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裡,白穆先是去了刑部,被告知沈臨熙今日告假。
轉而去了沈府,十三將人客客氣氣領進會客廳。
白穆一見沈臨熙就紅了眼,撲通跪在地上,揪著沈臨熙的裙襬,“沈大人,求您救救我家將軍吧,他最近一直待在家裡,哪裡都沒去,不可能跟錢忠被殺的事扯上關係的……”
沈臨熙被嚇了一跳,將人扶起來,“你先起來,你家將軍的事我會想辦法,沒必要弄成這樣。”
白穆抹了把鼻涕,“沈大人,您是我家將軍入京來交的頭一個朋友,除了您,我真的不知道該求誰幫忙了……”
“好啦,別哭了。”沈臨熙被哭的頭疼,“該動員的人我已經去動員了,無論是聞人府還是前府,都有人去走訪了,若他是冤枉的,線索就能問得出找得到。”
“什麼叫……”白穆著了急,“什麼叫若是被冤枉的,沈大人,您跟我們將軍雖然認識不算長,但……但您應該瞭解他呀,他是什麼人,您心裡應該有數的呀!”
沈臨熙冷了一張臉,變了眼色,質問道,“他是什麼人?”
這話嚇了白穆一跳,沒想到沈臨熙一朝變臉,甚至有想跟他撇開關係的味道。
“沈大人,你……”白穆有些不敢相信,“我家將軍陪您查案子,受了多少傷,您……您忘了嗎?您這是要跟他撇開關係嗎?”
沈臨熙揉揉額頭,“沈某說過了,已經派人出去查訪了,你現在哭死在這兒,難道指望我一個書令史去大理寺要人不成?”
“我……我……”白穆憋了半天,不知道如何回話,“是,沈大人,是在下唐突了。”
在沈府求了一通後,白穆又登門了王府,王闔與錢忠算是摯友,第一時間便問到這事與聞人景有關,按一般人會將白穆打將一頓。
王闔並沒有,只是差人在門口問了一句話。
“錢將軍的事,跟聞人景有沒有關係。”
白穆當即發了毒誓,“錢將軍的死跟我家將軍絕對沒有關係!”
王闔讓白穆入了府,可惜王闔一個武館,沒有查案的權利,更何況與聞人景只是杯酒之誼,怎麼可能為了聞人景動用自己的人脈關係。
出了王府,白穆又求到了顧言那裡,因著之前朝堂上顧言平白遭受韓華文構陷,聞人景為了證他平白也是出了些力氣,就想著把這點情誼先用了再說。
也是因為這點兒情誼,顧言見了白穆。
可顧言雖為丞相,門庭下也多弟子,可留在上京不過爾爾,只能擦邊問問情況。
而葉青雲則是右相葉槐蔭的堂侄,左右相互相看不慣誰人不知,顧言就算出馬,葉青雲也不一定給他這個面子。
但顧言說過了,聞人景與沈臨熙也曾一起為他過清白,葉槐蔭與沈臨熙一樣,是為二皇子做事的人,不妨讓沈臨熙去向二皇子求情,或可有點作用。
白穆聽了也是無奈,他這不就是從沈臨熙那兒碰了南牆出來的嗎?
這一天過去,白穆將聞人景認識的人都求了個遍,索幸認識的人不多,不然膝蓋都得廢了。
最後到了二皇子在皇城外的別院,盯著威嚴的院門遠遠瞧著。
“陳平啊陳平啊,這可是二皇子呀,說不好這條命就得交待在這兒了。”白穆對著太陽求了三求,一狠心一跺腳,“為了左膀右臂,拼嘍。”
別院的護衛兇狠了不少,白穆想讓他們通傳一聲都不帶搭理人的,在這兒白穆不好一哭二鬧三上吊,在門口哭的沒了力氣,直接跪在了院門口。
直接是跪到了入夜,院門處終於有了動靜,門開啟的時候,沈臨熙從院裡出來了。
見白穆這一天下來,嘴巴都幹得起了一層皮,整個人狀態都被拉了下來。
“沈大人,沈大人。”白穆跪著趴在地上,“求您讓我見見二皇子吧!我沒有辦法……我不知道該求誰。”
十三將人從沈臨熙身上拽下來,“白穆,你冷靜一點,你早上來過沈府,我家大人就直接來找二皇子了,你這樣到處求人沒用的。”
沈臨熙整理了一下衣服,瞧著如此落魄的白穆,“聞人景身邊有你這麼忠心的人,是他的福氣。”
說完騎上了馬,走之前丟下了話,“你收拾收拾東西,明天帶你去見他一面。”
白穆眼裡瞬間回了光,跪在地上,“多謝大人,多謝大人……”
沈臨熙還留了十三,讓他帶著白穆去吃點東西,再把人送回府裡。
隔日裡,白穆早早得就到沈府門口等著,十三出門的時候都被嚇了一跳。
沈臨熙出府的時候,看著赤條條的白穆,“你什麼沒帶?”
