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曉,出來陪我淋雨吧?你敢嗎?風很好。你不是想見我嗎?過期不候。(傻笑)”

停了一會兒,心言沒見任曉回覆任何訊息。而雨也沒有瞬間大起來,心言滿懷期待走入了桂花微雨中,但卻不知該去何處等任曉,在沒有等到任曉回覆訊息之前。

她一個人不敢去略顯偏遠的河畔,她還是怕黑。她打算去就近的公園僻靜處等任曉的回覆,然後再確定聯絡地點。

“我一直在等一個肯陪我散步的人。等了半生。”

心神不定的心言在公園的長廊裡東邊,坐了一會兒,一邊等任曉的資訊,一邊拍攝身邊的夜色圖片給他發過去看。這就是從微信黑名單裡被解放的感覺,可以隨時給他傳送圖文並茂的存在感。

難道他不在縣城的旅館住?回家鄉陪父母了?還是已經離開縣城返回了D城或者H城?還是不願意赴約呢?

胡松不是說,任曉明天才走的嗎?難道計劃趕不上變化?

沒有回答的疑問,讓雨色氤氳的夜色顯得更加沉默,密不透風的鬱悶和失落。

心言噙著淚水獨自坐在紫藤環繞的長廊裡,離廣場的正心很遠,這樣的安靜是她喜歡的清幽。淚光恍惚的夜燈下,她的靈魂徹底被思念掏空,卻捕捉不到任曉的一絲訊息。

“同志,燈下不黑。你不會是個酒後英雄吧?(捂嘴笑)”想起他昨夜電話裡的放肆,心言只想以冷幽默的方式將他一軍,也算是以毒攻毒。

他好像從心言的世界裡消失了一般,安靜得彷彿不存在。雨,在廣場的大媽們舉著國慶節的小紅旗歡暢地跳了一支舞,就劈頭蓋臉地下起豆大的雨點,彷彿故意要驅散節日狂歡的人們一般。更讓心言覺得不可思議的是,都到深秋了,天空中竟然響起了陣陣雷聲。這是那一路神仙要渡劫的節奏?

起初,雷聲不大,雨點也不夠急。後來,雷聲陣陣,雨點也跟著噼裡啪啦砸下來來。人群四散開去,心言並不打算離開,因為她要等任曉。她生怕,自己走了,任曉會來赴約。

但是濃密的紫藤葉子和柱形長廊邊的老柳樹已經無法給心言撐開一把足夠抵擋暴風雨的傘。風,倒是不大,雨點卻是急促得很。

這冥冥之中的驅趕,讓心言茫然的等待,顯得多麼不合時宜。心言下意識想,難道是老天在阻止她和任曉相見?

空白的手機螢幕,讓心言很無聊,任曉怎麼可以連一條訊息都不回覆?這個鐵石心腸的怯懦男人。心言的眼裡始終含著淚光,卻強忍淚水不讓自己哭出來。

為數不多的,在亭子裡躲雨的人,無暇顧及身影孤單的心言。感念之餘,她塗鴉了凌亂的詩句給任曉看,看她在夜色中的等待和思念。

於是她寫下《雨中書》。

雨來了,風很好,柳色朦朧

我在雨中等你,你不來,我就一個人

想著你,把雨等停

雨不停,我就把夜色等深

夜,深到不能再深

燈還在,我還在,鑰匙不想鎖

溼漉漉的長亭,紫藤為蓋

護我周全

光疏離了有溫度的此刻

雨滴砸在葉子上,雨滴砸在心坎上

顫抖了,這世界——

任曉怎麼可以如此冰冷地對待她痴心絕對的愛?即使不來,總是應該給心言一個否定的答案吧!但是他沒有,什麼都沒有。

雨,越下越大,直到把長亭的人逼得只剩下四個人。心言之外,是一家三口,年輕的夫婦帶著穿有滑冰鞋的小男孩兒,剛剛從廣場中心撤退到長廊來。她們也快被紫藤葉擋不住的雨淋透了。還好心言在T恤外邊穿了一件休閒的外套,她下意識脫下外套頂在頭上,為自己遮雨。

