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瞧了兩眼，聞人景就不看了，隨意回著，“記下了。”
沈臨熙也不管他是真的記下了，還是假的記下了，繼續說道，“長公主身邊常年跟隨一個護衛，你進去之後，這個標記是找到他們的關鍵。”
聞人景又隨意看了一眼，回應著，“記下了。”
“……”沈臨熙看這一副敷衍的樣子，也不想囑咐了，隨他去。
沒一會兒，礦外吵鬧起來，礦口布棚處換了人來，外頭百來號人排著隊去錄名字。
聞人景見狀，正準備過去，沈臨熙拉住他，退回來，輕聲道，“注意安全。”
聞人景笑著打發了十三和竹林兩個電燈泡，躲在石頭後面好生啃了沈臨熙一頓。
呼淼一行四人跟聞人景一起，當礦工混進礦山。
經過礦洞之後，發現此處果真是別有洞天。
裡面人有秩有序，管礦巡兵只有一兩個，其他都在帳篷內，倒是礦工自己管著挖礦人。
帶領他們的巡兵將人帶到礦場中央，將人交給了礦工頭頭。
礦工頭頭長得賊眉鼠眼，濃眉小眼，活像是偷了幾輩子東西的，跟巡兵一陣客氣之後，在新人面前擺起了架子。
“今日不早了，就不給你們安排活了，先去休息，晚上參加神會。”
濃眉小眼將這串人又交給一個佝僂的年輕人，拽了頭繩穿過礦場，到了一處礦洞前，開了鐵門，將人塞進去，再次上了鎖。
聞人景跟著這百來號人進到礦洞深處，只有草蓆和油燈，沒有其他的東西。
聞人景跟呼淼一行人找了角落。
“大人，現在怎麼辦？”呼淼以聞人景為首，開口先問。
聞人景瞧瞧四周，“你們是有辦法出去的吧！”
呼淼愣神，點了點頭，“嗯，我們有牌子，他們會好生送我們出去。”
聞人景點點頭，“那你們留在這裡，看好這些礦工，晚上他們說的神會，幫我留意些訊息，我大概不會參加，你們趁著神會好好打聽打聽，說不定能打聽出什麼，我現在要去找人，你們自己小心。”
呼淼不同有動作，自然樂意，拱手應下。
聞人景從礦洞至鐵門處，瞧了瞧鎖頭，老舊生鏽，隨手一拽便拽斷了。
礦場人多，聞人景混進去便隱入人群中，他先是藉著採礦往各處都搭了沈臨熙擺過的石頭陣，然後混到高處去採礦，好觀察是否有人會注意石頭陣。
隨著太陽落下山去，也沒發現有什麼人注意過石頭陣。
沒辦法，就只能找人打聽訊息了。
聞人景瞅著時機崴了腳，從礦山小坡下滾落下去，很快就引來圍觀。
“怎麼回事？”賊眉鼠眼的那人先聞人找了過來，然後踢了聞人景一腳，“你怎麼回事，這點事都辦不好？”
聞人景縮著身，將畏頭畏尾扮演的入木三分。
有人分開人群，也來看熱鬧。
賊眉鼠眼的人看清來人後，立馬躬身禮貌了很多，“使者，您怎麼來了。”
被稱使者的人身著粗布礦衣，長得極其周正，沒有什麼表情，隨意的擺了擺手。
賊眉鼠眼的人便馬上散了這些湊熱鬧的，很是恭敬的離開。
使者見人散去，壓著聲音問，“你是二皇子派來的人？”
聞人景鬆了一口氣，坐起身來。“你終於來了。”
“周仰。”使者報完姓名，說道，“跟我來吧。”
周仰說完在前帶路，聞人景起身跟了上去。
二人前後腳進了另外一個礦洞口。
這個礦洞口比較大，也比較長，每一段距離都會有火把照路，穿過礦洞，聞人景被眼前景象驚了一跳。
他現在位於一條懸在邊上的石路上，朝下看去，有一大片很大的地方，像是祭臺一類的。
周仰帶著聞人景一路向下走到最底層，發現下面牆壁上都刻有浮雕，像是什麼神鬼面。
一條紅毯直鋪祭臺上，又順著祭臺掛到了另一處礦洞口。
有幾個女人正在佈置祭臺，香火燻的人腦袋直犯衝。
