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只是一隻野狐狸,生命的難度會不會下降?如果作為一個人,生命難度會下降嗎?自己當時跌落谷底,拼命往前跑,以為自己已經跑上來的時候又一次跌落谷底。這一次,要從哪裡開始跑?雲煙躺在山頂,委屈,難過,迷茫,抱怨,天空沒有變,太陽的溫暖沒有變,這個世界沒有因為自己的遭遇有一絲改變。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真的過不下去的話,就算了吧。天空中覓食的禽鳥沒有變,銳利的眼神發現這一塊白色的不是什麼沒用的東西,是一頓飽餐,俯衝下來,雲煙發現的時候,已經能清楚看見它黃色的眼珠中間兇狠的黑色眼珠子,她猛的轉身超山裡衝過去。

在真的面對生死的時候,自己會毫不猶豫的選擇活,既然這樣,就不能矯情了,下山再找找出路吧。

有一戶人家吵吵鬧鬧,她爬過院牆,跟著著急忙慌的人們找到忙碌的院子,女人們進進出出,男人站在院子裡來回踱步。順著院牆跳上房頂,房間裡都是女人的聲音,有人在哭,有人在喊。她爬到後院靠著牆,現在房間裡燈火通明,只能爬牆根兒了。房間裡哀嚎了一晚上,終於有人哭了,是個嬰兒的哭聲。有人笑了,“是個哥兒,是個哥兒。”之後又傳出出來一陣陣大笑。

人類生個孩子這麼難?自己一次生了好幾只小狐狸。

這是生!腦子裡那堵牆好像瞬間坍塌了!這是生!所有生靈都要面臨生死離別,王母娘娘那兒沒有生和死!自己長時間的穿行,也沒有直面生和死!轉念一想,當時去當他們家女兒的時候經歷的父母的死亡,又想不起來自己叫什麼了。父親的死是怎麼樣了?關鍵時候腦子短路!對了,她照顧了很長一段時間,父親走丟了又找回來,父親鬧脾氣。當時自己什麼態度?生氣?沒有,當時沒有生氣!委屈?不委屈啊!總不可能父親的離開對於女兒毫無影響吧?但是是什麼?怎麼修行給了自己長生,不給自己長生的腦子!

外面傳來的鞭炮聲把她從回憶中拉回來,既然忘記了,就陪著這個小生命再經歷一次。“哥兒”的出生讓這一家人興奮至極,這個雲煙明白,當時家裡因為沒有男丁,爸爸健在的時候親戚們惦記算計,爸爸去世之後更是過分地搶搶宅子,不知道最後妹妹有沒有把家裡的房子搶回來。現在這個家裡,不會有當時自己家裡的不平事。這個“哥兒”可真不好伺候,白天哭晚上哭,剛生產的婦人躺在床上,孩子哭了她就要爬起來照顧自己的“哥兒”。自己當時也生了孩子,生了倆孩子,不記得有沒有女兒,肯定有兒子,關於孩子的記憶她並不十分清晰,當時過去的重要任務是盡孝。

在牆根不方便,這兒雖然安靜,偶爾也會有人過來,晚上她從窗戶翻進去,在屋子裡找了個陰暗的角落紮根了。

幾天後家裡來了兩個奶媽,就是幫著婦人給孩子餵奶,這麼一來,這婦人就能好好休息了,經常是躺著等吃飯,吃飽躺著等下一頓。

家裡商量著給孩子取名字,這是家裡第一個孩子,兒子,一定要一個好的開頭,孩子是午年寅月,新年伊始,永珍更新。算命先生測了3個字:明、始、元。一家人給孩子選了元,梁新元。

孩子辦滿月酒之前,找人裡裡外外打掃了一遍,幸好提前聽到他們商量,雲煙出去躲了幾天才回來。這一家子對孩子疼愛有加,趁著晚上大家睡著了,她偷偷去看過,孩子養的白白胖胖。小孩子睜開眼睛看見屋頂上的狐狸,高興的手舞足蹈,也不哭喊大人。雲煙心裡想著,他們的緣分也是好的開始。嬰兒每天都是吃奶和睡覺,偶爾被大人抱著到處走,雲煙有很多時間可以開小差,有一次回山裡呆了一個月才出來。

新元三歲的時候小嘴每天說個沒完,有一次晚上醒來,看著站在自己床前的狐狸,說:“你是誰?”把一旁的奶媽吵醒,雲煙閃身躲在角落。小孩爬下床帶著奶媽到雲煙藏身的櫃子後面,奶媽才發現這個櫃子並沒有靠牆,被偷偷戳出來了一點,這個櫃子是單獨靠牆的,往外挪一點大家也不會發現,她頭往裡面譚,看見一隻盯著自己的狐狸,奶媽嚇得大哭,把家裡人吵醒,紛紛點燈過來,奶媽泣不成聲指著衣櫃,幾個男人一齊把櫃子搬開,後面什麼都沒有,狐狸早就逃開了,但是穿出來一股嚴重的騷味,大家也知道這裡躲著一隻狐狸。第二天家裡把這個房間裡裡外外打掃,家裡長輩帶著孩子去廟裡祭拜,給孩子手上戴了一串珠子。這些東西對雲煙是沒用的,此刻她正在廟裡的樹上看著這一家人在廟裡抽籤呢。

