茨清子回到雪山一仙居見了師兄一清子,備言尋找兄長,從漏空島到荒涼島、石人島、及後來的三洋小扶桑,三龍島。一清子愕然道:“石人島雖什離奇,汝兄及七星人化為石人,必有不可測知之因,可可嘆,悲!石人背後之詩出自天風之手?天風者何人?皆我等之未聞!”茨清子道:“島上雪光煞氣,也決非我雪山之氣象,向南一望那南極島矇迷極天,不可臆量也!”
一清子一字一句呤泳天風之詩,茫然不解道:“令兄與七星人皆化作石人,其間定有所為者?那七星人汝何知之?茨清子便將黃陵柏與師兄當初於泛空島之事告知。”一清子呻吟道:“那七彩流虹今在何處?”茨清子道:“今於萬花島,又將十三島黃陵柏將泛空島同師兄取回七珠之事相告,七珠者非人間之富士寶也!”一清子沉思道:“既有七珠,非為訛偉。”茨清子道:“重洋大海之中,了無人蹤,七星珠於泛空島何時何年無人知曉。七珠為何於泛空島?因何有七星人護之?為何後來七星人竟將七珠託於兄長及黃陵柏二人,皆不可知也!”一清子道:“那萬花島,為兄亦曾耳聞,萬花島媧女仙娘曾有何言?”茨清子道:“亦未能知之,當吾與雪靈山白髮道人陷於漏空島時,黃陵柏曾請來了雪靈山天冥子,萬花島仙娘之二徒,雲谷之雲谷子。三龍島海若藏。除了漏空七怪,海若藏深入穴中救出我二人,不然尋兄無箸,葬身漏空島矣!”
一年後茨清了子再往石人島時,海若藏已在等候,二人徘徊島上,與一年前無有所異,高大的石人依然眼望南天遠眺那南極島的風雲變幻,七星人,南宮鶴依然遙遙相對。七張驚疑的面孔,將永遠面對東方的雪丘,冰海,及那雪丘前,驚詫的南宮鶴,這等等一切,待誰來解說?誰能來敘說?誰能知這其中之秘?那知其秘者,亦與這石人島一般,默默無語!
茨清子呆呆立於兄長面前,面對這一言不發,神情木然的念中人,回想那往昔的歲月!回想那不能磨滅的風雨流年!
二人遍跡島上,仍不見所疑?二人離去時,茨清子涕淚再拜那石人兄,自言道:“兄長啊!這到底是怎地說?宮雁此乃二次前來,你可知母親之追悔病故!你可知青桐之變遷?你不知南宮雁的心腸痛斷.......!”海若藏於一旁慰道:“道兄悲之何益?非但這石人若夢!你我皆在夢中。”茨清子一再拜道:“小弟本願將兄長請回雪山,今未能如願者,他日若能尋見那天風蹤跡時,方能諾小弟之言。只待一年後,南宮雁再來石人島,與兄一見!”海若藏驚道:“道兄還要來此?若然來年海若藏仍與道兄相會於此?”茨清子躬身謝道:“謝道長!”
可是,一年後二人再來時,卻不見了石人島,二人徘徊於海空望那南極島,依然冷光清輝,石人島何在?誰又能說個所以,依海若藏之意二人前往荒涼島!
待荒涼氏聽了二人之言,久久沉默之後道:“自你三人去後未及一年的一日,吾於雪山觀海,忽見南天紅雲白光,隱隱有遙遠的雷鳴聲,如此景象於南極海未曾一見,老朽於此近百年間,乃初見其異兆,紅雲白光之象歷時什久,方為濛濛的雪霧所沒,此更非七星人所致之黑煙閃電。三日後老朽不勝其疑便向其去處看個究竟,石人島之所在老朽並不陌生,可島已沒,當時海面為冰層所覆,那石人島所在之處,竟是個巨大之冰窖。”
老朽極為驚詫,回島帶了南極獸,其能於海中深潛能於海面飛馳,吾命其由冰窖處入海,其於海中什久,待浮出海面時,口中卻銜 了條南極冰鮹,老朽再命其入海時他卻繞冰窖飛奔吼鳴,再不願入海。
此獸入海可深潛數百丈,而其處之深又何止數百丈!“二人聽荒涼氏之言,亦感驚奇。
至此茨清子此行連石人島亦無尋處,數年未尋找兄長南宮鶴的痴想成空,可謂是夢斷南極海!
茨清子從此死了尋找兄長的念頭,可心中永遠也抹不去南宮鶴的印象,永遠也抹不去石人島的哀傷!永遠忘不掉石人島的失蹤!這一切能化為烏有?
二人於荒涼島一住數日,與這南極海的,荒涼氏結下不解之緣,荒涼氏的離奇平生,又何嘗不是海若藏的平生!又何嘗不是茨清子的平生!
十年後當黃陵柏等人追尋天風之蹤跡時,過荒涼海拜訪荒涼氏,荒涼島也同那石人島一樣,無蹤可尋。當他與白髮道人云中山太阿子前往泛空島時,卻奇跡般的與荒涼氏相迂。
數日後,茨清子、海若藏拜辭荒涼氏時,荒涼氏竟一送千里。雪山南極海,相去萬里,山海之異,道心如一。
當三人於三海界分手時,茨清了尚海若藏拱手道:“道長回三龍島後,還望十三島見一見黃陵柏,將你我石人島之行告知,以終其念。而後一拜荒涼氏道。”前輩請回!茨清子勿忘石人島之神蹤迷影,亦不忘你我之知迂!海若藏呵呵笑道:“道兄亦不忘海若藏之魯莽。”茨清子喟然道:“雪山一仙居亦望道長這相訪!”
茨清子回到一仙居,再與師付備言石人島,荒涼島,一清子太息道:“徒兒數年尋兄之奇迂,及徒兒之昔年而今可為三女修道之資糧也!”
且說誇英子、金蓮童漏空島與眾除了漏空七怪,姐妹與黃陵柏別後回到萬花島,見了師父萬花女,將漏空島救出白髮道人茨清子二人,雲谷子收了八面天風等稟告師父。萬花女合掌道:“漏空島從此無害於東海矣!”金蓮童道:“師父,師妹以六劍誅殺漏空巨霸,深為諸前輩之讚許,此亦師父之功德也!”萬花女道:“你師妹天資聰慧,妙鍥九天玄華,此乃她之得天獨厚。”誇英子合掌道:“漏空島若無諸前輩,弟子等 除其七怪亦非客易!弟子無師父之教,何以得天獨厚!”
萬花女道:“黃陵柏既以十三島為住錫之地,他於我處之七珠趁你二人在此,送往十三島為宜。”金蓮童道:“謹遵師命,此番茨清子白髮道人陷於漏空島,乃為茨清子尋找兄長南宮鶴所致。”誇英子道:“當時於漏空島,救出茨清子二人,因二人於深穴中數十日,元氣大傷,白髮道人即同天冥子回了雪靈山。茨清子為海若藏邀往三龍島,相約於一年後與黃陵柏會於漏空島,仍一同去尋找南宮鶴,致於南宮道長何去?是否尋那七星人,弟子未便詳向。”萬花女嘆道:“南宮道長欲尋那七星人之意已現於言表,那七星人之行蹤詭秘七珠之因迷離,此後七星人為何能將此珠託於二人皆不測之疑,宮鶴道長因何執意追尋七人之蹤亦難臆斷。可否有不祥之兆,未能惴知也!”金蓮童愕然道:“往日與其相見,南宮道長之出言多有傷悲之情,此行亦為異常之為。如師父之言,宮鶴道長之思,為人弗解!”
萬花女道:“黃陵柏與茨清子約於一年之後,為師之意,數日後你二人便可將七珠送往十三島。”金蓮童誇英子合掌從命,蓮童道:“十三島應在小扶桑之東北,未知去此多遠?”萬花女道:“當初那碧靈聖女曾言十三島之妙,曾有意於十三島,可她後來同師妹去了南天竺。其方位如徒兒之言,去此約三千餘里。”
數是後金蓮童姐妹由十三島歸來,見了師父,言說那十三島之美景,何處是人間天堂?何處是福地洞天?師徒讚歎不已,金蓮童道:“據黃陵道長之言,其師兄必定是尋那七星人,須待一年之後他會同茨清子產、海若藏前往東南方尋覓之後,方知師兄之下落!”
自誇英子由蘭亭回萬花島,轉眼已三十餘日,白絮四師妹備了山海佳餚,師徒七人一聚,分別又在且夕。
島上之百花榮枯不一,因之四時之花陰不謝,芳草依依,一杯萬花露人間之紅燈綠酒如何能比!
