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C城之後,會長張敬特意透過私聊對話方塊,把那日聚餐後拍攝的合影照發給了心言。
因為心言已經聽從心的安排,退群很久了。久而久之的清靜,讓她學會了遠離喧囂的包圍圈,獨善其身。
觸目感懷,心言很感動,也很珍惜這來之不易的留念。
張敬終究是個值得信賴的人,作為老同學,也是心言特別信任的好朋友。倘若他不是個男生,也會和心言是閨蜜級的朋友。
兩張照片拍得真不錯,尤其是表情的抓拍,很到位。想必這也是張敬篩選過的。
一張是女同學在一起的,另一張是大家在一起的。
都好!都是微笑的臉龐要的美好,也是回憶要的美好。很難得。
心言在淚水模糊的惆悵裡,用愛的凝視鎖定那張集體照片中,處於中間位置的任曉,下意識放大了任曉的臉龐。
試著從他的眼神深處找答案,假如心靈的視窗,關不住,來自靈魂深處的愛。
過去式的牡丹花下,心言和任曉離得那麼近,又是那麼遠。
任曉若有所思的眼神,在表情凝重之餘,分明藏著讓心言為之扼腕的絲縷憂鬱。
故作坦然的他,依舊是心言念想之框裡,親切的所在。
那麼她呢?
笑逐顏開的她,揹負苦厄的她,感念重逢的她,悲喜交集的她,會是任曉肯用餘生去珍藏的模樣嗎?
心言好久沒有如此開心地笑過了,也好久沒有如此勇敢地去參加同學聚會了。
尤其是,能和任曉重逢在苦難夾層,那麼難能可貴地在一起,卻又不能徹底在一起。
被同學們快樂的情愫徹底感染,心言笑得那麼釋然,那麼敞亮。
那久違的親切感,恰同窗少年。
這一路走來,無論老到哪裡去,她們都是彼此心目中最可愛的同學。心,還是年少的躍動,只是歲月不再蔥蘢。
在她們的身後,牆壁上盛開的牡丹圖案,以另一種方式,烘托出虛構的真實,也是人間四月天。
她和任曉都在牡丹花下,卻不能如牡丹花一樣怒放,內心暗藏的波瀾。
不能夠啊!
活著,都不容易,這不是最好的時代,卻是最壞的時代。當生命和愛無法大於一切,一切顯得多麼渺茫。
面對眾生皆苦的劫難,她們的愛,是那麼渺小。渺小如大自然掌心,攥不緊的,一粒沙。
又或,時代的一粒灰。
失業了快一個月的心言,置身人間四月芳菲盡的一隅,卻是無心去賞公園含苞欲放的牡丹的。
當失業,意味著經濟上再度陷入困境,她總是要逼著自己走出去,走到街頭上找一份維持生活的工作的。
眼看著,春天的盡頭,也不遠了,不遠了!
還能遠到哪裡去呢?
遠在彼此心間,總會撞見,有所謂的詩和遠方。
像流浪貓一樣窩在陽臺上發呆的心言,盯著照片裡的任曉,看得出了神。
縹緲的思緒,不知不覺間又把心言拽回到了那個刻骨銘心的秋夜。
那時候,全世界還沒有被霍亂震盪。
每個人都在自己的軌道上,過著平凡日子。一切還是現世安穩的庸碌,彷彿日子不會好到哪裡去,也壞不到哪裡去。
心言眼睫毛上溼漉漉的星光,撲閃,難以忘卻的美好。
愛在深秋的兩顆心,逐漸拉開童話的序幕,撞擊夜的胸膛。那絕對是巴山夜雨漲秋池的時刻。
淚水打磨的寂靜,跟著斷線的風箏,飄向兩年前的那個深秋。深得不能再深,離冬天還有一段霜降的路要趕。
夜色中央,疲憊歸來的心言,習慣性躺在出租屋的小陽臺上,仰望著寂靜的星空,和另一個自己面對面。
和往常一樣,她習慣性跟著思緒的節拍,塗鴉通靈的文字,留痕,歲月無法承受的輕飄與沉重。
除了和自己的靈魂對話,她好像沒有更多選擇的餘地,去對抗恐懼陰影籠罩的創傷和悲茫。。
突然,一條微信訊息跳出來。把心言驚到了。
她下意識看了手機上的時間,已經是深夜十一點半。因為工作性質的原因,這是心言習慣的晚。
夜,如此之深,是誰在不是時候的時候,給她發的資訊?