周仰路過的時候，這幾個女人會行禮，然後恭恭敬敬的喊聲，“使者。”
周仰點點頭，帶著聞人景進了另一邊的礦洞。
一進這處礦洞，粉紗綢帳到處都是，一股沖鼻的香氣撲面而來，叫人只想退避三舍。
周仰像是習慣了一樣，一路往內而去。
到頭之後，竟然是來了一處女子閨房般的礦洞處。
不大不小，五臟俱全，除平日裡生活所需，還有梳妝檯，鏡子，屏風……，且用料華貴。
屏風後顯現出四五人影，像是在伺候什麼人裝扮。
周仰隔著屏風行禮，“聖女，有人求見。”
屏風後的聖女擺擺手，讓人退下。
幾個女人白衣錦身，滿載香氣得擦著聞人景退出了礦洞。
聖女這才慢慢起身，在屏風後不遠處停下。
“來者何人。”
聞人景沒有見過長公主，周仰找到他時，也以為他是看到了石頭陣，且他直接報了二皇子的名頭。
可這聲音氣勢，少了些什麼東西。
如太后，慈祥且威嚴，如二皇子景暄，壓迫且傲氣。
可屏風後女子的聲音，像是從風塵中來，風塵中去。
聞人景抬起頭來，咳嗽兩聲，躬身回應，“沈臨熙，見過聖女。”
聖女半天沒有說話，隔著屏風瞧了半天，“哦！是你啊，你不在京城好好待著，混進這裡來做什麼？”
聞人景當下瞭然，此人不是長公主，真的長公主不可能沒有見過沈臨熙，更不用說認不出，她應該已經有了兇險。
而這個周仰，應該也不是什麼沈臨熙嘴中的貼身護衛。
聞人景將這些猜測埋進肚子裡，“稟聖女，二皇子擔憂您的安危，特派我來的。”
聖女怒言道，“他？他是派你來看我屍體有沒有涼吧。”
聞人景沒有回話，單膝跪在地上。
聖女又言，“周仰，你先出去，我與這位沈大人，有話要說。”
周仰擰著眉頭，聲音又壓低了幾分，“聖女，小的留下……”
“我用你保護嗎？”聖女發了怒，“滾出去。”
周仰捏著拳頭，退了出去。
聲音越來越遠，聞人景依舊跪著。
屏風後那人卸下面巾，從屏風後出來，連忙去撈聞人景，“少主，是我，快起來。”
聽見少主，聞人景發了懵，瞧著面前的女人覺得自己腦子短路了，“你是誰？”
女人從雙耳後抽出兩支很長很長的細針來，原本圓潤細緻的臉型發生改變，竟然變得有稜有角的，一張屬於男子的臉出現在女子身上。
這哪裡是女人，分明是個男人。
而這個男人，聞人景也認識，正是暗衛中的一員，名叫永珍。
“……”聞人景挑了挑眉，呵笑一聲，“你可真行，竟然連女子都能扮了？”
永珍無奈的坐在地上，“沒辦法，外面的體力活我又做不了，只能扮作女人了。”
對於永珍是如何在一兩天時間內成為聖女的，聞人景一點興趣都沒有，他只知道，關於長公主在這個礦山的訊息是他傳出來的就夠了。
聞人景直接進去主題，“長公主呢？”
永珍搖搖頭，“不知道，我混進來的時候，聖女已經換人了，長公主估計都涼了吧。”
“那你知道什麼？”聞人景忍不住問。
永珍說道，“長公主身邊本有個貼身侍衛，我知道他被關在哪裡？”
聞人景問，“在哪裡？”
永珍交代道，“今日有神會，開了祭壇之後需要有祭品，那個貼身侍衛估計就是今夜的祭品，依我推斷，祭品應該在祭壇之下。”
聞人景當即起身要走，永珍連忙拉住，“少主，只有神會儀式獻祭之時，祭品出口才會開啟，沒有其他辦法的。”
可目前，只有找到這個貼身侍衛，才有可能找到長公主。
聞人景陷入沉思，現在祭壇有人看著，也沒辦法下手，若是等神會儀式，到時候人全都聚集在這裡，更沒辦法下手了。
聞人景瞧了瞧永珍的胸口，“你現在……，本事這麼大，連這都弄得出來？”
永珍攏了攏胸口，“這是假的，少主你要看看嗎？”
