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還在下,一直下,彷彿要把心言的世界,徹底淹沒。她的心好像又在悽切的冷雨中死了一次,越來越徹底。

心言分明在以迷失自己的方式,救贖另一個自己。

為了放過自己,她最終還是從一場昏沉的夢中醒來之後,換掉了任曉特有的微信背景圖,換回了自己在青島紅樹林海灘上,以沙灘為紙寫詩的圖片作為微信頭像。

只是在入睡前,心言才從朋友圈的朋友們發的祝福圖片裡看到,今天竟然是重陽節了。悵然若失的她不得不為自己陷入感情的旋渦而迷失了自我,而感到羞愧難當。

也正是在夢裡,心言夢見了久違的母親和曾經年輕的父親,讓備受痛苦煎熬的心言在夢裡也大哭了一場。

她實在是被命運捉弄得走投無路了,雖然夢不是歸途,卻能遇見最疼愛自己的母親,該是多麼溫暖。夢中的母親一邊耐心開導她,一邊鼓舞她認真面對生活。而夢裡還來不及變老的父親,也肯定了心言的能力和才華,希望她戒驕戒躁,早日走出命運的陰霾。

追味著夢殘留的片影,親切的母親,讓受傷的心言自顧自舔舐靈魂的傷口,聽從靈魂的指引邀約姐姐,給父親打了個電話。很不湊巧,父親回了故鄉。

因為天氣的緣故,姐姐建議改天再聚。畢竟姐姐還要去參加一個閨蜜父親的葬禮。

心言,還想躲到夢裡去求庇護,卻輾轉反側,睡不著了。除了清醒的面對人生,她必須讓自己堅強起來,更堅強一些。原本,這個世界除了愛情,還有值得珍惜的更多所在。

她早已窮困得只剩下愛,也富有得只剩下愛。而這樣的愛,不僅僅侷限於小概念的愛情。大愛無疆,和光同塵。

任曉不肯讓她愛得更深刻,她必須學著尊重他的選擇。都會過去的,如此傷筋動骨的深秋,何止痛徹心扉。

因為愛他,她必須學著寬恕他任性而冰冷的轉身。當然,在寬恕他之前,她要先學著寬恕自己,寬恕自己無以為繼的愛。

定格中,她愛著一個面朝大海的男人,不遠不近跟在他背後,遠方是海——

窗外的雨,一直下個不停。整整一天,心言把自己鎖在二樓的房間裡,丟了魂兒一般,找答案。這該是怎樣的愛,讓人歡喜讓人憂。她不想吃飯,也不想下樓給胡松做飯了。不但天氣冷,更冷的是心。

出於禮貌和愧疚感,她給胡松發了簡訊。那是上午十點鐘的時候。

“我剛才喝了一盒牛奶,中午不想吃飯了。你自己做點兒飯吃吧。泡麵在廚房門後。天冷,我繼續睡午覺了。”

“沒事兒,餓不死的。”

心言感覺胡松的話語裡捎帶了些許的憤懣,這讓她更堅定不要吃飯的信念了。胡松始終無法從根本上更加熱愛生活,尤其不懂得善待自己。胡松作為曾經的“媽寶男”,來不及長大就老了。心言卻是不要把他當“媽寶男”繼續去供養的。

作為鮮明的對比,任曉的廚藝,絕對在心言之上。他曾答應心言,只要愛有天意,他會給心言做飯吃。只是答應而已,而這樣的答應心言覺得很溫暖。

是的,一轉眼的前半生,胡松從來沒有養成給心言買早餐,甚至做早餐的習慣。在他大男子主義的概念裡,那好像不該是他做的事兒。即使他每天上下班路過菜市場,他也不會買一根蔥回來。

在主動和被動之間,心言早已對冷漠的生活感到倦怠。是的,她需要冷靜的空間來調整心態。心,好累的。

“反正餓不死,晚上我也不吃飯了。減肥中。俺爹送給我的牛奶還可以救命。”心言負氣回他。前幾日心言去給父親送自己蒸的包子,父親心疼心言,回贈了一箱純牛奶。心言不肯要,父親執意要給,也算是禮尚往來。至少,父親還是比胡松心疼自己的。

胡松從來不會在意心言喜歡吃什麼,只知道心言很善良,能讓他安心。

下午的時候,心言下樓去拿水果吃,看到客廳的桌子上幾乎還是昨晚剩下的飯菜,好像胡松也沒做飯吃。胡松的門虛掩著,心言並不打算去詢問他。誠如他說,反正餓不死。

胡松的將就,讓心言很失望。就像心言無法容忍胡松漱口之後,把水吞嚥下去一樣。那是心言說了他很多次,他都不肯改的毛病。改變一個人,真的很難,除非他自己願意改。她們的思想好像永遠不在一個頻道上。何止是好像。幾十年無法改變的一個人,幾十年後也就不必去為難彼此了。

到了晚上九點多的時候,心情逐漸平復的心言,心有不甘,真心是想打個電話問問任曉,他這到底是折騰的哪一齣?電話撥通了,卻在響鈴三次之後,被結束通話了。

隨即,也不知道是系統轉發的,還是他發來的簡訊回覆資訊“抱歉,現在不方便接電話。”心言寧願相信,那是系統轉發的。

心言不由得要苦笑了,苦笑自己是不是要質疑一下,他河東獅吼的妻子是否也在他身邊?想想也就罷了,何必劍拔弩張。簡單思慮了一下,心言編輯了簡約的簡訊過去。

“等你方便的時候,估計要到很久很久以後了。”

他不再回復什麼,沒有必要了,誠如他早上回復心言的。那輕描淡寫的沒必要!

窗外的雨,很大,天空不知道為何也如此受傷。心言想起窗外前排人家房頂的那棵紮根在夾縫裡的小構樹,覺得自己的命運跟它蠻像的。不知不覺,蕭瑟的秋風已經把小樹的葉子揪掉了很多。等到徹底揪光,一枚葉子也不剩的時候,大約冬天就來了,雪花就該狂歡了。而那時候,也就到了任曉的生日了。

無論如何,心言都會給他送生日祝福的。這是她答應過他的,她說到做到。大約承諾的分量也是愛的分量,唯有秒針最能換算吧!

心言不再奢望任曉回電話了,無論如何,他還是回覆了她的,即使只是設定了系統回覆。如此,她也釋然了許多。無論他們的結果如何,她都從內心裡希望他好好的。唯有如此,靈魂才有歸處可言。

眼看著,穿越一場冷雨之後,患得患失的國慶節就要進入尾聲了。心言始終等不來任曉隻言片語的訊息。偶爾,她會隨心塗鴉凌亂的句子,透過手機簡訊的方式,發給任曉,表達自己近乎多餘的牽念。

假如那些掏心窩子的話,能在任曉的靈魂深處炸出一個思念旋渦,甚至炸出他直面愛情的勇氣,最好。

可是,什麼也沒有。

這讓無處安放靈魂的心言,何等沮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