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當她再認真看的時候,不要覺得太諷刺。

來電不是任曉的,竟然是之前那個不遠千里駕車來追求心言的詩友柏緒的電話?

這簡直不要太悲哀,老天爺這是唱得那一出啊?!不帶這樣的吧!等來又等去,不要太搞笑。

心言忍不住笑出聲來,但並不打算接柏緒的電話,因為她們之間早就結束了。這個男人不過是個拿著離婚證當幌子,偽自由奔赴的孤勇男人。他也是在權衡利弊之後,辜負了心言的愛。

作為一個男人,家庭頂樑柱的男人,他肩頭的擔子太重了,上有年邁的父母,下有兩個剛剛出落成人的女兒。最讓心言覺得寒心的是,柏緒前腳開著車回到自己的家,後腳就和前妻同床共枕了。這不要太諷刺!

無論如何,心言是個能愛不能恨的人,所有的遇見都是緣分,畢竟人家不遠千里來追求她,也是真心地愛著她。只是不能從根本上,能給心言有尊嚴的愛。無法擺脫家庭責任的他想讓心言做他的情人,心言自然不肯。

更諷刺的是,他竟然揚言,把心言養在和他的家處於前後院的老屋,當情人。說得好聽是情人,說的不好聽是性奴。他把心言看成什麼人了?

士可殺不可辱,他就沒想過把心言囚在那樣的包圍圈裡,簡直是返回了奴隸時代,把心言當小妾來養著。又彷彿,把心言當破爛一樣撿回去當他的性奴。那種思想,簡直不要太可怕。虧他還是修佛之人,竟然會有如此妄念。這讓心言覺得,命運可真是會開玩笑。

心言雖然悲辛,卻還不至於淪落到做聽任他擺佈,做奴性情人的地步。尤其是在他不顧一切得到心言之後,回家的第二天,離婚證就被前妻給偷走了。也正是為此,心言故意發飆考驗了他,作為一個愚孝的男人,他最終還是選擇了前妻搭幫過日子。

為了那個相對圓滿的家,心言好聚好散地選擇了放手。那不是她要託付靈魂的人,因為他不懂愛,更不懂心言的愛,和一個不懂愛的人談愛,簡直比對牛彈琴更荒謬。

雖然作為朋友,心言和柏緒還有聯絡。但是心言不想跟他通話,沒必要。尤其是在如此特殊的時刻,任曉生日這天。

於是心言絕然結束通話電話,出於禮貌和好奇在微信裡詢問柏緒,到底是啥情況,竟然貿然給自己打電話來著?

心言在微信裡詢問原因,柏緒卻說是因為今天心言換了他最喜歡的微信頭像,看到藝術照中婉約而含蓄的心言,美成了他今生最大的遺憾,內心受了刺激,特別想念她。

尤其是,他今天聽了一天N省人講解的市場戰略機遇。其中有五個N省的貿易伙伴,其中有L城的,W城的,Z城的。看到C城的夥伴,就想到了心言。C城對於柏緒來說終將是難以忘卻的記憶,那關乎絕對翻版的浪漫之旅。

同時,柏緒又給心言展示了自己嶄新的辦公室,心言看在眼裡,卻不屑地笑了。因為霍亂徹底席捲心言的故鄉時,她們聊過天,也就是月底之前。當時他誇心言的詩歌寫得好,心言試探性地忽悠他,讓他獎勵給自己一個紅包。他竟然哭窮說,自己的微信裡只剩下幾十元錢,而且有幾張信用卡也到期了。

也是到了此刻,心言才確信,他也是一個卡奴。和胡松一樣,有著貪婪的野心和慾望的卡奴。在霍亂籠罩的陰影下,他竟然換了嶄新的辦公樓。這和他之前哭窮的言辭,簡直是大相徑庭。

但是心言還是要感恩於他的。畢竟,在心言最艱難的時候,他曾付出了真心,溫暖了心言支離破碎的靈魂。至少,他從來不會用冷暴力來對待心言。愛是心疼和偏愛,只是他無法讓自己擺脫羈絆,給心言更深沉的愛。

