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醒,心言百無聊賴翻閱微信收藏的和任曉有關的照片和音樂紀念冊。

忍不住又要想他。想這個偷了她魂魄的傻男人。誠如30多年前,心言在高中畢業留言簿上不經意留給任曉的贈言。

“或許是命中註定,或許是有緣,讓我在茫茫人海遇到了你。”

心言不由得要捫心自問了,難道了這一切都是上天安排好的?在坎坷的人生路上,她們一路走來。前半生,任曉偷偷走在心言身後,不敢輕言愛。後半生,心言走在任曉身後,渴望和他有一個家,有愛的家。

天若有情天亦老,夢若有寄夢亦真。思來想去,還是把一切交給天意吧!

心言在大風飛揚的清晨,信手塗鴉心靈的感念。跟著第六感覺的引領,任曉作為心言最後愛的那個人,無論對錯,她都要愛到死神的掌心裡去。這大約是指尖飛舞的文字說了算的。他不肯面對她的愛,沒關係,她的心裡有他的位置,就足夠了。

心裡住著一個人,一個暗戀自己半生的人,是多麼美好而悲愴的抵達。既然他能押注前半生,她又為何不能押注後半生呢?

愛他,就讓他知道,即使他假裝不明白。

於是,心言把塗鴉的凌亂詩句,以簡訊的方式發給任曉看。即使他以攔截騷擾資訊的方式,丟到歲月的垃圾桶裡,心言也願意。

是的,為他,只有為他,她願意。

《最後愛的那個人》

最後愛的那個人——

我想和他,圍爐夜話,平凡老去的點滴

在有限的片段裡,靈魂,無限上升

空性之初,飽滿,海上琴鍵

他欠我一場大雨滂沱

我許他一場暮雪紛飛

微笑的底蘊,允真

被金裳鳳蝶設計的知行,自帶靈光

娟娟心流臨摹的萬劫不復,一念千悟——

明明知道不肯能有迴音,心言還是把念想的沙粒,砸向了大海深處。她捨不得他孤單,她必須學著直面他的冷漠。

感念之餘,她又追出了一條。掏心窩子的叮嚀。

“天,又冷。珍重!我和梅花都懂你!”

言盡於此,彷彿可以重新回到任曉沒有打通心言電話的秋日。只是,心言的世界彷彿徹底被打亂的靈魂拼圖,在等任曉找到勇敢的力量,愛的力量,安慰這多情又悲情的塵世。

被任曉的冷漠徹底掏空的心言,躲在被窩裡,像受驚的小麻雀一樣,望著南窗外鄰家樓頂縫隙裡羸弱的小構樹。心神不定地胡思亂想,等到秋風把小構樹的葉子全部揪乾淨的時候,任曉就該過生日了。

不過一個月的光景,內心裡,她渴望他歸來,又渴望自己給他設計一個意外。

她不怕他回來,也不怕自己去找他,卻怕自己不顧一切的奔赴,只換來他冷漠無情的拒絕。她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只是知道,她要愛,要真實而溫暖的愛。而這樣的愛,分明是奢侈在虛構世界裡的風花雪月,現實不要太殘酷。

她想他的時候,總會忍不住要告訴他。在他還沒有積攢足夠的苦悶,再度把她推向思念的懸崖之前。從心言查閱百度資訊來看,只要發了簡訊息,提示任曉接收了,就說明還沒有被他徹底拉黑。但是始終佔線的狀態,至少說明,處於半拉黑狀態。

那麼,除了黑名單,貌似還有白名單。這讓心言在苦笑之餘想起了張愛玲筆下的白玫瑰和紅玫瑰。

心言太純粹了,被孤獨深度挾持的她,渴望著靈魂最深處湧動的愛意,透過最後的溝通途徑,傳遞可憐而可悲的愛意。她必須承認,她生病了,她中毒了,她不想把絕望進行到底。

心言再度回味昨晚觀看的韓國影片《八月照相館》里扣動心絃的細節,穿越死亡的陰影,找安放靈魂的角落。她不由得要喟嘆,生命的蒼茫和單薄了。

假如不顧一切的靠近,只是為了在虐心的格調裡,給出靈魂指認的答案。它發生了,即使只能是,無法落到實處的浪漫。這讓心言在悲情的餘韻裡,不得不重新審視自己,審視她和任曉的愛。

她不知道任曉還要逃多久,只是她不允許自己輕易放手。總有,等不及的風景,讓思念顯得多麼倉促和虛無。她沒法像劇中的女主人公一般,去砸照相館的玻璃。卻要用文字和圖片,去砸任曉的心鏡。

假如那明亮的破碎,會給神奇的魔法盒機會,修復那曾經勇敢的心。只是任曉分明不給心言縫補月亮的機會。他不該是那麼輕易就放棄執念的人,心言不會看走眼。

“忍不住想你的時候,你是我心坎上的一道光,只是不肯更明媚。為你,我願有來世,人間值得。愛,是不由分說。你總是,假裝不懂。”

走神兒的恍惚裡,心言忍不住傻笑的心言,隨心自拍了自己藏在被窩裡,只露出偷笑雙眸的照片,給任曉發過去。無論他看見,還是看不見。

她一想他,就想笑。想得深了,就想哭。

被命運再度逼得走投無路的心言,其實是找不到理由安慰自己的。一個毫無經濟能力的女人,幾乎毫無自由可言,分明是沒有資格說愛的。

驀然間她又想起,任曉曾經在不可思議的拒絕裡,詰問過她的話,到底是什麼讓她在殘酷的命運面前如此自信?

除了愛,也只能是愛了。

應該是這樣的。如此簡單而複雜的答案,心言沒有告訴他,心言希望他能用心去找答案。假如他願意。

心言不能再無厘頭地糾纏下去了,假如不遺餘力的糾纏,最終只換來他再度以冷暴力的方式把她罵得無地自容的悽愴。

他的愛太過任性,繼續把心言拉黑在心靈廢墟中。或許,心言應該成全他,從此相忘江湖。那分明很難,卻是心言必須面對的冷酷。

為什麼就不能好好說話,就不能好好溝通?到底是為什麼?

“你這分明是把我讓給死神的節奏。”

發出這條資訊之後,心言彷彿又在思念的斷崖邊,丟了半條命。何止半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