誇英子舉杯間忽想起同師妹蘭三女偕同綠珠青玉由乾元山回蘭亭數日後晚間之所迂,及蘭亭師當年為白猿所救之事,向師父師妹敘說那神猿之廳,及五臺山之所見,萬花女疑道:“猿者通靈之性,猶以白猿為奇,卻未聞如徒兒之所迂,其能人言,且有如是之禪境及其深奧之神動,恐已非數十百年之處世,那過去未來,現在三時之答對足見其深藏也!”金蓮童嘆道:“猿能如此,人曷弗如。”
萬花女道:“靈猿得道,多於禪家以無為法通其智慧之門,浩渺自然,博大無窮,他雖與人之靈通於一源,可其了無雜念,靈識清淨,常人之未能也!”誇英子點頭嘆道:“世上萬物之靈者人也!猿也!人之靈因雜汙穢而不見,猿之靈脫離塵俗而如如。”
數日後,金蓮童誇英子回蘭亭山,以慰蘭亭之思!
蘭亭觀回來了金蓮童、誇英子好不熱鬧。金蓮童拜見了蘭亭師,訴以思念之情及萬花師之繫念,蘭亭觀這徒兒似當年又非當年,似當年之音容笑語,不似當年之稚情一片,三十年來的數次來往,可知那萬花島溫潤四時,及那九天玄華,令其英姿不減當年。蘭亭道姑雖已無繫念於心。淡泊之中已見老矣!風雨流年的蘭亭山,不比那月明空淨的萬花島。
蘭三女同四師妹拜了大師姐、二師姐。金蓮童握了綠珠、青玉兩手回想誇英子之言。姐妹皆有一番心酸的往事,都有一段傷心情!
師徒八人歡聚一堂,可謂蘭亭觀之盛極一時。
師徒之樂融融於道義之中。師徒之樂平淡清靜之樂,無爾虞我詐之間,師徒之樂,躬耕園圃,自食其力之樂。師徒之樂也,慈悲善行之樂,其樂無量。非金錢之樂,非名利之樂,無怨恨牽掛,忡忡憂心也!此乃真人真情之東,非庸庸者所能樂。
觀前觀後,園圃可耕,姐妹於閒遐時把鋤執鏟,圃中春秋之蔬菜,園中四時之花果,冬則雪壓翠竹,風搖紅梅,此即師徒勞辛之樂也!
蘭亭師數十年採藥,炙煉成丹,為四鄉之民療傷醫病,分文不取,山中之百草,藤蘿根莖皆良藥也,只在妙手回春,此乃慈悲之樂也!
清泉甘甜,林木葳 。清泉甘甜跳珠翻玉,觀之者賞心悅目,竹木繁茂,山花吐蘇,此乃清靜之樂也!
無慾望,無邪念,無名利,無顛倒夢想,冰心一片,此乃淡恬自在之樂也!
三清境界大道昌昌玄理妙諦,此乃道義無盡藏之妙東也!
蘭三女二十多年來,受蘭亭師父之妙義,得師姐九天玄華之神功,已無邪惡來犯之憂。
說起那邪惡之來犯,金蓮童合掌道:“師父、弟子隨師多年,怎未聽師父說起那白猿一事?”蘭亭笑道:“此事汝聽你師妹之言。”蓮童道:“師妹此番於萬花島,向萬花師父說起此事。”蘭亭道:“若非那神猿為師何至於今,想不到綠珠青玉來後與三女月下論道,那白猿竟於窗外解其疑難,往事歷歷乃為師親眼所見,此與誇英子五臺山所遇,及月夜之落難,皆可為證。”三女又將那夜月光下之所遇告知師姐,蘭亭道:“為師雖與神功一道無緣,可那神猿之博大內涵,決非百年之所能。”青玉道:“不知那神猿可有師傅?其師為誰?”
誇英子將萬花師傅之言相告,眾皆默然無語,此間不可臆量之天道玄理,此間也只有蘭亭道姑知之一二。
蘭亭山萬木蕭索,大雪紛飛,又是隆冬之時,師徒中只有蓮童三人不畏其寒。綠珠四姐妹燃了柴薪取暖,山中之枯木敗枝取之不盡,炭盆中的火光日夜不熄。
師姐妹除了不怠於那九天玄華於朝夕之外,即集於雲堂圍了蘭亭師聽道誦經,或坐靜守一,此可謂是至誠之心願,真實的無悔人生,其間尚有所思者,即綠珠青玉,想那龍虎口的伴兒,明月姑娘思憶那未竟之事!
炭盆中火光冉冉,綠珠、青玉、明月耳聽師傅、師姐之言,二目卻望那火光出神,三女笑道:“三位妹妹想的何事?姐姐一猜便中。”三人一怔,綠珠一笑道:“姐姐猜猜看。”三女故作呻吟道:“可是那龍虎口的伴兒?可是山人那柄劍?”三人同時點頭,青玉道:“師姐果然一猜而中”三女一嘆道:“想那龍虎口範大當時雖有悔恨之意,可是誠意尚未得知?想那明月崗上山人之望仍未了之!”誇英子道:“師妹之言,已在你我當初之約,龍虎口範大若改了舊日的惡習,一家和睦相處或許伴兒之願已消。當時她母女只因範大與黑霸王來往,胡作非為,伴兒方有離家之願,若是而今範大之惡習未改,又為一說,況其黨羽已沒,範大安能不悔也!山人那口劍也只有由那遊方僧人處得知一二。今已歲暮,來年之秋見了那周普便知端的。”青玉道:“如師姐之言,那範大若是未曾改了,如何是好,等到來年之秋,豈不苦煞了伴兒妹妹。”
蘭亭唸了聲佛號道:“若是如此,來年春日即可前往二處,至於我觀中多上幾人又有何妨,但如汝等所言,來者誠心誠意為是。”綠珠、青玉、四姐妹向師傅合掌稱謝。
自去年秋,綠珠、青玉、明月來到蘭亭觀之後,觀中那年入山的小女童俗家之名為蓮兒,由師傅易為“紅蓮”二字,今日之蘭亭觀三女之下的四姐妹即綠珠、青玉、明月、紅蓮四人。
風風雨雨的蘭亭觀,歷經憂患,人世間的滄桑歲月,漫漫長長禍福的來去怎能由人之揣測度量。
又是一個明淨的月夜,冬日的月夜不比那春日的月夜清麗,夏夜月色之皎好,秋月之蒼涼。雪滿山阿,廣寒宮闕高高懸於碧蘭的天空。四時之月,賦予詩人騷客無限的遐想!
綠珠、青玉同往日一樣託了腮兒於窗前對那月兒凝思,窗上是一層透明的絹沙,掛了一對厚厚的窗簾,那朦朧的月光透過青紗,灑入朦朧的房中,地上一盆炭火,房中清悄宜人。
青玉想了許久,緩緩道:“姐姐,自那晚我二人之疑為那神猿點撥之後,妹妹仍對那過去,未來,現在三時不解,為何時光有此三時之分?”綠珠茫然道:“由那神猿之言,你我只是一個朦朧的意境,此非你我而今所能知,妹妹想他作甚。”青玉嘆道:“過去的時光,再也不能重來,今日即是現在,昨日即是過去,昨日與今日有何不同,只是已去之昨日,已無蹤跡,你我在昨日與今日之來往中老矣,此便是時光?”綠珠道:“那神猿之言,我二人也只有以此領會,妹妹還是不想他為是。”青玉嘆道:“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綠珠道:“妹妹之憂已非往日之憂,而今之憂猶玄妙之思也!”青玉點頭道:“無論貧富貴賤,這時光卻至為公平,他絕非富貴之人而歲長,貧賤之流而歲短,可世人卻以他之一生是永恆的,便唯利是圖,爭名奪利,其至老時而得知。”綠珠嘆道:“妹妹說時光是最為公平的,以姐姐看,時光也是最不公平的。”青玉道:“時光何以又不公平?”綠珠道:“家藏萬金,錦衣玉食,猶恐那時光易去,那強奪豪取,喪盡天良者亦是今日與明日,那善良窮苦者亦是今日與明日豈不是最不公平。”青玉道:“那麼,時光是最為無情的,遂吟道‘漫漫長夜苦風雨,俟此時光如經年!’”。
姐妹對月沉思,忽聞窗前數丈外,一個極為熟知的聲音吟道:“生悠乎曾如白駒之過隙,然不得歡樂虧耽我之盛年……”
月光皎潔,竹影婆娑,透過輕紗,可見窗外白色人影迷離,二人略為一怔,青玉猛的推了窗扉時,那白影已到窗前,二人驚顧時,眼前人影飄動,人已由視窗進入房中。
綠珠、青玉急回頭觀看,原來是二師姐,二人合掌躬身綠珠道:“這般時候,師姐尚未歇了!”誇英子道:“二位師妹可是等那神猿來那?”青玉笑道:“師姐若是於窗外不言,月光下白影飄忽,我二人也必以為神猿來了!”誇英子於青玉床頭坐了,撫其肩道:“二位師妹方才之言,姐姐聽了,頗有道理,可其理於此,又當他論,你二人於觀中時久,聽師傅講那大藏道論,自然明白。”
青玉道:“師姐,我二人對月想那神猿之言,終不能悟解,所言盡為師姐聽去。”綠珠道:“那神猿能否再來蘭亭,恐非所想?”誇英子道:“也未必!昔時師傅親眼所見,並與其相對而言,蒙其救護,數月前其又於此,答解了二位妹妹之疑,其來去如如,誰能料之,姐姐於五台山之夜,若非神猿,合寺僧人俱已休矣,其為偶然也?”綠珠、青玉點頭稱是,姐妹看那冰天冷月,碧空廣寒,思緒漫漫。
夜來的晴空朗月,待天將晨曉時,卻是寒風呼嘯,彤雲密佈。近午時,空中飄飄揚揚飛起了雪花,師徒集於雲堂誦經時,觀門外響起了,咚、咚的扣門聲。
師徒微微一怔,蘭亭道:“這般天時,觀外何人敲門?”