新元六歲的時候去學堂,雲煙在學堂裡也給自己找了個好角度,現在可能也能認得一些字,不過還是重新比較好。她從孩子的房間裡拿了些紙筆,找了一塊木板搭在兩根樹枝間,寫字有些不方便,左手寫累了用右手寫。自從認識這個孩子,新元,之後,她總是想起安禾,安禾的學習和成長,安禾和父親,和孩子的點點滴滴,開始總是想不起來,現在慢慢也拼湊了不少。安禾的孩子也是左手寫字累了用右手寫,被家裡爺爺知道了,總是要在家裡有客人的時候展示才藝。新元的學的挺好的,只是比較調皮,這個年紀的孩子總有許多出乎意料的怪點子。

雲煙第一次和新元聊天就是6歲這一年。有一天留堂抄書,雲煙在樹上也一起抄,沒住天色已經暗下來了,新元抄完看見天完全黑了,生氣老師讓自己寫抄寫這麼多字,更生氣自己這麼晚回家,家裡竟然都沒發現,悶聲不吭的走回去。遇到一個女人,上前問了幾句,又改口說是他爸爸讓自己來接他的,讓帶他去外面喝酒。新元這時候早就餓的前胸貼後背,聽到爸爸讓人帶自己去吃好吃的,就跟著一起。那女人把帶著孩子走到越來越深的黑暗裡,新元拉著他的小手突然掙開,轉頭往大陸上跑,這時候路上沒什麼行人,他也跑不過大人,一段路之後他被抓住。新元使勁掙扎,把書包脫了下來,嘴裡喊著“救命”,那女人拉著他捂著嘴,想拖著走。這麼大的孩子雖然沒多大力氣,但是掙扎起來也還是往女人身上打了好幾巴掌,還踢了幾腳,女人生氣,對著他的面用力打了兩巴掌,他被打的頭暈,一下子不掙扎了,女人趕緊又拉著他往裡走。

雲煙已經站在她要去的方向等了有一會,她走近發現前面站著一隻狐狸,先是嚇了一跳,又裝成沒看見,繼續往前走。

雲煙:“把小孩放下。”

女人:“你是什麼東西。滾!”

雲煙:“我是能要你命的東西。”

女人看出他是來真的,狐妖要殺人還是易如反掌的,她丟下孩子跑了。

雲煙擔心她回去叫人,把孩子叫醒帶著他往家的方向跑去,跑了一段新元累的停下來,說自己完全沒有力氣了。雲煙聽到有腳步聲靠近,帶他躲到樹後面,那個女人帶了兩個男人,跑了一段發現沒找到,往回走了,嘴裡還唸叨著倒黴。

孩子早就發現這是一隻狐狸,等狐狸往前看一看確定安全,他才問出口。

新元:“你是狐妖嗎?”

雲煙:“不是。”

新元:“你吃人嗎?”

雲煙:“不吃。”

新元想了想,“你為什麼跟著我?”

雲煙:“現在腦子轉得快了,剛才那個女人你跟她走的時候,你怎麼沒發現不對勁?”

新元:“剛才肚子餓。”

雲煙:“走吧,帶你回家,再不回去,人家該懷疑是我這隻狐狸誘拐小孩。”

新元一路上走,一路問“這是哪兒”,雲煙對這一片還比較熟悉,走到一間房子前面說:“你來過這你知道嗎?這是你們班上肖逸的家。”

新元跑過去敲門,家裡人睡的迷迷糊糊,看見是個孩子。

新元:“這是肖逸的家嗎?”

那人會發:“是啊,你是誰?”

新元沒回答,趕緊跑回來,“是肖逸的家。我們繼續往我家走吧。”

雲煙:“你現在相信我了?”

新元:“你要帶我回家。”

雲煙懶得和這孩子說,一路上不說完在前面帶路。

新元:“我記得你,你在我們家房樑上!”

雲煙:“是,就是我,你出生我就在你家看著你了。”

新元:“那你今天開始是我的救命恩人了。”

雲煙:“我們先約法三章行嗎?”

新元:“好。”

雲煙:“不能把見到我的事情說出去,也不可以告訴別人今晚是狐狸帶你走出來。”

新元:“那我爸爸怎麼報答你?”

雲煙:“狐狸做好事不用報答。”

新元:“那我欠你一個人情。”

雲煙:“行。”

他倆做伴著走回了路上,雲煙聽見前面有人打著燈籠,閃身躲進黑暗裡,新元興奮的朝著亮光的地方跑去,是家裡的木工,他興奮地拉著孩子往家裡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