賑災物資左右兩排,錢銀米糧各十來車,戶部郎官正在最後的清點裝車。

王闔聞人景各派了一隊人馬去核實物資,整隊在城牆一側,算得上浩浩蕩蕩。

聞人景策馬前列,瞧著遠處有四五人騎著馬朝這頭過來,應該是欽點的隨同錄事。

王闔終於放心,“錄事終於來了。”

聞人景眯著眼多瞧了幾眼,其中有個熟悉的身影,高馬不太聽話,原地轉了一圈。

聞人景牽動韁繩,用腿夾了夾馬肚子,迫不及待跑上去。

“你怎麼來了。”

沈臨熙嘞停馬,與聞人景同行,“我不能來嗎?”

“能,當然能了。”聞人景笑著問,“那你是去廣盛,還是延水?”

沈臨熙擺擺手,叫十三再去對一下物資,“太后叫我與你同去延水,順道盯著你,二皇子也是這個意思,所以我就來了。”

聞人景笑得不停,“那你昨日怎麼不說?”

沈臨熙眯著眼睛,戲謔道,“當然是故意不說的。”

隨後策馬去拿錄事單子。

聞人景將馬調了頭,在高處看沈臨熙翻身下馬,與郎官和校場的人對接清單,直到清點完畢。

整裝完畢用了小半天的時間,六百多人前後拉了長隊,隨著開拔號角吹響,王闔領著長隊出發。

錄事畢竟是文官,長途騎馬跋涉受不得那麼勞累,所以架了車馬行在中段。

聞人景本想找了空子鑽到沈臨熙馬車上的,結果王闔派了隨軍來叫他過去說話。

沒辦法,王闔畢竟是上司,聞人景只能趕馬到前排去。

王闔見聞人景來了,放開了手裡的事務,將人招呼過來。

“你是第一次互送賑災物資,有些話還是需要跟你講的。”王闔說。

聞人景點點頭,“王總兵您說。”

王闔想了想,“從京城到延水,期間會路過埋由,鳳凰湖兩處險地,這兩個地方務必派先行兵探過,確保沒有盜匪再過,沿途設有十三處驛站,無論如何,除了驛站不能宿在它處,尤其是不能紮營。”

聞人景點頭,“知道了。”

王闔提醒道,“苟禹此人你要小心,他只是看著比較老實,實則心眼很多,若不設防,恐生大亂。”

聞人景問到,“比如呢?”

王闔悶了一口氣,“比如勾結匪窩,劫取賑災官銀,或偷拿官銀,這些事他都做得出來。”

聞人景心裡記下,苟禹官職一般,若連偷拿官銀和勾結匪窩,那的確需要多多注意。

“多爾蒙此人應該不會出亂子。”王闔說道,“但防人之心不可無。”

聞人景應了是,“記下了,總兵。”

王闔斜著眼瞧了聞人景一眼,“賑災物資乃民生之重,切莫動其他念頭,一民穿石,千民移氣,萬民動亂,萬萬民翻天,上對天地,下對臣民,皆以民為本,在我帳下,若非此,便是與我王闔不共戴天。”

這話聽著是好官,聞人景不禁高看一眼他,說道,“以民為本,正是我之追求。”

“嗯。”王闔點點頭,“這一路上你可以跟著我,熟悉一下事務,到了抿圪鬥,大軍分兩路,各自前往廣盛與延水,到時候你做決定務必三思而定。”

與王闔相處不多,暗部調查王闔的冊子也薄,就算看過了,也總覺得王闔與調查到的資訊有天差地別的區別。

王闔究竟是在誰的門庭之下,不得而知。

如今聽王闔言,也算盡職盡責之人。

王闔又說道,“這裡不是南疆,京城的兵很多都是官員之子,其間關係紛雜不堪,需要萬分謹慎地去對待,就算是有人犯錯要懲戒,也會牽一髮動全身,也有可能因此影響你仕途。”

聞人景讓暗部調查校場官員之後就發現了,他們關係錯綜複雜,亂成一團。

聞人景覺得王闔這話多少有交淺言深的意味,試探著問到,“王總兵,您與我父親是何關係?”

