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真是不巧

離開的時候,卿歌在宮門處遇到了沈銘川,一瞬間有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她捏了捏藏在袖中的拳頭,看著他緩緩向她走來,巧兒看著他走過來,低聲道:“王妃,這人……似乎是向著咱們走過來的。”

卿歌沒動,也低聲告訴她:“他是皇帝請來的先生,為夏丞相一事而來,應該要去御書房,無事。”

巧兒點點頭,便要扶著她走。

他卻徑直走到卿歌面前:“給王妃請安,王妃這是……”

他掃了一眼卿歌出來的地方繼續道“去見雲妃娘娘了?”

卿歌沒有說話,他笑了笑繼續道:“王妃可否借一步說話?”

本想拒絕,又怕他在巧兒面前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或者正好在宮道上,萬一有宮人過來。

“巧兒,你先去宮門馬車那裡等我,我等會兒就過去。”卿歌衝巧兒笑了笑,讓她先走。

巧兒點點頭,快速小跑著離開了。

沈銘川做了個請的手勢,領卿歌向出宮的方向走了不足百米,又是一個小門,進了門,是一個小院。

他指著院子裡的石桌道:“王妃請坐!”

卿歌沒坐,向裡走了幾步道:“沈先生有什麼話,直接說吧,本王妃還有事,不方便待太久。”

沈銘川沒有出聲,只是靜靜站了一會兒,卿歌疑惑地轉身向他看去,他突然伸過手把卿歌拉到他懷裡,卿歌身體一僵,迅速想習慣性的用手向他胸口拍去,但是忘了自己早已不能武功,一掌拍在他胸口,毫無作用,他收緊了胳膊,卿歌用盡力氣卻沒有推開。

卿歌抬頭,正好對上他的眼睛,她壓著聲音,語氣充滿怒意問道:“放開,沈銘川,你要做什麼?如此無禮!這是在皇宮!”

他的胳膊沒有放鬆,另一隻手卻抬起撫上她的臉,卿歌眯著眼睛向後躲開:若是武功還在,我一定剁了此人的手腳,拿去喂小姐的狗。

感受到她的怒意,他卻只是淡淡道:“卿歌,你對我一點兒都不好奇嗎?什麼都不問?”

卿歌低聲道:“沈銘川,你如此膽大妄為,看你一眼本王妃都覺得噁心,本王妃不好奇,鬆開我!”

“哼,是嗎?你愛上陸之郢了?”他繼續語氣淡淡地問。

愛上他?我也不知道,最初我只是去完成小姐的任務的,而……我們相處的這段時間……似乎,相處的很和諧。

卿歌問:“關你何事?況且我是他的王妃,愛上他又有什麼值得好奇……唔~~唔~”

他沒有讓卿歌繼續說下去,而是直接吻住了她,霸道中帶著狠厲,像是在報復,抵開她的唇,肆意撕咬,卿歌突然恨自己現在為何不能武功,否則,他現在應該倒掛在樹上,血順著他的額頭流下來。

可是現在只有眼淚不受控制的掉了下來。

“嗯~”他鬆開卿歌,捂住被咬流血的嘴角,看到她的眼淚,又想伸手去擦。

卿歌急忙轉身離開,卻又被他抓住胳膊,聲音從背後傳來:“卿歌,我說過,你原本是屬於我的,那日我告訴了你,你卻一點兒都沒有對我好奇,我當真是低估了你的忍耐力。”

“沈銘川,我再最後說一次,鬆開!我不是物品,從來沒有屬於誰一說!”為了家仇,她已經低聲下氣的把自己變成小姐手中的一隻惡鬼,憑什麼還要讓除了小姐以外的人繼續操控。

他慢慢鬆開了手,卿歌沒有停留立刻離開,整理了一下自己剛剛掙扎時弄亂的衣服,擦了擦眼角,放慢腳步從宮道離開。

她沒有看到他眼裡的落寞和痛苦,也沒有在乎他慢慢握緊的拳頭。

沈銘川想起那年,他跟阿孃說:“阿孃,長大後,我要娶妹妹,讓她嫁給我,我們就能日日在一起了。”

阿孃摸著他的頭說:“好!”