綠珠起身道:“弟子前去看來!”誇英子道:“我二人一同前去!”
觀門外已是茫然一片,大雪中站定一人拱手道:“道姑果然在此,太亦生見禮。”誇英子驚道:“道長何來?快請觀中。”綠珠見是乾元山太亦道長,急忙向前躬身一拜道:“道長一廂可好!”太亦生點頭拱手一笑。
那太亦生於大雪紛飛中,身無片雪,誇英子笑道:“道長身無片雪,衣無錦裘,不似寒中人。”太亦生拱手笑道:“太亦生尚欠道姑三舍。”
三人之言,已為青玉聞知,即同三女迎出,青玉深深一拜道:“青玉拜見道長!”太亦生拱手笑道:“好!你二人如今到了天方福地!”綠珠、青玉躬謝道:“還多虧了道長!”
來到雲堂前三女合掌道:“道長請!”雲堂中蘭亭道姑,金蓮童具皆站起身來,太亦生向前一步躬身道:“太亦生參見前輩!”蘭亭立掌道:“道長請坐!”太亦生與蓮童見禮後於左首坐了,紅蓮將茶送上。
太亦生此乃由黑龍嶺繞道而來,數月前誇英子三女前往乾元山接綠珠、青玉回蘭亭時,空靈道長提起黑龍嶺時,空靈曾當誇英子三女之面向徒兒道:“當時黑龍嶺一戰死了青麵人猿,三魔,徒兒曾言不見那駝背叟,白眉赤睛人頭獅今道姑在此,須防其後患。”
今太亦生前往黑龍嶺即受師父之命探其虛實,太亦生此由黑龍嶺到此,一則告知黑龍嶺今日之情,二則看一看綠珠、青玉二人。太亦生之言令誇英子回想那日五臺山碧山寺之遇,頗為驚詫,綠珠、青玉聞太亦生之言,起身拜謝道:“謝道長,當時若非道長,我二人尚不知流落何方!”太亦生笑道:“太亦生之言實乃吾師之意!”綠珠、青玉轉而向東方一拜。
誇英子道:“道長既往黑龍嶺探其虛實,未知其情如何?”太亦生道:“那年道姑曾與我師徒,會合天山岷童,雲中太阿子等已將黑龍嶺一火焚之,青麵人猿三魔及其童兒葬身大火,只是不見了那駝背叟三魔,前番道姑於乾元山所言雖空無一人,可那黑龍嶺上卻立了一赤色石柱,其 上刻了‘血海深仇,必然雪之’八字。可嘆那故里早已是殘垣斷壁,了無人跡。”
誇英子嘆道:“嶺上之石柱必為駝背叟所為,若如此必有助紂為謔者,只是今在於何處?不可不防也。”太亦生嘆道:“非但貧道之故里,已無人跡,數百里之村寨俱已荒蕪,皆駝背叟之輩所致!”
三女眨了眨二目道:“師姐於碧山寺所遇,定是那漏網之魔,師姐可識之?”誇英子道:“這駝背叟姐姐何曾見到,當時大殿內燈燭俱已熄滅,一片黑暗,殿門外三個惡魔前後而立;想必即是此魔頭。”太亦生道:“道姑所見那魔頭何等模樣?”誇英子思忖未語之際,蘭亭觀外驟然捲起,一陣狂風,雲堂上,嘿嘿兩聲狂笑,嘶啞怪戾之聲道:“駝背爺在此,黑龍嶺的帳今日要了結了!”太亦生大驚道:“不好,貧道未曾料此一箸,他竟跟蹤而來!”那噑鳴般的震耳之聲於風濤中激盪。
今蘭亭觀幸有金蓮童,誇英子姐妹,不然,蘭亭觀可悲的下場鮮血與焦土。
太亦生恨恨的將左拳擊於右掌道:“前輩請勿妄動!”
一瞬間蘭亭觀外東、南、西三面站定了金蓮童、誇英子、太亦生,三女於雲堂護了師傅、師妹。雲堂上方站了那又醜又黑的駝背叟,風雪中那魔頭傲然而立,四下環顧。
微微的駝背叟,浮起一團黑色的煙霧,兩隻精光芒射的鷹目,冷焰灼灼,瘦長的十指迸出串串幽蘭的星火。
誇英子倒吸了口冷氣暗道:“此正是碧山寺所見!”駝背叟惡狠狠的看了一眼誇英子陰測測的道:“那晚若非那驟然出現的白猿,汝命早已休矣!今日決難逃此劫。”
這駝背叟之輩分甚高,他於青麵人猿為天山四魔之師輩,四魔於天山都龍嶺能抗衡於天山岷童,可見這駝背叟之狂言並非虛狂,天空山七劍對八魔幾乎勢均力敵,可面前的駝背叟並不知四弟子之死,與面前這白衣女子有關,他只知那面前的太亦生。魔心叵測的駝背叟於黑龍嶺暗中窺伺,報復他所謂之血海深仇,他若於黑龍嶺出手,太亦生怎逃此厄,可他跟蹤來了這蘭亭山。
這駝背叟非但其北溟神功深不可測,而其四相具,地煞八法,更是奇門異道之祖嶺,百餘年來若論其身份之高下,他甚至可與雪靈山之天鈞子,崑崙之長的雲谷子比肩上下。
可嘆他之一脈入邪門異道,他於師兄青麵人猿,師弟白眉赤睛人頭獅之中,其地煞八法,四相具最為陰辣狠毒。當時於黑龍嶺六劍合力誅殺青麵人猿,九頭雕三魔,當時若是駝背叟、白眉赤睛二魔在,其後果將令有一說!
當時二魔及九頭雕往江南尋找神猿,萬里行程,卻未尋到,那神猿之蹤跡。然而黃山硃砂峰下,護國慈光寺,五臺山碧寺二處卻與那神猿不期而遇,且於照面之瞬間令三魔潰敗,碧山寺死了白眉赤睛人頭獅。二魔回到黑龍嶺,其慘狀令者暴力殘忍的魔頭寒心,絕望,當他一頭撞向黑龍嶺巖壁時,卻為黑河霧頭島五路神魔大頭怪所救。
數年來駝背叟含恨於心的新仇舊恨,便是要弄清仇人是誰?五路神魔大頭怪的兩個弟子,九頭雕,八面怪一死一傷。他與駝背叟可謂同仇敵愾,二魔頭別無良策,便於這黑龍嶺設此“佈下金鉤釣海鱉之計”今太亦生黑龍嶺窺其虛實,卻失之一籌。
蘭亭觀大殿上,駝背叟跟本未將太亦生三人放在眼中,那五路神魔山林中伺機出手,與駝背叟互成犄角。
駝背叟四下一望,陰陰的恨道:“我黑龍嶺從未犯及汝等,因何喪我師兄及門下弟子,以某所料,也絕非眼下汝等三人,如三人也絕非我師兄之對手,今某無須動手,若能告知犯我黑龍嶺者,饒爾等一命,汝三人也抵不了我師兄一命。”其言堅如截鐵,無容分辨。
太亦生退了一步揚聲道:“汝黑龍嶺四方百姓,可曾犯汝之黑龍嶺?因何斬盡殺絕,燒燬松坡屯,汝將何說?”
