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葉雪有要醒來的徵兆，灼衡也覺得自已不該在這裡待下去，拿著糕點又走了。
罷了，就讓她先去到西南。
不然的話他就見不到活蹦亂跳的葉雪，也看不到她臉上的笑容。
葉雪迷糊的起身後，走到窗邊看了一下日頭，一下子清醒下來。
少女眼神裡還帶著幾分茫然，她昨天有那麼累嗎。
葉昭確實累著了。
她清醒過來，裴瑾書覺察到坐到床邊，墨髮披散，神色溫柔，上手為葉昭穿著中衣。
他神色正經，似乎從不沉淪女色。
給葉昭氣的揚手就打到他的胸膛處。
她推開裴瑾書的手，側過身去，閉上眼睛不去看身上斑駁痕跡，語氣無奈，“我自已來。”
面前的人動也不動，只是微微笑著，“昭昭，我又沒有完全消氣。”
話音剛落，葉昭猛然睜開了眼，盡是不可置信，她用指尖指指自已的胸膛，又撫摸上後脖頸，揚起眼睛就要去質問他，卻被他先聲奪人。
“我不能吃那些迷藥，我扛不住，你走之後我過了三天才清醒過來。”
裴瑾書低垂著眼，眼睫濃黑纖長遮擋住了他的情緒，但是語氣遮擋不住。
好委屈啊。
葉昭靜了一瞬，搭在他的手上，“你來吧。”
穿衣是他來做，洗漱挽發也是他來做，葉昭像個娃娃一樣任他擺弄，不容置喙。
她想著，怎麼之前沒那麼大的掌控欲。
該輪到她出去吃飯了，裴瑾書也又換上了他那白衣，葉昭總覺少了點什麼，“把面具也帶上。”
裴瑾書本就想拿面具的手縮了回去，目光直勾勾的盯著葉昭，又是莫名其妙的一句，“我很見不得人？”
葉昭面無表情的向前親了他一口。
“那好吧，我不會讓細妹有什麼壓力的。”
這件事算是結尾，男人也老老實實的戴上了面具，這副裝扮一看，葉昭頓時有了平視質問的氣勢。
“京中事務你都不管了？”
“醒後又向朝廷告假。”
葉昭張嘴幾欲還要再說什麼，卻被裴瑾書似笑非笑的眼眸和吐出的話語噎了回去。
“昭昭，別試探我，問你想問的。”
得到這句話的葉昭驀然笑了，她光明正大的問，“灼衡在附近嗎？”
裴瑾書擺手，“被韓之衡押在大理寺。”
出門後葉昭去敲了隔壁的門，裡面的人聽到動靜走過來開門。
“下去吃飯？”
葉雪的情緒不高，也不想吃客棧裡的東西，伸手打了個哈欠眯著眼，告訴葉昭她想吃昨天攤販的小餛飩。
兩人一塊下樓，葉雪像沒骨頭一樣的歪在她身上，太陽高懸卻是清風拂面，得知那人是裴瑾書，葉昭也放下心來。
不用再快馬加鞭的往西南去了。
可以很從容的看看沿途景色。
熱鬧街市上有南來北往的人，她倆在這裡閒逛著，看中哪個小玩意就先買下來，還要了一些可以拿著吃的小零食。
到那個賣餛飩的地方對著老闆講道：“兩碗餛飩。”
把東西都放在小桌上的那一刻，葉雪有些不可思議，她買的東西不大，怎麼堆一塊佔的地方那麼大。
葉昭笑笑，拿起桌上的一個小銀鈴，放在眼前看了又看。
挺精緻的一個小玩意。
不像是京城的工藝。
她出聲安慰葉雪，“好了，怎麼拿過來的就怎麼拿回去。”
“再不行的話僱點人拿回去。”
葉雪的唇向一邊撇著，舒緩眉頭，“我不是擔心這個，那麼多東西拿回去昨天那個白衣人會不會不樂意。”
“本來看他就挺傲的。”
這下葉昭確實忍不住了，拉長聲音笑著，葉雪其實說的挺對的，裴瑾書他挺傲的。
“又無礙，又不是沒給他工錢。”
葉雪想想也是，昨天那人大庭廣眾之下放箭傷人，那氣勢也不太像一個普通劍客，想來後面也是有靠山的。
想到這她就努努嘴，江湖遍地關係戶。
京城更是一水比一水更深。
“對了，阿姐。”葉雪又突然叫她，她側耳傾聽，“那人叫什麼啊，總不能叫他白衣人吧。”
對啊，他叫什麼啊。
“懷玉。”葉昭告訴她，那個白衣人叫懷玉。
葉雪聽完後若有似無的點點頭，扒拉著桌上的一堆東西，“好有書生氣的名字。”
葉昭莫不如是。
“兩位，餛飩來嘞——”
老闆把餛飩端上來，色香味俱全，怪不得這裡面坐著那麼多人。
葉雪抬手要去拿桌面上的醋，開啟一看，是空的，隔壁的一位女子在她喚老闆之前將自已的調味放在葉雪桌上。
葉雪轉頭看過去，好美的姐姐啊。
眼眸微微上揚帶著無盡的春水意，若有似無的微笑勾人心神，她那一張臉就把她身上鮮豔給壓了下去。
這個大美人是什麼時候坐在她身邊的。
“謝……謝謝。”
那女子向她微微彎笑。
葉雪的心撲通撲通直跳啊。
那人走後，趁著還能看見一個背影，葉雪很迅速的去拉她姐姐的衣袖，“阿姐阿姐阿姐，你看那裡，那個女子可……特別美。”