卿歌抬著小腦袋說:“什麼是嫁呀,哥哥?”

他說:“就是以後,我的卿歌,能每天都和哥哥這樣玩!”他扯了扯她手中的風箏線,把小小的她摟在了懷裡。

卿歌笑著喊:“哥哥是最好的哥哥,我要嫁給哥哥。”

那年,他還不滿十歲,卿歌剛剛過完三歲的生辰。

沈銘川說錯了,卿歌其實對他很好奇,特別好奇,他為何知道她的身份,為何會入宮?到底怎麼回事,她非常好奇,可是卿歌還沒有來得及去查,她才回府幾日,看來,得加快速度找藉口去見小姐了。

可是卿歌現在,真的很生氣:沈銘川!無恥!竟然用這種行為逼他去了解他,他當自己是誰?

卿歌假裝無事發生一樣,上了馬車,巧兒輕聲說道:“小姐,剛剛那個是不是前幾日王爺提到的什麼占卜師啊?好像姓……沈?”

她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低著頭。

巧兒又自言自語道:“看起來長得那麼好看,嗯……看起來就不簡單,怎麼會做占卜師算卦呢?”

看卿歌還是不說話,她往跟前湊了湊道:“小姐,您沒事吧,那沈先生找您何事啊?”

卿歌搖搖頭:“沒事,他就是問了我一下關於王爺查案的事!”

後面巧兒說了什麼卿歌都沒有聽到,思緒異常得亂。

回到南山的時候,陸之郢已經在房中坐著等她,看她回來,他走過去擁住了卿歌,低聲道:“聽下人說你被召入宮,是……雲妃娘娘吧!”

卿歌抬頭,看著他:“王爺怎麼知道?”

他笑了一聲,颳了一下她的鼻子:“猜到了!”

接著低頭吻了吻她的唇:“娘娘召你去幹了什麼?”

卿歌靠在他肩上道:“也沒幹什麼,就和娘娘喝了喝茶,說了說話,娘娘聰明善良,臣妾希望她在宮中也能過得順心。”

他摟住卿歌,笑了笑,她又抬頭看他:“王爺,臣妾想回一趟蘇家,我們成婚已有幾月,臣妾想回家看看父親母親和姐姐!”

他拉過卿歌坐在椅子上:“聽說岳父之前升官後就被調到了成州,可回了江洲?”

卿歌搖搖頭:“還未,臣妾回王府前書信告知,父親若是知曉,會回蘇家。”

他回不回去無關緊要,重要的是要見小姐。

“好,本王陪你一同回去,是本王疏忽了,成婚一月就該回門的。”他拉住卿歌的手,嘆了口氣道。

“怎麼能怪王爺,王爺之前為了國事,有家不能歸,父親母親也是理解的。”

他突然向卿歌伸手,用手指在她的唇角輕輕一擦,卿歌向手指看去,是一絲血跡。

“這是……血嗎?王妃怎麼了,可……出了什麼事?”他的眸子裡有一抹擔憂。

卿歌愣了一下,隨即搖搖頭,道:“應該是剛剛不小心咬到了,都不疼,所以自己都沒有感覺到。”

他又用手指輕輕撫了撫她的唇,定定地看她。

卿歌抬了抬眉,問:“王爺看什麼?”

他道:“王妃生得如此美麗,本王一看到你就覺得心裡的小火苗往上升。”