駝背叟冷冷的“哼”了一聲,兩掌向下一捺起掌時,即刻蕩起一陣風霧,風寒砭骨,黑霧霎時籠罩了蘭亭觀,飄飄蕩蕩的雪片於那團巨大的黑霧上空打轉,飛向四方。
黑霧中電光閃爍,巨大的壓力四合,此正是當初天空山七劍八魔之景象。當時的七劍會的是天山四魔、黑星峽四怪。論高下前者七劍為誇英子姐妹之師輩,而今的駝背叟雖只其一人,他卻是天山四魔之師長。
當初雖盡非勢均力敵,七劍中仍失去了上清君。
金蓮童、誇英子者萬花島仙娘之後,當時還是那身無一技的弱弱少女,今敵我相對,三人便覺力不從心。
金光銀瀾合圍那沖天黑霧、電光沉雷。
蘭亭觀中一片驚呼,窗扉皆已緊閉,盆中的炭火已熄,卻連個火星也無,三女拼全力護了師父師妹,然已近力竭。俱都透不過氣息大殿內外一片漆黑。
昏暗中各不相見、金蓮童姐妹、太亦生皆已量知彼此之危境,雙方持之甚久,優劣之勢亦愈見懸殊。仁者得勢必生憐憫之心。非仁者居上,必生猖狂之念,何況這駝背叟、黑煙迷霧中發出數聲狂笑,隨至之霹靂閃電,愈加瘋狂。
大殿中的蘭亭師徒已為其重重之禁力所遏制,狂喘不已,三女已筋疲力盡,不能自持。
誇英子三人已到了那內力枯竭之時,而此際的誇英子,卻在想:“天山四魔乃駝背叟之弟子,天平關罹難於四魔,想不到而今仍未能逃此魔掌,可嘆卻累及了師父及師姐師妹!”誇英子於此刻心有他思,欲枯之力即刻消懈。
誇英子自始至終為駝背叟之四相具所遏制,未能出手其九天玄華劍法,況駝背叟之巨大內涵,恐三人合而未及其半,駝背叟居高臨下,勝券在手。
黑沉的風霧中,駝背叟獰笑道:“汝等速速跪拜求饒,並道出那誰殺了我他天山四徒,是誰殺了我那師兄,燒了黑龍嶺?”太亦生拼盡最後之餘力,道:“貧道前往黑龍嶺,便是欲除汝之魔患,不料汝跟蹤而至,天山都龍嶺除掉汝之四陵,黑龍嶺殺死青麵人猿者天道也,汝也終有其時!”
駝背叟發出一陣狂笑,北溟四相已用到了九成。
三人口中已涔出血絲,行將撲之於地時,空中一個清亮的聲音道:“汝可知碧山寺,恕爾等不死者為誰?汝之罪惡深重,吾猶未忍傷之,汝可忘汝之過去否?汝速速去吧,免得陳屍於此。”其聲令昏沉中的誇英子一震,且甚耳熟,盡力睜了二目觀望時,方才那陰風黑霧已漸散去,霹靂電光及其四周之巨大禁力亦已消匿。
大殿上驚恐萬狀的駝背叟,大睜了一雙駭疑的二目仰天觀望。
十餘丈的高空中,燦爛的白色光華間亭亭立了那神蹤迷離的神猿。
到如今駝背叟已是第三次與其相遇,想起黃山硃砂峰下想起那碧山寺師弟之死,駝背叟打了個寒噤,蕩起一陣狂風向身後百丈外雪霧迷茫中的山林打了個唿哨,倉皇逃離。
與此同時,空中那神猿亦向那林間道:“汝尚有何話可言?”誇英子急向那林中觀看時,林稍隱約間一團赤色煙霧,一個遍身赤紅的大頭怪。黑河霧頭島五路神魔大頭怪,亦於驚慌失措中追蹤駝背叟而去。
五路神魔大頭怪本欲助駝背叟為徒兒九頭鵰,八面怪復仇而來,他於林間因見駝背叟一人已是綽綽有餘,便於林稍立而觀望!此乃蘭亭之幸也,若二魔同時出手,何能待至神猿到來?蘭亭師徒之劫難,怎能倖免?此大頭怪之失算,此駝背叟之太狂,此猶天意也!
二魔逃離之頃,未待誇英子於驚愕之餘拜謝,空中那片明霞即刻升高,逸去!
一場驟臨的浩劫,霎時化解,然而蘭亭觀大殿及東西廂房屋面上的琉璃大瓦,俱已粉碎,大殿上現出一個巨大的天窗,其乃駝背叟立足之地?
二魔頭逃往何處?尚且不知,神猿何去?亦未能知,太亦生、誇英子姐妹俱皆大汗淋漓,三人喘息片刻,彼此雖尚未一見,其狼狽不堪皆可猜知。
觀中遍地瓦礫,可嘆那株松柏,翠竹俱已枝摧葉落,一目瘡痍。
天光放亮,三女由破落的窗扉向外張望,見太亦道長師姐走來,忙去開了搖搖欲墜的殿門。
蘭亭師已不能支,口鼻中已涔出血來,綠珠四師妹個個二目脹痛,伏於師父身旁涕泣,若是為時再久,其窒息之四周禁力可致人絕息而死或血脈爆裂,五臟碎裂而死,還幸虧三女之全力護侍,否則何至此時。
蓮童見狀急向前以稍已迴轉之餘力為師父過宮導氣,誇英子亦為四師妹運功調理。
待師父師妹氣息平定之後,個個驚愕不解,大殿上那狂笑,殿堂內外的漆黑一團,與那炙熱的狂風!此尚幸虧太亦生三人於大殿外之抗衡,不然觀中之殿宇已然起火坍塌,當蘭亭聞聽了誇英子之言,合了雙掌跪於那蒲團之上,誦唸拜謝,拜謝那神猿二次救命之恩,綠珠四師妹俱隨師父跪了。
大難臨頭之際,那神猿怎能即刻而至,其又能三番兩次饒那駝背叟不死?誇英子思而不解?那白猿若是慈悲不殺,可於五臺山碧山寺卻令三者中一死一傷,唯獨這魔頭悻悻逃離。其中必有原由!金蓮童料知師妹所思,嘆道:“師妹可曾聞聽那白猿之言道汝可知碧山寺恕爾不死者為誰?汝之罪惡深重,吾猶未忍傷之,汝速速去吧,汝可忘記汝之過去?”誇英子點頭沉思道:“難道這白猿與此魔頭往昔曾有因果?”
太亦生道:“這駝背叟正是天山四魔之師,青麵人猿乃其師兄,當時黑龍嶺一役時,駝背叟與其長徒,白眉赤睛人頭獅未知去了何處?天山四魔共是師兄弟六人,方才所言之人頭獅為長,其間二、三、四、五為天山四兄弟,小師弟為黑煞神玄豹、黑龍嶺之役,玄豹與大師伯青麵人猿戰死,二者貧道是認得的,可當時之枯林中尚有二死者,已不可辨認。”
誇英子疑道:“駝背叟逃離時,西北林稍蕩起一團赤煙者未知為誰?”太亦生搖頭道:“尚且不知!當時黑龍嶺下枯林中之二死者及道姑五臺山所遇三魔,而今算來除黑龍嶺青麵人猿四師徒之外二魔及今日之紅面怪必為駝背叟之所邀。”
誇英子嘆道:“自天平關事起至今多少年來,冤仇報報不已,當初天平關何故受天山四魔之浩劫?此恨綿綿!”金蓮童道:“為此仇者天山四魔也,師妹是應該知其原委的!天空山一戰結下生死之仇者隴嶺六劍令天山四魔傾巢,黑龍嶺方涉及其師輩,仇何能已!”