這幾年她幾乎在命運的壓榨下過著近乎幽閉的日子,很少跟人聯絡的。
即使在工作場合,也習慣了低調的存在,不喜歡在張揚的氣氛中放縱自己。
大約是靈魂揹負了太多憂傷,唯有遠離人群,才會活得更清醒,更真實。
一個人孤立無援久了,也就不再去盲目奢望,救命的稻草去眷顧,朝向天空求救的雙手。
心言太孤獨了,這是一種無依無靠的孤獨。日復一日吞噬著她千瘡百孔的靈魂,真真是不知該何去何從了。
唯有苟且的活著,努力去充實當下的每一天,大約才是一個生命置身平凡世界的求索。
更多時候,心言,寧願以塗鴉的方式跟這個殘缺的世界交談。而不向任何人傾訴,因為她始終沒有遇見可以徹底敞開靈魂互補寂靜的人。
“幾點了,還不睡,嫌老得慢嗎?”
很意外,眼前一亮的意外。訊息顯示,竟然是任曉發來的。
他們都在彼此的微信好友裡,卻是極少聯絡的。也是很少給彼此點讚的。畢竟男女有別,無事無非,不必有過多交流。
若有所思的心言,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了。
這樣的一個人,老同學兼朋友,讓她在驀然之餘,竟然有些不可言說的侷促感。
“又有新作?”他又追過來一句。
心言在茫然之餘,不知該如何面對這近乎單刀直入的詢問。看來,是心言在朋友圈即興塗鴉的心靈絮語觸動了,遠在天涯的任曉的某根神經。
這簡直是罪過,對善感的心言來說。
是的,思緒在塗鴉的詩行放牧悲茫的她,還沒想好,如何給任曉真誠的回答。
畢竟,夜深了,一個單身女人,接到一個男人的詢問資訊也就算了。
任曉卻是緊跟其後,發來了影片邀請的。
額滴神啊!這,這是什麼節奏?
他那邊是什麼狀況?喝醉了?
至少心言能確定的是,此刻任曉的靈魂也是被孤獨的自由充盈著。常年在外打拼的他,幾乎是有家不能回的悲愴感。
他那是工作需要,和妻子兩地分居很多年了。
這把正在窗前沉醉蒼茫夜色的心言,著實嚇了一跳。
這大半夜的,他,他怎麼突然想起來發影片邀請了?為什麼不用文字的方式交流?
即使心言在內心裡是把他當鐵哥們的。可是夜的深度,終究是不允許她如此放肆自己的孤獨的。
出於矜持,善感的心言下意識拒絕了任曉的影片請求。
可是心言的內心,卻是被一股莫名其妙的暖流衝撞著,孤獨有些亂了分寸。
平時心言習慣了和所有人以文字的方式溝通,很少用語音聯絡的,更不用說影片了。
文字能傳遞的心音,不必牽強音符走漏的尷尬。懂的人,自然會同頻共振。文字也是有溫度的,只是需要默契的靈魂去感觸。
總有一些話,文字說出來,比嘴巴說出來,更含蓄,更真誠。
當然,一對兒兒女除外。
對於心言來說,孩子們是這個塵世間,唯一有特殊通行證兩個人,無條件選擇任意一種溝通方式都是被允許的。
平凡的母親和孩子們之間,是永遠不需要有任何障礙的。這就是愛,母性最純粹而無私的愛。
“哈!今天值班,剛下班。喘口氣再休息。反正早晚都要老得不成樣子。”
心言故作鎮定,回覆了任曉。
畢竟任曉也是一片好心,拒絕了他的影片請求也就罷了。還不至於,冷漠到視若無睹。
出於禮貌,她必須得回覆任曉。
在心言的心裡,任曉是個值得信賴的人,雖然算不上閨蜜級的摯友,卻也是鐵哥們的檔次。
“別這樣,早點兒休息吧!”任曉有點兒苦口婆心了。
“還是不要說話吧!這夜深人靜的。安靜著多好。(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