因為之前心言生日的時候,他特意給心言發了一個200元的紅包,為了退而求其次的友情,心言收下了。做人,可以無情,但不要絕情,大家好聚好散至少是朋友。

當時心言心太軟,想到一個大男人如此窘迫,心言不由得要心疼他,於是轉給他500元錢應急錢。他倒是有自知之明,沒有收。他知道心言的日子更艱難,實在不忍心收心言的錢,尤其是作為一個辜負了愛的大男人。他說,他會想辦法的,辦法總是會有的。

而心言的手裡,當時也只有800多元錢。都是跟著胡松摸黑去賣辣椒得來的辛苦錢。跟著胡松去賣一次辣椒,無論賺多賺少,都要給心言200元辛苦費,這是約定好的合作共贏。

雖然心言能幫得忙不多,心言很少替他裝車,因為心言太過瘦小,實在搬不動百十斤的鮮辣椒袋子。只能以押車的身份,幫他去卸車。到了收購點,就不用搬辣椒袋子了,只需要把袋子口解開,一袋接著一袋倒到車尾的空地上就完事兒了。

在C城幹了五年多餐飲工作的心言,也是蠻有力氣的。這點兒活兒,還難為不了她,雖然也會腰痠背痛,可心裡卻是充實的。勞動最充實,勞動最快樂,尤其是自己能力範圍之內的勞動,尤其是能施展自己能力的勞動。

即使心言很窮,但還不至於窮得沒有良知。

而今不過半月之餘,柏緒那裡不但解封了,而且他還換了敞亮又明淨的辦公室。想必之前投入了不少,才落得上次和心言哭窮的地步。心言鼓勵柏緒好好幹,畢竟他的背後還有一家人需要他去盡一個男人應該盡的責任和義務。

即使不再相愛,至少從根本上,心言還是願意支援和理解這個需要溫暖的男人以生命的力量,去成就另一個更接近夢想的後來。

無論如何,柏緒從網路的文學論壇結識心言那一刻起,就欣賞心言塗鴉的詩文,作為最忠實的粉絲,一直支援著心言的寫作。卻終究無法以愛的名義,成全心言的詩歌夢想。這也是緣分註定的。

能愛不能恨,這是心言的靈魂底線。

柏緒不會知道,心言也不會讓他知道,心言之所以換了那張自己也特別喜歡的藝術照做頭像,只是給任曉看,作為任曉生日的一份薄禮,女為悅己者容。

她不想告訴柏緒,過了今夜,明天就會重新換回原來的微信頭像。作為如珠之命的隱喻,換回心言在貝殼橋上照的照片。那是含靜大姐給心言拍攝的,值得一生去珍惜的照片。那也在某種意義上代言著心言和海的約定,照片裡,她的背後就是海,心言渴望最終迴歸的大海。

已然分手了人,又何必相愛相殺?!不必為難彼此的心,這個世界原本已經讓人很累,尤其是身處霍亂時期。

心言使壞故意提醒他,C城的騙子多,讓他小心點兒。別陷入投資風險。說著說著,柏緒就不靠譜了,大約心言的照片觸動了他的敏感神經,又讓他想起了不遠千里共度的浪漫舊時光,那註定是絕版的美好,值得他餘生去回味。至少,心言教會了他,什麼才是真正的愛。

柏緒可能是喝了點兒小酒,竟然大言不慚地又跟心言說“我愛你!”

心言在慍怒之下挖苦他“你老婆喊你回家睡覺了。”

一語驚醒夢中人,柏緒才知趣地走開了,畢竟,他早就有了選擇。作為那個肯跨越千里來愛心言的人,他從來不敢勉強心言做什麼,他心裡分明還是愛著心言的。

但他從根本意義上來說,柏緒只是缺一個志同道合的情人而已。愛的專一和專注,他沒有,他不懂心言所追求的愛。即使他那麼渴望得到心言全身心的愛。

面對現實,柏緒和任曉一樣,有太多的無能為力。那橫在現實和愛情之間的,註定是勇敢的心才能承載的平凡和樸素。他們都是無法直面自己靈魂和內心的人,他們都是權衡利弊之後有所取捨的人,他們都是以愛的名義辜負愛的人。

柏緒所謂的離婚證,不過是形同虛設的託辭。一個以愚孝做幌子和老婆同眠共枕的人,是沒有資格和自己心裡最愛的人說天長地久的,那從根本上就是愛的褻瀆。

兩個相愛的人,至少要在身體上和靈魂上同時忠於彼此,這才是真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