誇英子面上掠過一瞬紅暈,她之花容月貌,乃天平關大劫之因,罪魁之首者天山四魔也!金蓮童之言,令茫然無語久久幽思的蘭亭師太深深一嘆!數十年前的往事連同今日的一場災難於其心頭回蕩。
太亦生喟然道:“駝背叟師徒之中,今獨留此最為殘忍狠辣者,其四相俱及其北溟神功亦最高深,今神猿仍慈心放他逃去,可如道姑所言,二者難道曾有過往?令人不可置信也!今二魔逃離,必有後患,未知那神猿作何臆斷?”三女道:“道長之言,說那駝背叟師徒,而今也只有其一尚在,卻是個最為狠毒者。他若與那神猿有一往之因果,那神猿也必知其去向,他也必知駝背叟之反覆無常,其既憐而縱之,也必不置我蘭亭於不顧。”蘭亭嘆道:“徒兒之言雖是,要那駝背叟悔之,恐非容易,我蘭亭不得大意。”金蓮童嘆道:“與小人之交為人之一忌,我卻結仇於魔,不可不慎。”
眾人之臆測,眼下之蘭亭必仰仗於不可揣測之神猿,為今之計太亦生回山稟告師父,另謀良策。
且不言太亦生回山,卻說那駝背叟,倉皇逃遁,一團黑煙向東北疾馳,五路神魔大頭怪一團赤色風霧緊隨其後。當二者漸近時,駝背叟戛然而止,待大頭怪來到近前,恨道:“可恨,當初我徒兒三人遍尋江南未見那白猿蹤跡,卻於黃山硃砂峰下相遇,他卻於那寺中僧人一道,後於五臺山亦為如之,卻傷了我之人頭獅,今於此欲將得手之際,又是此猿,可恨…”駝背叟言罷心頭忽地出現往昔一縱即逝的朦朧記憶,他呻吟未語之際。大頭怪卻道:“若以那白猿之神功,我二人亦為之枉然,如汝之言,黃山、五臺山及今日那白猿好似有意放汝逃生,汝可知其因?”駝背叟沉思片刻恨道:“他若有意於我,為何又屢屢與我作對?”大頭怪恨道:“汝未窮思其因,其中必有原故?”駝背叟恨道:“他若助我了此一仇,我駝背叟寧可尊其為師。”大頭怪冷冷笑道:“非也!汝若欲復此仇,即在眼前!”駝背叟大睜二目道:“此話怎講?”大頭怪道:“方才那白猿待我去後,即升空而沒,我二人何不趁此折回,一舉滅之?”駝背叟眨了眨血紅的二目,兩掌一擊,掌隙間迸出串串火星道:“好!既如此,方消我恨。”
二魔頭已去蘭亭三百餘里,待其轉身時,數十丈外空中,現出一雙犀利的二目,一雙白色袍袖飄蕩於颯颯的微風中,那輕輕的風卻陣陣襲來,二魔打了個冷戰,一個驚呼道:“白猿!”一個驚呼道:“神猿!”
流光飛霞中的白猿,矗立未動,二魔定了定神,駝背叟俟近大頭怪低聲道:“以我二人之全力驟然出手,量他也非神仙,孰能敵我二人之一搏?”按說駝背叟之言,亦不為過。就他一人博大深邃之北溟神功,加之那奇異的四相俱,已不可估量。那摧山丘拔巨木之狂飆颶風。況五路神魔之大力天罡,天炁星煞只在駝背叟之上,合二魔之力拼死一搏,無可敵者。
二魔不謀而合,駝背叟暗自恨道:“數次之遇皆於倉皇之間,令其佔了上風,然而他面對勁敵,亦未敢掉以輕心,今有大頭怪在此,膽量邪惡即其魔性,未能由數次慘敗中放其逃生,他卻未深思其因。至死不悔者惡魔也!”
駝背叟數十年之猖狂,幾未單打獨鬥中敗過下風,甚至一敵眾魁。可他未知面前這白猿,自隋末,經唐、宋、元、明,到嘉靖已歷時數百餘年,唐初於神農山隨大俠裴凌初習劍法到他天蕩山練劍掌一百三十年。後隨玄元子兩甲子,所為之先天大化無以出右者,超乎於六大神功之上。
二魔頭還是低估了遠遠亭亭而立靜若處子的對手。
大頭怪提了提雙掌點頭道:“嗯!合我二人之力,打他個粉身碎骨,而後去那道觀。”
二魔相對一視,雙雙抱拳向對面一躬之間,驟然接近白猿,拱了拱雙手,化掌推出。雙方向去未足三丈,巨大的黑色風暴和以翻江倒海的赤紅風團於隆隆聲中湧向對面。
對面之白猿亦於瞬間後掠之際,劃出兩掌,無影無蹤的消風霎時與那經天風滔向遇。一剎之間,非二魔所料的驚雷閃電。現於面前的則是風平浪靜。
二魔大驚失色,竟同時呼道:“不可能!”對方以何功法?令其博大深邃之北溟神功,大力天罡化解一空,況且尚有那不可測之四相俱、三炁風?
清風瀟瀟,數丈外一雙清澈明亮的二目卻靜靜的注目於己,呆呆的二魔一震,耳旁響起那清越的聲音道:“汝之北溟神功,四相俱雖已到爐火純青之地,可吾已是第四次放爾逃命,那以大力天罡者,吾已二次放汝逃生,汝二人是去是留?汝若仍不悔心悟過,再來蘭亭時,悔之晚矣!”
懾於威懾,二魔躬身一拜轉身欲去,不料身後又道:“汝二人前往何處?居身何處?可有個名姓?”二魔一怔,大頭怪竟不假思索道:“黑河霧頭島,在下五路神魔。”一拉身邊駝背叟道:“此乃黑龍嶺駝背叟!”白猿向駝背叟點了點頭道:“八十年前點塵渡!”駝背叟聞言一震,心中掠過朦朧的片段記憶。舉目觀望時,面前之白猿已無蹤影。
二魔怎敢輕易再來蘭亭,然而魔心不死,駝背叟回到黑河,卻也沉思那“點塵渡”之事,然而他終究想不起那白猿屢屢契於其心,他卻只思其一,而不思其因?到後來駝背叟、大頭怪終於死在黃陵柏’誇英子等手下、誇英子也最終雪了天平之仇。
且說蘭亭觀自太亦生去後,師徒甚為不安,猶恐那魔頭去而復返。
蘭亭觀一片狼藉,綠珠、明月將炭盆中熄了的火重新燃起,師徒相對坐了,仰望大殿上那巨大的露天洞出神,餘悸來已!師徒此時又怎能知,若非那神猿,蘭亭觀此時已不復存在!
金蓮童憐憫那年邁的蘭亭師父,到此時尚要受此驚擾,而時姐妹之心又何嘗不是一個想法,深山道觀,於塵不染,自食其力,能方便時與人方便,卻仍要遭此不測之劫難。
一杯熱茶之後,已到辰時,金蓮童向師父合掌道:“師父休要驚怕憂慮,那神猿定未遠去,依他之神會,也絕不一去了之!師父可想而知,蘭亭觀每在危急之時,他竟即時現身救護?”蘭亭合掌淡淡的一笑道:“為師怎無此念。”隨之合掌念那太上徑、大悲咒,眾姐妹皆合掌誦唸。謝那神猿之救護。
師徒念罷,金蓮童命綠珠紅蓮廚下收拾,即同四師妹收拾觀中之殘局。
天到午時,齋飯之後,師徒商議之後,三女回蘭家坨,由蘭大利等人請了匠人修理觀中破損之殿宇不表。
昨夜的大雪已停,厚厚的積雪,明朗的天空雖無白日,卻大非昨日之陰晦,更非昨日之黑風魔影,師徒悒鬱之心換作了劫後重生。
到了那夕暮時,空中陰雲四合,起了風,零落地飄起了雪花,師徒之心亦與那天時一樣,陷入陰鬱之中,夜間的風一陣緊一陣輕,那雪兒亦是大一陣小一陣,師徒的心同那風兒時輕時沉。一夜間風雪未止,師徒亦無一人入眠。
天將亮時,雪亦漸止,三女將房門開了一扇,向外張望,忽驚呼道:“師姐看,院中何物?”師徒聞言大驚,齊來門旁觀看。
院中敗落的松樹下立了一截黑色的碑石,石高四尺餘,乃一塊荒寺中的舊碑,碑上一層薄薄的積雪,師徒來到近前,紅蓮以塵尾拂去了積雪,石碑之正面原有的碑文已殘剝不清。石碑之背面卻現出幾行清晰的字跡,師徒目光所聚,青玉則唸到:“二怪者,黑者駝背叟,紅者黑河霧頭島五路神魔大頭怪。駝背叟之北溟神功,大頭怪之大力天罡,汝等尚可拒之,二魔之四相俱、三炁風乃奇異之外道功法,汝等之天藏諸法非到極端者,不易制之,若以甚深之四溟鴻濛大法可敗二魔也!吾已追而警之,量其近年之內,未敢妄動。”青玉念罷長長舒了口氣。
此一來,師徒之憂慮頓消,三女合掌道:“此必神猿所為。”雪地上蘭亭師已合掌下跪,蓮童姐妹即於師父左右跪了,向那石碑三拜。
拜罷起身,蘭亭命紅蓮取了香爐、几案,就於碑前焚香一柱,至此碑每日三炷香,為師徒之感念!