如此曖昧的話,他每次都說得面不改色,卿歌剛愣了一下,他就已經伸手把她抱起。

〈二〉打探訊息

七日後,陸之郢和卿歌一同回了蘇府。

蘇父是一個很善於阿諛奉承的人,他對陸之郢,尊卑得當,卿歌趁著他們倆人在前廳相談盛歡,和蘇玉兒到了後院中其他房間一敘。

“王妃,何事要急著見我?您請坐。”蘇玉兒該有的禮數不少,如今身份不同,她自是對卿歌禮數周到。

“姐姐,可知宮中最近來了一個叫沈銘川的占卜師?”卿歌著急問道。

“王妃,我自是知道的,嗯……出什麼事情了?”她好奇地問。

“你認識他?他為何知道我的名字,知道我是替嫁入王府,似乎對我的事情一清二楚。”卿歌一想起前兩次他的無禮,心中就生氣。

蘇玉兒微微垂下頭:上次去王府,卿歌給了她一枚雙扣結,有一次她上山見少主,被他看到,打聽了雙扣結的來歷,作為他的下屬,她便如實相告,沒想到少主突然面露悔恨之情,在完成殺死夏肅年的計劃之後,他便毅然決然的下山,她曾探聽過,但是少主什麼都沒告訴她。

如今,卿歌像問罪一般來找她,看來是少主做了什麼事情,她不能輕易跟其他人透露少主的身份,如今還是瞞著比較好,如果少主想讓她知道,自己會做決定。

想到這裡,蘇玉兒抬起頭道:“不認識,只是你被召入宮那日,探子來告訴過我。他……怎麼了?”

“姐姐,我不知為何,兩次見到他都很心慌,他總是對我有一種壓迫感,我從沒有見過他,他為何會知曉我的身份,這天下,除了你,竟然還有人能知道?姐姐,你幫我查一下吧,我……會安心一點。”那沈銘川故意告訴她,他認識她,第二次又逼著她去了解他,他不得不去查了,誰知道下次再遇到,會發生什麼。

“好,我會幫你查,你先別急。”蘇玉兒心想,看來得抽空上山問問少主了,看少主讓如何處理這件事。

卿歌回府後,精神狀態就不太好,便日日在府中練舞,想著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蘇玉兒在卿歌離開後第三日就回了太歲山,少主竟然在山上,還真巧,來之前還怕少主沒回來,自己飛鴿傳書都不知道怎麼寫,如今在,直接過去問就好了。

“少主,屬下有事稟告。”蘇玉兒走進書房,站在離書桌不遠的地方道。

“何事?”他今日穿了一套比較隨意的長袍,看起來慵懶愜意,靠坐在窗邊的臥席上,手裡端著茶杯,面前矮几上的書有翻動過的痕跡,此時他閉著眼,聲音低沉沙啞,似乎有些許睏倦。

“定安王王妃三日前來找過屬下,向屬下打聽過您,只是屬下不知該如何跟她說,便告訴她自己並不瞭解您,今日特來詢問少主的意思。”蘇玉兒微微抬起眼眸,看沈銘川的反應。

終於對我好奇了嗎?我的卿歌,哥哥還以為,你真的這麼能忍呢?

沈銘川沒有回應,而是睜開眼睛,盯著手中的茶杯,在手中輕輕轉動,嘴角微微勾起。

他想了一會兒,坐起身道:“找機會你帶她來見我吧,我有事跟她說,另外,我要恢復她的武功,現在夏肅年已死,她該報的仇已經報了,我想讓她回來,不再繼續當什麼王妃。”

“什麼,少主,讓卿歌回來,這怕是有難處,卿歌嫁入王府才四五個月,如今怎麼能回來,而且您要的東西還沒有到手,現在卿歌退出,再想安排人進定安王府,怕是很難。”蘇玉兒震驚,少主怎麼如此不冷靜。

沈銘川看著桌上的書:卿歌,我怎麼願意讓你涉險!

他抬頭看向蘇玉兒道:“那東西我之前入王府查過,拿不出來,找到了也帶不出來,先帶她來見我吧,你總會有辦法,其他的等見到她再說。”

蘇玉兒沉思了片刻,雖說是少主想要的東西,但是她也很感興趣,但是……

蘇玉兒低頭應道:“是,少主!”

卿歌如今身份不同,離開王府不能太久,若想帶她來太歲山,應該找什麼藉口,而且王府人多眼雜,她離開太久,會引人懷疑,若是少主已經放棄了那東西,卿歌又已經在人前露面,讓她離開王府——這件事需要好好計劃才行。

作為殺手的頭目,她最忌諱事沒有辦完,就半途而廢,既然如此,舍掉一個又有何妨!