“滾！”聞人景罵了一聲，“我現在要去想辦法找長公主貼身侍衛，你的任務暫且算作結束了，自己想辦法撤出去。”
永珍直接脫去了衣服，露出男相，一身夜行衣顯現出來，“少主，你是去救那個侍衛吧，我跟您一起去。”
聞人景看著永珍脫下的華衣，問道，“一會兒不是神會儀式了嗎？沒有聖女能行嗎？”
永珍睜大眼睛，“儀式亂點，不好嗎？”
聞人景舔舔嘴唇，好像也是這個理，便只能帶著人一起走。
周仰在礦洞口等著，靠在那兒快要睡著一樣，永珍拿了個玉竹簡，向著周仰吹了一根針。
鎮上塗了毒藥，沒一會兒，周仰就順著牆壁倒了下去。
永珍走近時，忍不住給了他兩腳，“臭色狼，死有餘辜，還敢輕薄老子！”
聞人景忍不住對永珍從頭看到尾，還有人敢對此人耍流氓嗎？
永珍嘿嘿一笑，“少主，見笑。”
聞人景居高臨下，瞧這祭壇四周陸續有人湧入。
永珍道了聲不好，“祭壇儀式提前了。”
“祭壇下方沒辦法去嗎？”聞人景問。
永珍回道，“除了神主，沒人去過祭壇下方，那個長公主貼身侍衛，估計也早都涼了。”
聞人景狠狠盯了他一眼，“長公主沒了，我也要跟著陪葬，謹言慎行你到現在都學不會？”
永珍閉了嘴，不敢再言。
再者，長公主就是長公主，身份在那裡放著，就算這個訊息從譚明傳回京城，那葉槐蔭一時半會兒也不敢下殺她的命令。
聞人景想起之前在南疆時，永珍極其會狸貓換太子那一套，便問道，“祭品到祭壇上之後，你能當著這麼多人面，換掉那個護衛嗎？”
永珍搖搖頭，“有些難度。”然後看了看暈倒在地上的周仰，“好像也不難。”
隨後，聞人景跟著永珍拖著周仰的屍體回了洞裡。
這個祭場很大，將人容納滿之後，沿著礦壁也站滿了人。
烏泱泱的人群聲音不止，雜七雜八讓人頭暈的很。
沒多一會兒不知哪裡吹了號子，眾人安靜下來，並且讓出了道路，人群之中，八人抬著轎子慢慢到祭壇邊上，神主佝僂著身子，身上花花綠綠一條一條的，帶著衣服鬼神面具，唱著跳著往祭臺上去。
眾人見狀，紛紛跪拜下去，虔誠著祈禱什麼。
使女端著聖水上臺，神主拿著柳條蘸了聖水，灑在人群中。
沾上聖水的人以為自己是天選的幸運子一般，神主賜完聖水，站到臺中，呼喊聖女。
“有請聖女賜福。”
聞人景從頭到尾一直在暗處看著，改變了主意，祭臺下肯定有其他秘密，不一定要將那個護衛救出來才能問話，而且那護衛還不知道是死是活，且不說這裡這麼多人，就算搞了鬼，想跑也不容易。
“永珍。”聞人景吩咐道，“裝做聖女，我們不救那個護衛了，去祭壇下面。”
永珍反應了一會兒，立刻換上聖女的衣服，“是，少主。”
聞人景瞧著‘聖女’直直飄到祭壇中央後，思忖起來。
偌大的礦場，總有人會死會傷會犯規，這些人會不會就在祭壇之下。
聞人景想賭，堵長公主就在祭壇之下的某一處。
聖女從最近處，挑選出了一個人，閉眼在他額頭處點了聖水，嘰裡咕嚕哼了一堆聽不懂的。
神主又跟著跳了一段舞，跪在祭壇的祭廟下，帶領著眾人跪拜下去。
“萬民獻出祭品，神將降下祇言。”
眾人也紛紛跟著喊道。
“萬民獻出祭品，神將降下祇言。”
“萬民獻出祭品，神將降下祇言。”
……
隨後，祭廟緩緩升高，高至頭頂。
一人高的石棺中，綁著一個渾身重傷的人，神主抬手，叫信主們堆了一圈柴火。
神主拿著火把去點燃火堆時，礦洞頂上突然明亮如晝，亮得人無法睜眼。
這是永珍的小手段。
聞人景瞅準空子，飛身到祭壇中央，與永珍擠進石棺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