王闔皺皺眉頭,沒多久又散開,“我父親是聞人老將軍舊部,與我講過很多老將軍意氣風發時的偉事,甚叫人欽佩。”

聞人景也皺起眉頭,暗部調查的冊子裡並沒有寫王闔父親是聞人軍舊部,這是暗部沒調查清楚,還是王闔隨口扯得謊。

“哦?聞人景試探道,“這我從未聽父親講過。”

王闔沒接這話,說道,“老一輩之間的交情本與我輩無關,只是父親叮囑過我要對你多加照顧,容我再提醒你,二皇子極其善於偽裝,最喜抓人把柄威脅人做事,你若一心拜他庭下,自食惡果罷了。”

聞人景趕忙拱手,“多謝王總兵提點,我記在心裡了。”

看來王闔並不是二皇子庭下的人。

王闔繼續說到,“老一輩的臉面在我這裡並不厚重,多說兩句在我看來,已經算是照顧,多的我也無能為力,你起點便是副總兵,有些過高了,至於以後能爬到什麼位置上,全看你自己。”

這話是告訴聞人景,老一輩的交情多深跟他沒有關係,說道賣了情,又不用費力,也算圓滑。

聞人景趕忙謝道,“王總兵提點這些話對我來說,已經是夠多了,”

之後王闔叫了一些人過來,仔細跟聞人景說了一些事務上的細節,細到讓人恐怖。

平時不見他話有多少,但講起公事來,偏偏侃侃而談,一方一寸都不放過。

聞人景也從中學了不少,慢慢從心底佩服起王闔。

王闔身上帶著南疆的幾分坦然闊氣,又能用自己的方式應對京城內得各種洶湧暗流,

這正是聞人景需要學習的東西。

出了京城之後,長隊勻速前行,在太陽落山之際,大軍到了第一個驛站。

這個驛站建設在荒野,著眼望去,除了草灘什麼都沒有,屋舍十來間,院子倒挺大。

聞人景也並未細看,徑直的鑽進了沈臨熙的馬車。

動作大了些,將沈臨熙震開了眼睛,迷迷糊糊間沈臨熙糯糯然的問,“到驛站了嗎?”

“到了。”聞人景一下撲倒在沈臨熙身上,“十三先去跟著清點了,一會兒來找你,我昨日就沒睡,王闔又拉著我講了一天的公務,聽的我耳朵都生繭了,又累又困。”

沈臨熙侷促在角落,抽出胳膊,任由腰身被環著,“那你不去休息,跑來賴著我做什麼?”

聞人景臉皮厚著問,“不賴著你賴著誰?看到你我就沒那麼困,也沒那麼累了。”

沈臨熙慢慢說著,“王家也算是世代忠良,從他爺爺輩開始就在軍中,到王闔這裡,光輝暗淡了些,在事務上用足功夫也無可厚非,你多聽多看多學,與你有益無害。”

聞人景將頭埋在沈臨熙頸彎裡點點頭,“知道了,學著呢,你說這王闔算是誰的人?”

沈臨熙輕聲回應,“不知道,接觸過幾次,也試探過幾次,很有可能是長公主或者二皇子的人。”

“二皇子的人嗎?”聞人景小聲呢喃著說道,“他可提醒我,要小心二皇子,聽著不像站在二皇子這邊的。”

沈臨熙淺淺笑之,撥弄聞人景的頭髮,“京城裡的每一個人,都是戲班子出來的,一個比一個演得好,一個比一個演的像,別看王闔那副務實的樣子,又誰的隊都不站,其實心裡怎麼想,誰知道呢?”

“那你為何猜測他是長公主或者二皇子的人?”聞人景問道。

一個敢問,一個敢答,“之前長公主推行過商稅漲幅制度,期間王闔曾暗中有過助力,而且王闔曾被太后指定為駙馬,最後無疾而終,長公主自渡去三相山後,二皇子在校場多次安排過人,王闔也曾暗中調派,雖隱蔽,但終是被我挖了出來,在你看來,王闔像是誰的人?”

