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言這次總算一口氣捏下了沉睡千年的火山般噴發的肺腑之言,中途沒再犯之前的錯誤,打斷自己敞開的心扉。
是的,她太難了,她需要任曉的幫助。無論是從資金上還是精神上,甚至靈魂上。
她相信任曉,她相信他是捨不得傷害自己的人。
這都是心和淚水混凝的信賴。
不知不覺的悲情淪陷之後,很少有人如此心疼她悲傷的存在。所以她願意對他敞開心扉,鋪展悲苦的心路。
“你很堅強。”
過了一會兒,任曉回覆了他。很簡單卻很有力的回答。
“我胡言亂語,你慢慢讀。面對現實生活,我有一個不情之請,如果你的人脈關係允許,可否幫我在C市找一個相對輕鬆的工作,薪資在3500元左右,最好。
這樣,至少能解決兩個孩子的生活費和房租。我只想靠自己的雙手勞動去養家餬口,而不想靠你們的救助度日,那樣,於心何忍!
你們的好心,我懂。
陳晴,徐靜,彭曉嬌都曾知會我,如果手頭緊,她們會資助我。但是家家都有一本難唸的經。我是真的不想拖累朋友們。
尤其是你,幫了我們那麼多,內心愧疚得很。有朝一日,孩子們能掙錢了,欠你的錢,總是要還的。
你多年在外打拼也不容易,遇見你,我們真的很幸運,也很難得。”
言盡於此,想必任曉會懂得心言的萬般不得已。
“我聯絡下試試。”
任曉是肯幫她的,作為最好的朋友。這讓心言長出了一口氣。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這個道理,心言還是懂的。她只是想靠自己的努力,活得更坦蕩一些,更真實一些。
“我曾考慮過去D省打工,那樣,你可能會更有能力幫我。因為沒有家了,孩子們又不在身邊,我是可以放得下的。
但暫時不行,因為我還有一個年邁的老父親,尤其還有一個苦命的姐姐。姐夫因為賭博也是負債累累,我們互相不能賙濟。
弟弟的家境也不好,而且有兩個孩子,負擔挺大。
我實在不想給任何人添亂,但我有太多的無能為力,我要養活兩個孩子,我必須假裝很堅強。”
心言繼續著近乎夢囈般的表達,彷彿終於找到靈魂的出口一般,即使還沒有看到希望的光亮,終究是要讓心活在希望裡的。
“放心吧!只要你堅持,一切都會好起來。”任曉發自內心鼓舞她。
“任曉,你也不要太為難。凡事隨緣的好!估計有五險一金的工作,我想幹,我不能幹。我怕討債的從網際網路上能查到。
到時候定然又要去騷擾。那種感覺太可怕了!我怕極了!投河的心都有!
人活著,怎麼可以這麼艱難?!不多說了,說多了都是淚!
我得平復一下心情,一會兒要去飯店上班的!不得已,給你添亂了!不妥之處,望海涵!(再見,微笑)”
心言雖然悲催,卻還是有自知之明的。
命運逼著她,逼得透不過氣來的時候,她寧願相信,一切都是可以重頭來過的。只是現在還不是時候,孩子們還來不及長得更大。
“我在打電話聯絡,工作上的事,我也沒把握。(紅臉囧)我儘量聯絡。”
任曉分明是把心言的事兒,放在心上的,夠義氣,夠江湖。這讓心言莫名安慰。
無論結果如何,她都會發自內心感謝他,作為一個值得信賴的朋友。
“隨遇,隨緣,最好。凡事莫強求。畢竟隔著千里,鞭長莫及。走一步,說一步吧!”
命運分明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剝奪了心言太多的權利。心言在命運的低谷,在歲月的深淵裡,能想到更多的,也只能是隨遇而安的苟且了。
不然,還能如何?
時間總是不等人的,心言要收拾一下,去飯店上班了。
傍晚的時候,任曉發來訊息,是關於為心言找一份相對安穩又輕鬆的工作的事宜。
“有個做假髮的,你想不想去?要不我給你個電話。你去了解一下?這個是我在H城上學的同學夏致輝。”
“好吧!得空我諮詢一下。我租的房子在學校附近,房東是個老師,她待我很好。一時半會兒不想換地方了。內心裡怕了支離破碎的搬遷感。
另外,外甥女明年要考高中,如果考到C市來,我會以陪讀的方式替姐姐分擔一點。
你也不要太過憂慮,凡事從長計議的好!委曲求全,總是無法顧全,還是隨遇而安的好!
暫時我還能撐住,雖然艱辛,飯店的老闆對我蠻好。即使抽身,也要提前跟人家打招呼,這是必須的誠信。
人活著,總是要爭一口氣,浩然正氣!
人到中年,你也別太拼,身體是革命的本錢,上有老下有小,責任與愛同在!”
心言把自己的情況如實告知任曉,畢竟,面臨心的選擇時,總是要考慮事關生存和相對穩定的方方面面,這大約不僅僅是心說了算的,也是淚水說了算的。
過了一天,心言把自己和任曉的大學同學溝通的具體情況,以留言的方式轉告給了任曉,無論結果如何。
“任曉,你好。我給你的同學打電話諮詢過了,不合適。不但路途遙遠,我對那毛茸茸的東西有點兒畏懼感。但我還是要感謝你的好意,心領了。遇著機會再說吧!祝一切順利!”
是的,那些毛茸茸的假髮,總會讓喜歡幻想的心言,孤立無助的心言下意識想到木乃伊的乾屍。
人說,體之髮膚受之父母,尤其是經歷了母親突然辭世的打擊之後,心言更是心有餘悸。
沒想到任曉及時回覆了他。
“嗯,再找吧。總會有適合的。”
“是的,讓心活在希望裡。你把身體照顧好,我和陳晴還等著找你去看海呢!(調皮)”
“好。”
“不多聊了!我做蘇氏麻辣燙吃。你好好的。(再見,微笑)”
“再見。”
心言的全名叫蘇心言,只是親朋好友和老同學們平時都習慣叫她心言,而忽略了她的姓氏。習慣了,也就顯得自然而然了。
心言是要微笑面對這樣一個結果的,即使沒有結果。而她更在乎付出努力的過程,而這個過程是真實的,也是真誠的。
不知不覺,她被任曉感動著,溫暖著,鼓舞著。時光好像還是有來日可期的。
彷彿也是在敞開心靈的瞬間,任曉在她的靈魂裡,悄然升級到了知己的級別。她信他,在她孤立無援了太久太久之後。
多久了?很久了。
老三班的同學中,除了遠在異鄉的閨蜜陳晴,幾乎沒有人知道心言的真實處境,而她也是不肯去求人憐憫的。
或許,面對一個揹負了太多憂傷和債務的女人,只能是絕對的麻煩。誰又肯惹了麻煩,讓自己跟著苦難的節奏,焦慮不安呢?
這,或許也是任曉肯主動幫心言的那一刻,心言彷彿看到了一道光,一道充滿玄機的光。
沒有誰不渴望光的引領和陪伴。尤其是深陷黑暗中的心言,彷彿黑暗是無盡頭的。但是黑暗的盡頭,只能是光。
而那道穿越黑暗,照亮彼此靈魂的光,即使不是真正意義上的抵達,也是莫名的陪伴呀!
她是要感恩的。感恩在她最孤立無援的時候,任曉肯拔刀相助。
即使是拔刀也無法相助的結局,她也是要感謝他的。那是來自靈魂深處的感念,心,清楚。淚,懂得!
讓心活在希望裡,就會有更多明天。
神諭的種子,在心言的靈魂深處紮了根,開花是遲早的事兒,這需要契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