白穆懵著一張臉,“要準備什麼?”
沈臨熙一時間都沒搞明白這麼忠心的人懵到處去求人,探監卻不知道帶些東西。
“十三,你先去備車馬。”沈臨熙指了指白穆,“你,隨我來。”
再出來的時候,沈臨熙先一步上了車,白穆再身後跟著,拿了個很大的包裹,慢慢放到了車裡,然後跟著十三坐在外面,往大理寺去。
當白穆揹著一大包子東西到牢房的時候,聞人景正穿著破爛的囚服跟另外一個獄友躲在地上,兩個一人拿著一根草,地上畫了好些地圖,竟然談論起了兵法!
聞人景見終於有人來了,跟獄友打了個招呼,“等會兒啊,有人來看我了。”
白穆一直以為聞人景進了大理寺的獄會被苦刑對待,結果到這獄裡,不知道多安逸。
就是清苦了點,一個獄裡兩個人,兩個凳子一塊門板就是一張床。
沈臨熙讓帶的東西里就有床褥被子。
白穆把床褥被子鋪上去,看上去勉強算個床,“我還以為你要被嚴刑逼供了,看來是我多慮了。”
聞人景將草叼到嘴裡,往地上蒲草堆一坐,翹著二郎腿抖起腳來,“看這情況,離嚴刑逼供不遠了。”
白穆鋪好了床,看他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也就是你,到這兒了還能心大成這樣。”
聞人景也是一臉無奈,“那能怎麼辦?在這兒求爺爺告奶奶?”
“你……”白穆警惕得看看四周,靠近一些,壓低聲音,“你……求什麼,告什麼?”
聞人景沒心沒肺的笑了兩聲,“找過陳平了?”
白穆沒說話,不想承認自己這麼沒用。
聞人景也不戳破,指責道,“不要遇到點兒事兒就找他,他能做什麼?還能把我撈出去不成!”
白穆莫名有些難過,自家將軍出事,感覺所有人都在有條不紊的做事,唯有他,能做的只有放下尊嚴去跪,去哭,去求。
“你被大理寺帶到這個鬼地方,還有那些人也沒露過面,陳平也只當發生了件家常的小事,沈臨熙也一樣,還去找二皇子,你們為什麼都能夠這麼平淡?”白穆說著說著就哭了。
聞人景咂了咂舌,“哎呦,祖宗別哭了,煩的我耳朵疼了。”
白穆抹了抹臉,把眼淚憋回去。
聞人景摸了摸被子,還挺軟乎,“你這不是給我送被子了嗎?我睡這床板睡得渾身疼。”
白穆眼裡又黯淡了一些,“這這都是沈臨熙準備的,還有這個棋盤,兩本書,都是他備的,我什麼都沒帶。”
聞人景以為自己聽錯了,“沈臨熙備的?”
“嗯。”白穆指了指外面,“在外面,沒進來。”
“哦!”聞人景又有些失落,拿過棋盤掂在手裡看新鮮,“他有沒有說什麼話?”
白穆搖搖頭,“沒說什麼啊。”
聞人景沒再繼續追問,抓緊吩咐道,“出去跟陳平說,我需要投名狀。”
“什麼投名狀?”白穆半天反應過來,有些生氣,“合著我求爺爺告奶奶,就是為了把我送進來……”
聞人景真的服氣白穆這腦子,“你怎麼不喊呢,讓人都聽著。”
白穆坐在‘床’上,“你們怎麼圖謀我管不著,但別把自己栽進去了。”
聞人景笑出了聲,“得虧老爺子年輕時有本事,栽的樹足夠大,夠我死七次八次的。”
白穆拿他真是沒辦法,“老將軍掙得那點兒福澤,遲早被你敗光了。”
正聊著,獄卒來催促。
“時間快到了,抓點兒緊。”
聞人景轉了轉脖子,催促起來,“聽見沒,時間到了,趕緊走人。”
白穆走之後沒多久,就來了兩個面色冷到發清的獄卒。
聞人景被戴了鐐銬押去刑房問話。
這葉青雲真是一刻都不想多等,白穆前腳剛走,葉青雲就拿起了架子,裝也懶得裝。
差人直接將聞人景用棍子叉起來。
“要不是為了你那狗奴才把你的情況遞出去,我早就不客氣了。”葉青雲沒個好臉色,已經將聞人景當做殺人兇犯,質問道,“為什麼要殺錢忠?”
