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幕拍得是剛剛打完仗的戰場上,四野寂寂,到處都是士兵的屍體,打了勝仗的杜若,環顧四周,看到已方戰死計程車兵,睜大眼,死不瞑目的樣子,便從戰馬上下來,想為他合上雙眼。

可幾乎是他下馬的瞬間,就有埋伏在屍體堆裡的敵方弓箭手,衝他直直射來一箭,好在一直伴隨他左右的星靨,幫他擋了一箭。

周圍都是綠步圍成的場景,地上躺滿了群眾演員假死的屍體。

眉眼低垂,她看著射進胸口裡的箭,慢慢向後倒去,季霆野飛速接她入懷,眼裡漠漠,看不出悲喜,只是問她,“你不會也丟下我的,對嗎?”

她扯扯嘴角,卻笑不出來,只有大片的血跡溢位來,“爺,人總會死的,只是到死,我都不敢告訴你……咳咳咳……”

越來越多的紅漫進季霆野的眼裡,他抖著手,按在她的胸口,想要止住血流不止,可猩紅從他的指縫裡鑽出來……

“我不是你的東西,”她抬起手,把他按在傷口上的手,移到心臟處,“我是喜……”

季霆野看到那隻纖瘦弱小的手時,眼底的淚就掉下來,低頭將耳朵湊過去,想聽清她的話。

可她只是徒勞地張張口,眼裡的光卻徹底黯淡,終至了無生息。

季霆野怔了怔,晃了晃她的身體,半晌才反應過來,從小到大跟在自己身後的星靨,死了。

“停!”冷厲抬起手,“霆野,怎麼愣住了,說臺詞,做動作啊!”

季霆野抬起頭,眼圈微紅的樣子,“對不起,導演,走神了。”

“再來一遍,”冷厲嘆了口氣,剛才那幕真的拍得很好,只要季霆野不掉鏈子,就可以一次過,而且當時陸暖葵眼裡的神采像是漸隱漸微的星光,徒然黯淡的呈現,簡直絕了。

真不愧是我冷厲一眼看中的人,他有些驕傲地抖了抖手裡的劇本,面上卻不動聲色地喊了開始。

開始之前,一直認真在學習師傅演技的莫白,卻接收到了陸暖葵衝他俏皮眨眼睛的樣子,可不就是幫他找回了再三在季霆野面前被碾壓演技的面子了嗎?

於是,他一直向下的嘴角輕輕勾起來。

季霆野定了定神,再看向陸暖葵的眼神瞬間變了,而她的戲份演完了,則敬業地演起了死屍。

他輕輕合攏手臂,把星靨小心翼翼又緊緊地摟進懷裡,沾了滿鐵衣的血跡也不在意,只是溫柔地笑,眼角還存留未乾的淚跡,讓看的人心碎起來。

“我的小靨,原來是個姑娘啊。”

可惜她到死,他才知道。

“過!”冷厲拍掌喊起,滿臉的激動再也掩飾不了,“好好好!”

還是編劇宋霜拍了拍他的後背,跟著解釋,“他的意思是你們演出了他這個導演想拍出來的杜若和星靨,順便補充一下,你們也演出了我構思出來的杜若和星靨。”

被兩人演技感動的劇組工作人員正在擦淚,聞言都由衷地鼓起掌來,看陸暖葵的眼神也變了,變得友善純粹起來。

現實就是如此,哪怕你被流言蜚語戴上諸多頭銜,真真能讓其不攻自破,讓別人對你肅然起敬的,還是你本身一定足夠優秀。

而季霆野卻飛快將陸暖葵從懷裡扯開,直接起身回了更衣室,臨走時看她的一眼分明是厭惡。

他這一出,瞬間讓全場本來熱烈的氣氛,凍結起來。

陸暖葵有些摸不著頭腦,跟著他身後的助理,已經點頭哈腰地衝在座各位道歉,“可能是一連拍了好幾場戲,一時狀態沒有調節好,大家不要擔憂,隨意就好。”

說著,也進了季霆野專屬的更衣室。

全場默了默,有的開始做起清場的工作,有的則一臉複雜地走過來誇讚陸暖葵的演技好。

她越發疑惑了,說起來這算是她在《一世清歡》裡的最後一場大戲了,剩下的都是一些個人的補拍和特寫鏡頭,等於是殺青了,人生最後一場戲,就這麼不明不白結尾,還真是有點不甘啊。

“暖葵,”宋霜一臉笑意地走向她,“恭喜你!”

“啊?”她一臉茫然。

“喏,”說著,遞給她一本新的劇本,“你被加戲了!而且是製片人親自讓我多加一些你的戲份,這次可是我當影視編劇以來,改得最痛快開心的一次,你的星靨可不要讓我失望啊。”

“額,是製片人要求的?”她沒有聽錯嗎?

試鏡時,她可聽得清清楚楚,要不是導演冷厲竭力給她透過,這個女二可該是製片人內定的,帶資進組的偶像派女歌手呢。

喘口氣,她回頭看到不苟言笑的冷厲破天荒地衝她笑著點了點頭,似乎也覺得製片人前後不一的態度可笑。

“誇你演技好,說像你這樣的好苗子要著力培養,壯興影視大業,好好正一正演藝圈裡的歪風邪氣。”宋霜補充道,眼裡卻戴著嘲笑的諷刺。

一個只知道在演藝圈撈錢的商人,說要壯興文藝事業,豈不可笑!

等到宋霜和冷厲兩人相攜著走了,“難怪突然和我提起陸西涼,”站在原地,她扯扯嘴角,也笑了,“原來是被點名培養了啊。”

“暖葵姐,”等了好久的莫白終於有機會湊上來,“恭喜你拿到了新劇本加戲。以後,還要請師傅多多指教啊。”

“我加戲?”她收緊了手裡的嶄新的劇本,並沒有一絲喜意,“還意味著某人被減戲。”

“是白灩,”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莫白正色起來,“江總放話之後,她就變得失魂落魄起來,演戲總是不在狀態,耽誤了不少進度,搞得全劇組的人都叫苦不迭。後來,生怕再這樣下去,會延遲全劇的殺青進度,加大投資金額的費用,製片人就打電話請示上頭,上頭當場決定刪她戲份,點名由你來補戲。”

“這事,製片人陰陽怪氣地在全劇組都說了一遍,大家就都知道你和頂頭上司江氏娛樂的陸總監,關係匪淺了。”

“所以,不怪你,主要是白灩她自己咎由自取,再加上製片人的大嘴巴。”

“呵呵,原來是這樣,”她苦笑著,“要不是很少NG,全劇組都會認為我就是那個帶資進組的偶像派女歌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