因匠人修繕殿宇,師徒便於後廂房起居,青玉扶了紅蓮道:“二魔今於黑河霧頭島,未知其在何處?”誇英子道:“其必於黑龍嶺向北,已是荒寒之地。”三女道:“北溟、天罡、四相俱、三炁風,前二者已聞師姐言之,後二者是何功法,那陰風黑霧甚為駭人。”金蓮童道:“碑文之示,已甚分明,且言之對付後二者之手段,我三人清教下及釋門之中何有此術,此皆外道之邪術也,雖不足而論,卻害人不淺,可他於神猿之先天無極之下,相形見絀。”
待大殿廂房修復之後,以師父之意於大殿後造起一座小小的殿閣,將那石碑立於其中供奉。
轉眼又是秋日,金蓮童回到蘭亭已是數月之久,蘭亭之慮雖無眼下之憂,亦為師徒長久之慮,金蓮童欲回南海,深憂蘭亭之安危。
十餘日後,當三女同了師妹青玉、前往後殿中灑掃時,殿中那石碑之前立了一塊木牌,牌上之字跡入木,寫下了“來時來曾去曾去,飛雲行空無蹤跡,何必無影作有形。仗劍行俠亦吾生!一性心中無果報,實相無相無枯榮,風塵之內九百年,無為無妄無念中。”
師徒合掌由青玉,誦那七言詩數遍,方由詩中了知那白猿已逾世九百餘年,已證得了無為之法。
從此那白猿了無資訊,直到四十年後,青城山由西海借來那柄鳴風寶刃星臺上空誇英子方與白猿一會,其時那神猿已收徒於青城。今情歷歷,往事悠悠無人能以主之。
“秋以深兮秋風涼,碧天淡雲燕兒翔;去年秋風明月崗,玉峰青蘿已渺茫;而時秋風思故鄉,故鄉已非所思量,但望明目常如此,此心化作明月光。”
青玉依欄擊掌,明月姑娘依節而歌。綠珠紅蓮遐首沉思。明月歌罷,綠珠撫其肩道:“師妹思鄉耶還是想那往事迢迢?”明月嘆道:“故鄉也思,往事也思!故鄉尚可一回,往事不能再來,我姐妹於此又何求之?”青玉道:“今已八月既望,想師姐去年明月崗之言應在近日前往龍虎口、明月崗二處,其昨時小妹可回鄉一顧!”明月嘆道:“於此雖思鄉,回鄉也傷心。何年如明月,明鏡無相思!”青玉淡然一笑道:“妹妹心如明月時,青玉願作月中人!”綠珠道:“妹妹之言,恍若他生,但願我姐妹如二位師姐,修成羅浮之後,行空萬里,忘卻人間。”青玉一笑道:“即使行空萬里亦在人間,海角天涯皆愁情,姐姐若欲離此人間者此心也,姐姐他年修成那無極大道,自然身在人間非人間。”那久無一言的紅蓮卻道:“若無此身在人間,心在何方?”綠珠青玉怔怔的看那紅蓮茫然的二目出神,明月則道:“此心不在人間,在於何處?此時若得那神猿於窗外,必為你我解其疑?”綠珠嘆道:“神猿在何方?”
紅蓮望那明月姐姐道:“姐姐即日將回鄉,姐姐此時何以思之?”明月愕然道:“姐姐若是回故鄉,妹妹有何思之?”紅蓮嘆道:“姐姐回鄉固然為了姐姐之所思,姐姐回鄉卻不可依戀那鄉情、人情,依戀不歸!”明月愣了愣道:“明月回鄉固然是鄉情未斷,十餘年之風土人情,且有爹爹之遺願未了之故,怎地就如妹妹之言,依戀那人間之炎涼,姐姐之從蘭亭雖因家境之變遷,亦非一朝之所思,妹妹若同姐姐之處地,思之如何?”紅蓮嘆道:“妹妹已無家可歸,一縷鄉思已在夢中剪斷。”明月起身向紅蓮一拜道:“妹妹啊!你我皆是忘情人!”
青玉擦淚道:“二位妹妹之言了有禪機,一年來我姐妹猶未了斷,那綿綿的鄉情時於夢中徘徊,昨夜青玉夢中回鄉,未見故人安在,卻於夢中吟詩一首,醒來猶在癔中。”明月道:“姐姐夢中猶詩,快快念來。”青玉吟道:“柳兒綿綿如舊時,月兒圓圓猶明麗,只是花前人已非。可是夢魂空徘徊。”明月愕然嘆道:“姐姐夢中猶能為詩,可嘆!可敬!”此時三女走來道:“今夜陰雲冷空,妹妹仍在思念那月下故鄉?”身後一人忽道:“只因明月年年有,身畔人兒年年非!往日既已無尋處?何故為之空傷悲?眾人回頭看時,來的是大師姐金蓮童。”
姐妹起身迎道:“大師姐請坐!”青玉合掌道:“小妹何時能如師姐縱橫天地間,浩茫此心也!”金蓮童就青玉身旁坐了撫其背道:“妹妹非但文采過人,心胸不讓鬚眉,他日定在姐姐之上!”紅蓮道:“青玉姐姐夢中猶能為詩。”即將那“柳兒綿綿如舊時”吟之,金蓮童嘆道:“妹妹情深至衷,雖於夢中,靈心未晦,日後妹妹必有悟於空門。”青玉合掌道:“願如師姐之言,而妹妹徒有此思而無其慧。”
蓮童道:“慧在其中,本無不同,生芽發枝之異也,種子、沃土、天水潺之萌其華。”三女道:“若師姐之言,慧在於內,經典,師訓猶如沃土、雨露。”蓮童點頭道:“雖然如是,一壟之禾,猶不一也,此乃受惠之不一。”
青玉沉思道:“人間之不平,觸目皆是,是非之倒置,古今亦然,古之俠義不乏有之,而天下之不平處處可見,正道未能克於邪惡,邪惡亦能久長,河漢耿耿,曲直亦終有公道。我姐妹今於道中,尚且未能盡拋之於心外,思鄉憶故之情猶未能一刀兩斷,可悲!可嘆!”金蓮童苦笑道:“難!夫子之文舉,道德之經典,未能盡回世人之心,梵宇莊嚴,佛心慈悲,未能盡化痴迷之蒼生,師妹啊!江河日下,人心不古,不見慧日之高懸,而為一名一利而昧心,師妹啊!任你能移山倒海,亦是枉然的,任你是那三教師祖何以回天之力!”青玉合掌一躬道:“如師姐之言,唯有自救自度矣!”金蓮童嘆道:“亦未盡然!這青玉獨有所思,已見其芒,她便是後來的峨嵋山一鑑師太。”
“秋風起兮秋風涼,碧天淡雲籠阿梁,紅葉漸染千山翠,柳兒含煙不覆綿!”
門外清風颯然,金蓮童道:“師妹來矣!”門兒緩緩開處,誇英子合掌道:“師姐原來也在此處!”綠珠等起身相迎,姐妹坐定,誇英子道:“那‘柳兒含煙不覆棉’之不覆棉師妹用之於何?”青玉思忖道:“夢斷香消四十年,沈園柳老不覆綿,綠波橋下傷心水,曾是驚鴻照影來!”明月道:“姐姐思素敏捷,那陸游當初沈園題詩,可謂是驚鴻歸來,臨照傷心!”誇英子嘆道:“二位妹妹具是閨中才女,何以青燈古剎伴佛來。”紅蓮捧了茶來,誇英子接了道:“秋風已涼,明日當秉明師父,前往明月崗,不可食言於周普眾人。”明月姑娘近前一拜道:“師姐未忘那明月觀中之諾,受小妹一拜!”未等誇英子止之,明月三拜,那淚兒已隨之而下。
三女慰道:“妹妹何處又傷悲,家中幸有周伯父子料理,何以掛懷,況妹妹於此,餘者已為身外之物,惟有那柄劍,山人曾刻石明月崗,此番前往若能知其下落,再作計議,況家中已無親故,妹妹已無須傷情為是。”明月抆淚道:“妹妹雖如姐姐之言,只是這淚兒不由人也!”