聞人景被摁著頭,抬都抬不起來。
“我不知道。”
葉青雲拍了拍桌子,“我告訴你,聞人景,紅硝樓的春華都認了,就是你指使她殺了錢忠,到現在還不承認?”
做過的事承認起來簡單,可承認沒做過甚至不知情的事,簡直是天方夜譚。
春華也被丟了上來,渾身血汙,衣不蔽體,看來已經被屈打成招,定然是要咬死聞人景的。
葉青雲也實在是可恨,他是專門等著白穆將‘聞人景完好’的訊息送出去,才開始發難。
葉青雲像扒拉個物件兒一樣,將春華踢到聞人景視線內。
“這個女人,現在我想讓她招什麼她都會招,殺害朝廷命官,你知道是什麼罪嗎?”
聞人景嗤笑道,“你不就是想給聞人軍潑髒水嗎?葉青雲,你好好看清楚我是誰,我是聞人軍副都統,聞人景,我賭你不敢要這條命!”
葉青雲冷哼一聲,蹲到聞人景面前,讓他看清楚自己的臉,“你也好好看清楚,我是大梁右丞葉槐蔭堂侄,大理寺寺丞,你一個從梟南來的莽夫,竟然還敢在京城與我說這種話。”
“呸!”
聞人景照著臉便粹了一口。
葉青雲何時被人這般羞辱過,隨手便賞了聞人景一巴掌,“今天,我就要把你身上這身傲骨好好搓一搓。”
葉青雲發了怒,大喊道。“來人,給我吊起來。”
葉青雲拍拍聞人景的臉,“先把你骨頭搓軟了,再好好跟你聊。”
兩個獄卒聽了令,將聞人景綁在木架上。
葉青雲收了寬大的袖口,拿了鞭子沾了辣椒油,用了十成的力氣抽在聞人景身上。
一鞭就是一個血印子。
聞人景忍著痛,哼都不帶哼的。
葉青雲冷笑一聲,就這麼一下一下的甩出去。
面板綻開,辣椒油順著傷口滲進肉裡,這種酸爽只是看看都覺得疼。
聞人景胸前的衣服都打成一片一片的。
葉青雲越打越上癮,越打越發狂,不過半個時辰,整個人就像是地獄來的惡鬼。
鞭子上的辣椒油和著血滴在刑房的地板上。
葉青雲逐漸沒了力氣。
聞人景的胸膛依舊起伏有力,撥出來的氣依舊中氣十足。
葉青雲湊近問,“鞭子的味道如何?”
聞人景冷哼一聲,不管葉青雲問什麼,他都不張嘴。
葉青雲也不著急,招了個獄卒接了鞭子繼續打。
聞人景從小打仗打到大,骨頭硬很正常,葉青雲不急,現在有大把的時間去磨聞人景這身骨頭,打定了主意要把聞人景的搓軟。
在刑部的時候,聞人景只見過沈臨熙用鞭子打人。
沒有想到,這麼快自己就被人用鞭子甩了。
鞭聲從大理寺的刑房一直傳出來,直到深夜才停下。
聞人景忍痛忍的沒了力氣,被獄卒拖回了牢房。
獄友是個五十多歲的男人,渾身凌亂,像是見慣了這種事,駕輕就熟的將聞人景拖到床上,給他蓋好被子。
睡一覺之後,太陽剛從牢房的縫隙裡鑽進來一點兒,就又有獄卒將聞人景拉到刑房吊起來。
葉青雲將手頭所有事都放下,專門換著法折磨聞人景。
昨日是蘸滿了辣椒油的馬鞭,今日就換成沾了粗鹽的木棍。
昨日是前胸,今日是後背。
葉青雲每一下都用足了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