趕快帶著我兩個徒兒和陳導夫婦離開!”

商不言“嘖”了一聲繼續向前走:“你的徒弟,你自己領走。”

王道士手上已經沒有什麼可以用的道具和法器,看著眼前的年輕人毫不畏懼也不再多言,心裡默默祈禱,希望這小夥子能活到援兵趕來。

順帶說一句,剛剛王道長知道自己不敵,已經打電話給天師會的人求救了。

商不言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兜:“哎呀,忘帶符紙了。”

王道長差點噴出一口老血。

商不言也不急,看見王道長壇前還有剩餘的符紙和硃砂,問道:“介不介意我用一下?”

王道長的絕望已經呼之欲出:“你到底懂不懂行?有你這樣隨意的嗎?你……”

商不言隨手兩筆,一道符就完整畫好,王道長差點驚掉下巴,像他這樣的道士畫符沒有半小時也是畫不來的,怎麼到了這年輕人手上跟鬧著玩似的……

“師傅,您不是說畫符……”

王道士知道小徒要問什麼,及時打斷:“阿慶,馬上聯絡天師會會長,就說我給他介紹個大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