青玉道:“此往山東未知誰與師姐為伴?”誇英子道:“此去還是三女師妹為是,未知明月妹妹之意如何?”明月嘆道:“明月寨雖時在妹妹思念之中,然而故鄉之情,觸之傷心也!況來去之間又要連累二位姐姐!”誇英子點頭道:“妹妹若有此言,我與三女明日即可前往,多則三五日,況觀中惟蓮童師姐,雖然那碑上之言可信,亦不可疏之大意,但望太亦回山告知其師,空靈師徒必然掛之於心,想那黃陵柏,白髮道人將赴乾元之約,此皆有益我蘭亭也!”金蓮童道:“量那二魔未敢貿然來犯,師妹但可放心。”來日,姐妹聚於師父房中,誇英子將前往明月寨之事告知師父,蘭亭道:“一年了,徒兒此去明月徒兒可一同前往?”明月合掌道:“有二位師姐前去,猶同弟子回鄉一樣,弟子就不再前往了。”言下又欲垂淚,蘭亭嘆道:“汝怎地不欲前往?此中之苦為師何嘗不知,待你隨師姐學成了萬花島的本事,來去自如,同你那綠珠、青玉一同回鄉,豈不為快!”綠珠、青玉、明月聞蘭亭之言,心中甚慰,向蘭亭合掌一躬道:“謝師父!”
蘭亭嘆道:“未知那龍虎口那範大可否一改前非?他若能如其言亦他本人之幸。亦劉氏母女之幸。一年過去了,那遊方僧可又來往於範大酒店?範大酒店而今如何?”誇英子合掌道:“一年前的龍虎口皆在師父憶念之中,此番徒兒前往,一則是那柄劍,二者即伴兒今日之處地,如若那範大不食其言,如師父所說,其閤家之幸也!即如此那範大昧了其言,他已無了黑霸之流,他亦無能所為?然而劉氏母女及那範大酒店就另有一說!今弟子與三女師妹前往,即為此二事也!”
深秋的朝日,於蘭亭山上空映煦出兩團銀色的光華,冉冉東去,燦爛的秋空,雲高天淨。蘭亭觀外,綠珠姐妹向空一拜,三縷潔淨的心念隨了那兩片明亮的雲霞飄向天外。
誇英子與師妹蘭三女相距明月崗百餘里時,三女向那山道上一指道:“姐姐請看!馬,一,二,三,四!”山道上四匹快馬由東向西疾馳。誇英子道:“師妹可見那馬上捆了一人?”三女定睛看時,前二匹馬上各騎了一人,鞍前各搭了一人。三女道:“師姐!絕非善者,二者好似女子衣著!”
說話之間,四匹馬已揚塵而過。誇英子道:“師妹,隨我來!”二人轉身,霎時飄越馬前半里之遙,姐妹飄落山道中央。
眨眼間,最前面的一匹黑馬已到眼前,馬上端坐了一剽悍的綠衣大漢,大漢忽見道中央站了二女子急勒馬而止,那馬前蹄抬起,唏溜溜打了串響鼻,幾乎將馬背上大漢及那橫擔之人甩下馬來。緊接黑馬之後,響起一連串的馬嘶。
四匹烈馬,口吐白氣,馬蹄嗒嗒撞擊地面石塊,迸擊點點火星。
綠衣大漢跳下馬來,瞪大二目,驚疑的注目面前二女子,一個輕紗雪白,一個裙帶粉紅,蠶眉風目,杏眼紅唇,絕色天香。大漢身後已策於道旁八支邪惡的目光呆呆而視。
若是換做了樵夫牧童,老夫老嫗,四匹馬將是飛馳而過,馬上人也只是一聲粗獷的吼叫而已。
三女早已怒火中燒,低聲道:“師姐,馬上果為二女子。”誇英子輕輕“嗯”了一聲!綠衣大漢抹了一把汗水,皮笑肉不笑的訕訕道:“二位女子怎地竟擋了爺的道?難道有情於我。嘿嘿,哈哈!”左首一個黑衣大漢道:“天上掉下來的仙子,自然要比你我所掠二女子強了許多!”其後一個青衣漢子道:“帶回山中,大王定然有賞!”呵呵,哈哈。
三女近前一步,緩緩道:“放下馬上女子!”綠衣大漢一愣道:“嘿嘿!放下她二人也好,換上你二人豈不更好。”三女怎容他再言左掌揚了揚,一陣飆風驟起,四大漢風滔中驚呼狂叫!
風過後,四大漢之頭巾盡被削去,風濤中的砂石,已令其頭破血流,面目青一塊紫一塊。山腳下的四匹馬卻只幾聲嘶鳴,甩打其長尾,了若無礙。四大漢卻呆若木雕。
三女喝道:“愣什麼?還不將二女子放下!”
二女子已是昏厥,四大漢呆在一旁。誇英子、三女來到二女子身前,與其導元輸氣。
待二女子轉醒,呆呆的疑望誇英子、三女出神。
三女驚道:“汝二人可是明月寨人?”二女子驚詫半晌,垂淚起身叩拜道:“道姑救命!...”誇英子道:“切莫傷心,此事怎說?”二女子畏怯的目視十數步外的四大漢,三女道:“休要畏怕!”即向四大漢喝道:“後退!”四大漢躬身退至山角處,垂頭而立。
二女子一名環環,一名翠翠。皆明月寨人氏,一年前曾與誇英子、三女有一面之唔,而今於此得救,想想一年前的往事,心中的疑慮、畏怕便一掃而無。環環拭淚道:“自去歲道姑去後未久,寨中便有強人搶掠、嘈擾。後來方知他等乃去此數十里之孟良寨中的強盜,今若不遇二位,我二人必死於孟良寨了!”翠翠嘆道:“幸好明月妹妹一年前從二位道姑去了蘭亭,不然必遭大難。”言下垂淚掩泣。
令人世間禍福成敗,乃至國破家亡者,不出金錢、權衡、武力、美色四道,令四個飛揚跋扈的強徒俯首帖耳,若非三女一掌,任你良言苦口,說破口舌、無濟於事,必反遭其害。
世上極難擺平的恩怨、過隙,有了金錢即可化解。秦時,那趙高指鹿為馬,權勢也。姐已亡商,西施之滅吳,美色也!三女聽了環環二女之敘說,轉身之際便來到了四大漢面前,四大漢賊眉鼠目方在思忖脫身之計時,忽見人影晃處,紅衣道姑已在面前,四人一震,打了個哆嗦,忙彎下腰來。
三女恨道:“孟良寨搶了多少良家女子,而今如何。”那為首的綠衣大漢喋噓道:“連此二人不過十四五,俱在寨中。”
此乃寨主吩咐,與小的無干。”三女向前一掌,綠衣大漢滿面鮮血,吐出四個大牙來,大漢捂了面孔,蹼地跪了,三女怒道:“與汝無干,怎地搶了良家女子。”其後三大漢俱都跪了,三女卻喝道:“上馬!”四大漢一震,抬起頭來呆呆的目視三女,三女怒道:“看什麼,一匹馬上二人。”誇英子摟了環環,三女摟了翠翠,騎了兩匹棗紅馬。四大漢二人一匹黑馬,三女怒道:“孟良寨!”四大漢怎敢違抗,向前引路。
孟良、明月二寨相去一百三十餘里,此去孟良寨向西北四十餘里,天近午時,四匹馬大汗淋漓的到了孟良寨。
守寨的嘍兵見四頭領合騎二馬,個個鼻青臉腫,其後二馬上是四個女子,什為納悶,暗道:“今日的四女子卻也大膽,自個兒騎了馬來,可頭頭怎地如此摸樣?”忙開了柵門相迎。
四漢子下馬,將馬僵丟向嘍兵,呆立一旁,誇英、三女卻於馬上未動,三女喝道:“速命你那主兒前來。”四大漢聞言齊向十數丈外的林中奔去。
林中即其巢穴,三十餘間木石房舍,一間寬敞的廳堂,四周石牆,方才那柵門上築一牌柚,上書孟良寨三字,寨後有山,山名孟良山。
寨中嘍兵三十餘人,為首的卻是個號稱 孟良的精悍瘦小的還俗道人,道人。大廳中一把堅木大椅,兩旁四張石凳, 孟良端坐木椅中,二指捻他那三寸長的山羊髯。身後站了兩名面有淚痕的女子。
孟良見四弟兄迴轉,欠了欠身道:“弟兄,此行如何?”當他面見四人之慘狀時,緩緩立起身來到:“莫非遇到了棘手?”那綠衣漢子拱了拱手道:“非但棘手,已跟上門來!” 孟良驚愕的面上微微一笑道:“大膽,找死不成?”綠衣大漢一咧嘴苦笑道:“今番非他,我四人尚未動手,那女子揚了揚手,我等便成了這般摸樣,今二女子在林外等候,大哥不可怠慢。”
孟良起身隨手取了一對護手鉤,向身旁嘍兵將鐵鉤一圈,小嘍兵卻也會意,轉身去了。
綠衣大汗在前, 孟良身後緊跟了三個黑衣大漢,一正四付,五寨主來到林外時,小嘍兵已召集二十餘人列於林外等候。
樹林外,三女早已不耐,忽見林中那綠衣大漢數人走來,其間一個瘦小精悍的漢子,料定必是孟良寨主。
十數步外 孟良站定身形,綠衣大漢閃在一旁道:“寨主,此便是那二女子。” 孟良一雙鼠目便盯了誇英子三女轉個不停。三女向前一步怒道:“汝可是孟良寨的主兒?速將汝等搶掠之民女放出!” 孟良聞言,方回過神來,獰笑道:“放那女子也可,只是汝二人留下便可!”他見了三女姐妹,卻忘了身後四弟兄的摸樣。
話音方落, 孟良忽見眼前,人影幌動,他那雙鐵鉤尚未出招,便已奪手而飛,重重的兩記耳光印於兩腮,同樣是一口鮮血,吐出四個大牙,四大漢一連退了數步。
孟良捂了兩腮,一雙鼠目卻在轉動,三女喝道:“如何?放也不放?”一旁的黑衣大漢近前低聲道:“大哥,放人才是,好漢不吃眼前虧!” 孟良嘶啞道:“虧已吃了,放!放!放!”那綠衣大漢向身後嘍兵道:“愣什麼!放人!”四五個小嘍兵呆了呆 轉身入林時,三女於瞬間來到小嘍兵身前,小嘍兵縮了縮脖頸,三女道:“帶路!”