聞人景現在想不動這些,在沈臨熙頸彎裡蹭了蹭,“管他是誰的人,現在我是你的人就對了。”

沈臨熙對此很是無奈,只得順著他,“聽不聽進耳朵裡都在你,現在重要的事是將物資準時準點送到延水,你我現在是拴在一根繩上的螞蚱,若是出了差錯,都要受罰,你還好,職位有得降,我現在一個小小書令使,沒得降就要消耗這條命了。”

聞人景正欲保證,車簾子被人掀開。

十三見車內兩人糾纏一處,馬上放下簾子,在外秉事,“大人,清點冊子已錄好,來呈給你過目……”

沈臨熙抬起胳膊伸出簾外,將冊子拿進來隨手丟在一旁。

此時另一邊的車簾也被掀開,竹林見二人如膠似漆,嚇紅了臉,與十三一樣立刻放下簾子,在外等候。

被人看到,聞人景稍有些困囧,紅著耳朵依舊臉厚,破罐子破摔的又往裡湊了湊。

沈臨熙倒是無所謂,只是被擠著實在是難受,只能張嘴去哄,“竹林應該已經挑好房間了,實在困頓,那就到房裡好好歇,擠在這裡做什麼?”

聞人景本欲撒嬌的,突然喊道,“竹林,熱水燒好了沒有,我得好好洗洗身上的倦。”

隔著木板,竹林有規律的敲了一會兒。

聞人景突然起身,“那我先回房了。”

說完就走,異常的很,沈臨熙忍不住扒開簾子多看了一眼聞人景風風火火離開的模樣。

聞人景回屋後,浴桶都已經備好,將自己一頭扎進浴桶裡邊泡邊搓。

剛才竹林在車外敲了一段話。

【熱水已經備好,房間在三樓最右,與沈大人房間相鄰。】

聞人景就想著趕緊回來洗個澡,然後偷偷摸摸去找沈臨熙,所以才會那般風風火火。

洗完澡,吃飽喝足後開啟窗戶看了看,後面是院牆,帳篷並未搭建在這裡,不怕有人瞧見。

便關門插上門栓,翻了窗戶到隔壁屋子的窗戶旁,輕輕一推便開了。

沈臨熙此時正在光溜溜的泡在浴桶裡,看見只穿了褻袍的聞人景從視窗翻進來,多少是有些受驚了。

原來剛才走的那麼幹脆,打得這個主意。

聞人景翻進來後,嘿嘿一笑,不好意思走到浴桶旁,止步於桌旁坐下,瞧著桌上的飯菜。

聞人景問道,“你怎麼不先吃飯,這都涼了。”

沈臨熙拽了件裡衣起身,見聞人景馬上轉過頭去,忍不住搖搖頭,笑了笑,“吃過了,那是剩下的。”

聞人景側著身,猛然扭頭不去看春色,“那你這也吃的太少了,小心晚上犯餓。”

沈臨熙光著腳在地上留下一個個溼腳印,“衣服穿好了,小心閃了脖子。”

聞人景這才將頭轉過來,見沈臨熙渾身上下只穿了一件裡衣,還有一半被打溼,腰帶從腰間開始綁,胸膛都袒露著,又馬上轉過去,“你……,你這算哪門子穿好了?”

沈臨熙沒得辦法,又攏了攏衣服,“現在好了。”

聞人景這才轉過頭敢看,還得忽視掉露出的腳脖子,“你不多穿了?”

沈臨熙擰了眉毛,“這是我的房間,你若不來,我連衣服都不用穿。”

聞人景無法反駁,可這樣的沈臨熙實在是過於吸引人了,只得尷尬的弩了弩飯菜,“你真的不再吃點了?”

沈臨熙自顧自的倒了水喝了杯,點了點頭。

聞人景打了哈欠,起身拉著沈臨熙就往床上去。

聞人景壓著人,還不忘說兩句情話,“你知不知道,我今天聽王闔說了那麼多,一想起你在馬車裡,想找你又沒法找的時候,有多難受嗎?”

沈臨熙伸出臂膀環住聞人景的脖子,“有多難受?”

這繞著玩兒的語氣,加上這股魅惑勁兒,誰受得了?

聞人景也不想裝了,笑著覆上沈臨熙的唇,將之前貪戀又奢求的盡數討著。

可當沈臨熙感受到腹部傳來的火熱,去脫聞人景的衣服時,聞人景卻又不樂意,抓著那不安分的手緊緊禁錮住。

沈臨熙氣力不如他,只能任他啃著。

想來是之前校場的事務太多太忙,多時不見,又在昨日夜裡吃了癟,非得在今日討回來不可。

直到沈臨熙吃痛的微哼了聲,聞人景才喘著粗氣鬆了嘴。

沈臨熙嘴都腫了一圈,紅的嚇人,指責道,“聞人景,你是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