倘若任曉在她身邊,她們可以一起用外套來遮雨,可是任曉不但人無影無蹤,連資訊也無影無蹤。心言未免要自嘲了,自己的自作多情多麼可悲。

而令心言感念至深的是,年輕的男子站在長廊的凳子上,傾斜著身子,為妻兒擋雨,身體彎曲出愛的弧度,讓心言覺得特別感動。這樣的擔當,這樣的愛,和心言孤獨的旁觀顯得多麼格格不入。年輕的男子身體不夠健碩,穿著白色T恤的他早已被雨水淋透,溼漉漉的T恤貼在他的身子上,雨水滴滴答答夜燈映照的荒謬感。

即便如此,穿著白裙子的年輕女子還是被淋溼了,而那個男人卻是被淋透了。畢竟一個男人的身體是無法徹底護住一對母子的。尤其是調皮的孩子因為穿著滑冰鞋,還不由自主的來回晃動。於是一家人簇擁在一起,顫動在夜色中。那是不可言說的幸福和溫暖,妥妥的一剪背影。

心言不怕這瓢潑的秋雨,卻被一家三口溫馨的場面給感動哭了。是的,任曉捨得把她一個人丟在暴風雨裡,非但不肯為心言遮風擋雨,更是連一條心疼的資訊都不肯回復。

突然,心言的手機鈴聲響了。難道是任曉的?

等她滿懷欣喜開啟一看,頓時很失望。是前夫胡松打來的。胡松關心地問她,是否被淋溼了,需不需要給她送一把傘。

“我又不傻,不會躲到亭子裡嗎?我不需要傘,你別管我了。”倔強的心言淡漠地說。

隨後,心言懊惱的掛了電話。假如,這個電話是任曉打來的該多好,那樣,心言會開心得瘋到雨色籠罩的廣場中心的舞臺上跳支舞給任曉看。

命運分明又給她開了一個玩笑,不好笑的玩笑,而雷聲好像在催促心言,死了和任曉相見的心。

心言等不下去了,在身邊一家人對比的愛和溫暖氛圍裡,再也等不下去了。這讓她覺得羞愧難當,這讓她痛心疾首。不要這麼諷刺好不好?

任曉可以不懂愛,但不應該褻瀆愛。那該是怎樣的罪過,老天看得是一清二楚。老天實在看不下去了,老天暗示心言,該回出租屋了。而此時此刻,心言的劉海已經徹底被雨水打溼了,她始終捨不得讓雨水打溼自己今天特意為任曉梳洗過的長髮。

她多想在朦朧的夜色裡,給任曉看看自己披肩的長髮被秋風吹亂的散漫,假如那些通靈的髮絲觸在任曉的臉頰,該是怎樣的愜意和芬芳?

已然打了退堂鼓的任曉,是喜歡長髮飄飄的自己,還是喜歡花季慣常留短髮的自己?她還真沒有機會去問。

任曉把機會拱手讓給了心言的前夫胡松,讓得不要太徹底。

只是,他不知道,胡松從來就不喜歡心言留長髮。可悲而可笑的原因竟然是胡松覺得在進行房事的時候,心言如瀑的長髮隨著愛的節奏搖擺,太凌亂,太麻煩。尤其,還會造成遍地都是長頭髮的凌亂感。

想到這裡,心言又要忍不住苦笑了,等苦笑過渡到冷笑。一切都顯得好蒼白,在友情和愛情的拉鋸戰中,任曉分明又放棄了徒有虛名的愛。

看了手機的時間,還不算太晚,但是她已經沒有信心再等下去了。雨,分明是不肯停下來的節奏,天空太失望了,舞臺太失望了,紫藤長亭太失望了。

她頂著外套衝進雨幕裡,還好廣場離出租屋不遠。但是馬路邊已經有了明晃晃的積水,卻也足以把心言淋成了落湯雞。

心言好喜歡淋雨的感覺,只是不能和任曉淋這一場宿命的雨,將是她餘生無法磨滅的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