石房外,四個嘍兵方在向石室中高一聲低一聲的嬉笑、猥褻之狀什為可惡,三女見之,一口唾液淬出,恰恰打在一嘍兵左耳,那嘍兵啊呀一聲,眼角已滲出血來,未等四嘍兵回神,又是八記重重的耳光。
時值深秋,石房中的四女子卻衣衫單薄,衣不遮體,三女喝退嘍兵,喚來了環環、翠翠為四女子尋了衣衫穿了,四女子幾近呆痴,待穿了衣衫,卻抱了環環、翠翠痛哭不已。
林外, 孟良已掛身樹梢,四個大漢倒於血泊中呻吟,三女見狀向誇英子一躬身道:“師姐,痛快!”
四女子中有一人亦為明月寨人,餘者皆明月寨鄰匠之村寨人家,依三女之意,皆暫回明月寨而後由周普命人送其還鄉,當下於寨中命小嘍兵備了飯食,待環環、翠翠六人用了飲食,三女命嘍兵牽來了那四匹馬,四大漢已撐起身來,皆是一臂斷折。
此時三十餘嘍兵皆已聚在林邊,呆呆觀望,三女向四漢子斥道:“汝等何為?”綠衣大漢哭喪到:“我等雖從 孟良為非作反,卻無一人命,只是一味從其胡作非為,今此身已殘,又無去處,還望道姑可憐,留個生路。”三女向師姐道:“師姐之意?”誇英子道:“ 孟良死有餘辜,他四人罪有應得,其日後如何?天地難知,知者已也,師妹可命其清點寨中數年來之所搶掠,看是如何?”四大漢怎敢不從,帶了數名嘍兵入林去了。清點寨中約有六百餘兩銀子,、糧食等物盡有。四大漢垂頭而立,眾嘍兵集於林間竊竊私語。
天已申時,三女道:“師姐,看來今日於此一宿了!”誇英子道:“只有如此!”
四大漢、眾嘍兵仍回林後歇息,誇英子三女及環環六女子皆於林中過夜,秋夜之寒,於三女姐妹無礙,寨中衣衫盡有,環環等雖於林間,卻是一宿輕鬆寬慰的解脫。
這一夜,誇英子三女聽那環環、翠翠敘說那明月寨一年來的前前後後。
羅七、當時黑霸王手下羅五之弟,弟兄二人一個無賴、一個潑皮,一年前羅五受範大之意,夜探明月崗,為三女結果了性命,範大失去了一耳,他卻迴心自慚,又因劉氏母女之故這範大保了一命。可這羅七卻對其兄長羅五之死,不究其因,竟暗恨在心。他失去了兄長羅五倒無關緊要,失去了黑霸王盤中的殘湯剩菜,杯中的殘酒,則令其恨之於懷。
黑霸王樹倒猢猻散,羅七傻了眼,再也無了靠山,無了酒肉,當初他為龍虎口一個狐假虎威,而今成了個人人厭棄的浪子,往日的勝境,一去不歸,只有那範大的酒店依舊,可已非他常來常往之地。
遊手好閒、潑皮無賴,未能自食其力的羅七,終日所想的便是害人利已。
賽孟良本是去孟良寨西北五十餘里一個小小的觀院,落松觀中的一個道人,觀中有七道,觀主西門明臺,是個正直無私的三清弟子,人稱西門道人,西門道人非但為廉潔,又有一身拳腳功夫。這賽孟良,本來叫孟道良,卻是個同羅七一樣的無賴,他不同於羅七的是苦學了幾年功夫,他雖與觀主不合,他卻不敵西門道人的六合拳,天長日久,原形敗露的孟道良為觀主逐出落松觀。
孟道良無所適從,便想到數十里外久已荒蕪的孟良寨,此地原是魯東一個幫派,幫主死後,乃至散夥,日漸沒落敗壞,可當時那幫主,卻有數百金藏於內室夾壁之中,也是孟道良的一時運轉,他來到這荒蕪一人的孟良寨二里之遙本來有個村居,十餘戶貧窮人家,此村居方是真實的孟良寨,孟良嶺下的孟良寨為當初那魯東幫所置,以山為名,以此村居為名,便有了而今這個山寨。
潑皮無賴的本性,亦其膽大妄為之根源,孟良寨卻成了他之地盤。他想起戲班唱的那焦贊孟良,便索性將其孟道良中的道字去掉,喚作孟良,又恰與孟良寨相宜,想想一時得意,定要勝於昔日的孟良,竟自詡為賽孟良。孟道良而今一變為賽孟良,且又有此山賽為依,甚為自喜,只是手中天人,囊中空虛,如何是好?
賽孟良無聊之際,於寨中四處察看,東張西望,尋求昔日的盛衰痕跡,或許有幸於已。
當他 察覺了寨中的藏金,這賽孟良幾乎昏厥,此非天賜為何?從此他便作起了佔山為王的寨主夢。
四大漢本是濟南府一帶的四盜,後為官府畫影圖形捉拿,潛蹤秘跡,逃到這孟良寨。二者相遇,一拍即合,無賴對盜賊,本是一丘之貉。
這賽孟良雖然身材廋小,四個膘肥馬壯的大漢卻是糠才,幾路拳腳之下,四大漢折服無地,若論偷技,自然拔高一籌,寨中之嘍囉皆遠近之氓從。豎起招兵旗,自有吃糧人。孟良寨有了主子,水向低處流,四方之濁流即彙集於此,龍虎口的羅七便是其一。
羅七恨範大,恨明月寨,便慫恿賽孟良胡作非為,羅七因而也為賽孟良所重用。
範大酒店已數遭其劫,只因伴兒去他嬸孃處,尚未遭其難。其後聞知此事,於其嬸孃家未敢歸來。
然而卻苦了明月寨,近一年來,遭劫者何止周普數家。
環環、翠翠之敘說,那羅七怎逃此厄。
次日,三女命四大漢及眾嘍兵集於林前,環環於眾人中卻未見羅七何在,三女便問那綠衣大漢,道:“速將羅七喚來,不然一個不留!”羅七已為賽孟良之心腹,況孟良寨數十人,誰不相識,即使烏合之眾,同為一丘之貉,小人無賴之中妒恨之心猶甚,今既要以羅七試問,平日與羅七不和者三十人中,竟有過半之數,由此亦可見羅七稍有得勢,便忘其形。亦由此可見,無賴之群更非一心,傾軋猶甚也。
當下眾人四處尋找,以其人之身還治其人之道,未出多久,那羅七便為數人押至林外,三女向環環三人道:“可是此人?”環環恨道:“正是羅七。”三女近前問那喪魂落魄的羅七道:“黑霸王之死,範大猶能悔心轉意,汝羅七怎地就未見其下場?”那羅七卻識得眼前之人,黑霸王數人當時之死之狀,即刻現於眼前。
羅七縮脖脛,一言未發,對此又怎能以憐憫之心相待,一年來,他慫恿賽孟良,他手下何止十數無辜之良家女子含恨而死?羅七也最清楚,大報當前,其何以思?也只有他自己清楚。
疾惡如仇的蘭三女,看了身後師姐一眼,向羅七一指那寨門道:“汝自去罷!”羅七一愣,他不解三女之意,可那四字卻清晰在耳,當他離開眾人走向柵門時,三女出掌。
羅七數聲嚎叫,也同那賽孟良一樣,掛在了林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