南山郢府書房。

“王爺,這是您要的東西,屬下按您所說,去查了沈銘川,發現他並沒有相關的卷宗記錄,而他去的地方,是……太歲山,可太歲山住著的人,都很普通,沒有什麼身份特殊的情況。

王妃那日……是被沈銘川強吻了,但是看王妃的樣子,確實不認識他,王妃很生氣還哭了。”陸之郢察覺到沈銘川對卿歌很不一樣,怕她遇到危險,便派暗夜暗中保護卿歌,沒想到暗夜卻在房頂看到有人欺負王妃,自己又不能暴露,只得回來告訴王爺。

過了一會兒,暗心也來了,稟報說:“王爺,暗羽和暗靈醒了,可是兩人不記得夏丞相出事那天的事情了,他們一致說,只對前一天的事有印象,後來不知怎麼了就暈倒了,目前什麼都沒有問出來。”

半月前,暗心在一個廢棄的宅子裡發現了他們,兩人沒有受傷,卻昏迷不醒,帶回來又躺了數日,今日才剛醒。

“王爺,奴婢發現您從江南迴來那日,頭一夜,王妃離開過王府!”

陸之郢看著暗夜送過來的關於夏肅年的卷宗和暗夜查到的情報,想起那日蓮香跟他說的話。

江南迴來當日,王妃似乎躲了他一下,他沒碰到她,她在躲什麼?入夜她離開王府,去了何處做了何事?

最近查到的線索越來越多了,夏肅年竟然真的和柳傳行是兄弟,陸之郢去見了劉輝,劉輝只告訴他夏肅年罪有應得,其他的什麼都不肯說,沈銘川對王妃……王妃明明第一次見他,他為何會那般想親近她?一見鍾情?但是她是王妃,沈銘川想直接搶嗎?他有幾個腦袋!

王妃身上沒有傷疤,按賀昭所說,她有武功,是因為封脈,所以身體虛弱,若她計劃進王府,肯定會處理傷疤,賀昭所說的藥浴,需要用很久,從賜婚開始到他們成婚兩年時間,完全夠用,所以她真的替身蘇影兒嫁給他。

嫁給他是為了王府裡的那個東西嗎?確實有很多人想要,可是他已經放在書房數年沒有拿出來過,王妃也從未跟他打聽過它的訊息,是沒來得及問嗎?

離生辰日還有十天的時候,兩個小孩終於給她帶來了訊息,說舅父回了馬場,可以帶她去挑馬了!

卿歌換了套輕便的衣服,趁著陸之郢不在府中,帶著兩個小孩去了馬場。

她跟著舅父一路走向馬廄,經過一個賽馬圈時,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那人穿著一身黑紅色的騎馬服,頭髮披著用束髮帶簡單的束在頭頂,一手拿著弓箭,在賽馬圈裡策馬奔騰,時不時從箭囊裡抽出一箭射向賽馬圈外的靶子上,看起來瀟灑風流,他騎著馬飛奔著經過離卿歌比較近的圈時,向她看了一眼,隨後露出一抹笑,那抹笑似乎晴天的陽光,本就完美的臉顯得更是絕色。

雖然只是短暫的擦肩而過,卿歌卻皺了皺眉,問舅父:“舅父,剛剛經過的那人,是何人?”

舅父哈哈一笑道:“王妃,那可是我的大金主啊,哈哈,我這馬場一半的馬都是那位公子的,他叫沈銘川,是江洲人,身份比較神秘,我還不知,但是半月前,他好像進了皇宮,替皇帝辦事去了,我也不是當官的。還不清楚這宮裡的事情!”

江洲人?蘇家也在江洲!

卿歌還在等蘇玉兒的訊息,只能先壓下心底的不舒服,去了馬廄。

陸之郢潛入皇宮兩次,還是沒有找到什麼訊息,他隱隱覺得,他離真相很近了,若是他能想起五年前他忘掉的東西,他應該就能知道那個蒙面女子是誰,他現在查的東西太亂了,根本連不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