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心言和任曉沒有徹底拉開愛的序幕之前,心言已經從別的同學那裡隱約瞭解到,任曉和前妻的婚姻早已到了冰點,這幾年一直和妻子長期處於拉黑冷戰的境地。

可是為了共同的孩子,也是任曉唯一的女兒。

任曉作為一個隻身在外打拼的漂泊者,作為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作為一個慈愛的父親,為了所謂的顧全,還沒有勇氣和家庭徹底決裂。

他的三口之家,不在自己打拼的D城,也不在故鄉C城,而是在早年求學的H城。那是經過媒妁之言的婚戀,讓作為家中長子的任曉,在血脈牽絆的大城市,取捨兩難。

但從心言對他的瞭解,他遲早會走那一步的,或早,或晚。

因為他的根,在故鄉。無論他走多遠,故鄉都是他心頭抹不去的明月。

原本的牽絆只是他的家人和朋友,而今卻多出了一個令他難以割捨,更無法靠近的心言。

曾經,是漫地裡烤火一面熱的暗戀。而今卻是雙生火焰渴望燃燒的心靈劫難。

退一步,捨不得。進一步,容不得。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很多人不知道,男兒有淚只在黑暗中彈。陽光下的他們,好像是無堅不摧的所在。而內心的柔軟,也只能是給了不可言說的靈魂另一半。

任曉心裡的苦,在夜裡偷偷落淚的枕頭最懂!

男人不叫苦,卻苦在驕傲的自卑裡。女人叫了苦,卻苦在鏡子的背面。

他衝不出圍城,就註定像清教徒般,獨自漂泊在心靈的荒原,遊蕩蒼茫人世間,守護單邊的無可奈何。

一想到他孤零零走向大海的背影,心言捨不得他繼續被痛苦折磨後半生。前半生,已足夠。

那種隱忍的痛,心言感受身同,她怎麼可能不懂。

任曉想到過,等父母去世後,選擇自殺或者出家,這樣的念頭讓心言看不起他。

曾經,他在醉酒之後跟心言傾訴的時候,看破紅塵般說過。

這讓心言特別難過。不但替他難過,更替他不肯勇敢的心難過。

他太孤獨了,她們的孤獨太過相似。盛大的孤獨足夠迷人,合二為一的孤獨,在互補的同時,註定是穿越時空的糾纏。

是的,幾經波折之後,任曉寧願以禮讓的方式,繼續把心言讓給冰冷的寂靜,也不肯給自己機會去顛覆這份蟄藏了三十年的暗戀。

他寧願把心言再度讓給胡松,甚至讓給死神,也沒給自己太多機會去用勇敢的心,征服自己暗戀了三十年的心言。

他怎麼就忍心讓心言一個人孤單著,慢慢老在他虛妄的暗戀裡呢?

這樣的捨得,讓心言難過。

難過之餘,除了成全他,彷彿還要逼著自己死心。

霍亂時期動盪的悲情,讓他們淪陷在不可抗的荒蕪中,雙向的孤獨始終無法衝破道德的底線,互為人間。

尤其是,從敞開愛的影片表白之後,心言不容許自己去質疑,那是酒後失言的愛,因為心懂得!

愛是心疼,愛是互補的靈魂,竭盡全力捍衛的懂!

只是任曉和心言分別處在理智和情感的天平上,容不得那個平衡點,更接近可能的永遠。

那一來二去的疏離,彷彿都是命運安排好的。她們只是遵從天道,按部就班地去演繹與生俱來的使命罷了。

不得已而為之,心言在他怯懦的逃避中,下狠心遮蔽了他翻看心言朋友圈的許可權,而這也是徹底把桀驁不馴的任曉徹底惹毛的所在。

假如他的愛配不上心言的苦難,那麼他的愛只能是,永無盡頭的暗戀。

這麼多年來,無論心言是否拿到離婚證書,任曉有恩於心言一家,心言出於感恩,捨不得遮蔽他。從內心裡她欣賞他江湖浪子的豁達。

從心靈上,心言捨不得常年漂泊在外的任曉太孤單。作為最值得信任的朋友兼老同學,她捨不得遮蔽他。至少,在心言的內心裡,他始終是個值得信任的人。

冥冥之中,任曉的存在,總會給他莫名的安全感,甚至微妙的快樂源泉。

而這種感覺,曾經以錯覺的方式,在許多年前,心言在任曉的畢業紀念薄上寫下自己的贈言時,剎那間劃過心言的心頭。是的,誠如她在留言裡所說,和他分別後,不知不覺會少了許多快樂!

一心為了高考夢想而奮鬥的心言,忽略了,把眼神定在她的背上的任曉。還來不及更懂愛。

即使她已然從舒婷的詩歌裡讀懂了什麼才是真正意義上的愛。

愛是彼此相互成就,不動聲色引領靈魂上升。

十七歲那年的雨季,刁鑽而幽默的任曉,該是多麼努力讓心言快樂多一些呀!

那時候,心言不知道任曉把自己當初戀喜歡著。只是他恰到好處的幽默,總是在不經意中,讓心言沒心沒肺快樂。

後來的後來,他們都是在老三班同學群特別活躍的人。作為家庭主婦的心言,有大把空閒的時間,把老三班同學群,當心靈家園去愛。

那是咫尺天涯的陪伴。她似乎懂他的孤獨,也只是似乎而已。

每當心言看到任曉醉酒後,在老三班群裡晃盪到半夜,放任孤獨的時候,內心總是莫名疼痛。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該是多麼孤單,才會把適合懷舊的同學群當家一樣守候。

孤獨的症候,讓秒針的心跳,顯得多麼羸弱。

尤其是,當心言看到任曉在老三班群發自己收藏的同學照片和畢業照片時,喜歡懷舊的心言,總是有種不可言說的滋味湧上心頭。

曾經經常穿著退伍軍人服裝的大男孩兒,總是在所謂幽默的調侃裡,無法藏住眼神深處的憂鬱。那樣的憂鬱,總是讓心言有著莫名的不知所以。但更多時候,不過是一掠而過的路過。

那個年代太過純淨,早戀的人,在埋頭苦讀的同學看來,都是備受非議的異類。那樣的勇敢,對於心言來說,總覺得不靠譜。

出於女孩兒應有的矜持,在心言看來,愛情該是多麼神聖而美好的存在。至少,是容不得流言蜚語褻瀆的美好!

同樣有著憂鬱眼神的心言,清楚地知道,更多憂鬱的底色,來自自己的靈魂深處。

那麼小的孤獨,對於望著冷風掃落屋簷上的細碎雪色,下意識寫詩的心言,已經開始慢慢有了孤獨的樣子。只是還不夠堅韌而已。

除了考大學的夢想,心言還有一個不可言說的夢想。一直沒有找到可以從真正意義上分享的人。

假如那是註定的靈魂另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