葉昭還在為餘下的七個餛飩發愁，感受到衣袖的牽扯力她順著葉雪的方向看去。
身姿高挑，縹緲衣衫，華貴髮飾。
葉昭沒看見臉，但從她的背影也能覺出她是個美人。
一個不同於普通美人的美人。
葉昭看著她神色激動的妹妹，給她拍拍，讓她順口氣，她幽幽地說：“她好高啊。”
“對啊，她好美啊。”
葉昭突然懷疑，剛才遞過來的醋不是醋，是個迷魂湯。
她把醋倒在湯勺裡一點，送入嘴中喝下，酸的她掉牙，小臉皺巴巴。
這剩下的餛飩她可以吃下了，這醋給她開了胃。
兩人吃完過後拿著東西打道回府，雖然說時間上不需要著急，但這小地方來回走了幾遍也覺得沒意思，今天收拾一番就可以繼續出發。
葉雪也緩過來了，又歪著頭的在商販攤上看過去，葉昭打趣她，“不去想剛才那個美人姐姐了？”
葉雪攤開掛滿了東西的手，“我只是沉迷她當時的美貌，現在又看不見了。”
葉昭難得一噎，她問，“那再見到呢？”
“那我就再沉迷一回，再說，天下那麼大，她只不過是個擦肩而過的。”
葉昭說不出話了。
她覺得葉雪說的還挺對的。
快走到客棧門前，葉雪看到那個白衣人與她們同步，她揮揮手，叫了一聲，“懷玉大俠。”
裴瑾書沒有反應，只是順著目光望去，看到她們都拿了很多的東西。
他走過去，這時葉雪又叫一聲，“懷玉大俠，我們明日就要走，今天你也要收拾一番。”
裴瑾書戴著面具，倆人都看不出他的情緒，他怔了好久，他改名了。
改的名還挺好聽。
懷玉。
“東西給我點，我拿過去。”裴瑾書遞手。
“不必了，都快到了，你也先去整理一下吧。”
這是葉昭的聲音，她笑眼柔光，看進人心底。
裴瑾書收回手，轉身就走沒停留。
“謝謝懷玉大俠的好意。”
他腳步慢了下來，嘴角微勾，慢悠悠地走在前面。
像開路。
這名字好聽，從昭昭嘴中喊出來更好聽。
晚上葉昭沐浴完過後，用長巾裹著頭髮擦拭著，就看到屏風後的床上坐著一個人影。
她走過去，沒看，徑直走到梳妝檯前，對著黃銅鏡擺弄髮絲。
“瑾書，怎麼不把面具拿下來。”
床上的人起身，黃銅鏡中映出他的身影，慢慢靠近。
“我不是瑾書，我叫懷玉。”面具不摘下來，聲音也是冷冰冰的。
他手掌接替過長巾，為葉昭打理著頭髮。
他壓身上前，葉昭的耳垂碰到的不是帶有熱意的唇瓣，而是冰涼的面具，她的肩膀被固定住，動彈不得。
“姑娘說的瑾書是誰，心上人嗎？”
銅鏡裡把他們倆的身姿映的清楚，高大威猛的身軀，指尖也在她脖頸間遊離，她感到癢，他不讓動。
“先受著。”
語氣更冷，像是被那一句心上人惹怒了。
葉昭話未出口，嘴角就先彎上去，她止不住她的笑意，但還是要正經一些，“瑾書是我夫君，可是他現在不在身邊，我想和你偷情，可以嗎懷玉？”
懷玉：“……”
突然不是那麼的可以。
話音落後，她反客為主的握住在她脖頸間為非作歹的手，靠近她的唇間，鼻尖輕吐著熱氣，髮絲是潮溼的，鼻息卻是溫熱的。
男子的身子一僵，葉昭的舌尖在他手背上輕滑了一下。
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著鏡中人，又重複了一遍她的誘哄，“可以嗎？”
“懷玉。”
他拿下面具，面上黑的可以，手指尖掐著他的小臉揉捏，“不可以，瑾書回來了。”
葉昭任由他這麼幹，疑惑道：“啊？那懷玉怎麼辦。”
裴瑾書深吸一口氣，無奈，無奈。
“昭昭就是故意的。”
“快給我把頭髮擦乾。”
第二天的時候，裴瑾書準備好馬車，叫著葉昭起來。
期間他看到了另一輛馬車跟在他身後。
他沒去在意，他感覺到不對。
昨天餛飩鋪上的大美人翻身下馬，鑽進那一輛馬車裡。
她特意找了個正常點的馬伕。
馬車很穩，走在小路間，兩邊的圍簾都被捲起，用來吹著清風看著景。
車簾外是一望無際的青翠色，還有很多扎著頭巾的人在上面耕作，再向遠看去還有連綿不絕的高山，那裡的薄霧朦朧了它的輪廓，讓人看的不真切卻又生出撥霧見山的念頭。
葉昭又想到了和裴瑾書很早之前爬的那座山，那裡的萬仞陡峭比之這裡會不會有過之而無不及。
還有那田間勞作的人。
她小時候和姜寧止擺弄過一片菜地，沒上心自然是顆粒無收，她倆也都沒放在心上過。
地裡的東西也就那麼浪費著。
葉春枝知道後，很生氣，壓著火的對她倆說：“民人的顆粒無收怨天，你們純屬是懶不上心，又把那麼肥沃的一塊地給浪費著不管。”
結局是她倆被呵斥到了，勤快的又去擺弄那一塊地。
還問了問其他的老人，“地很重要嗎？”
“那是安身立命的東西啊。”
那時候她不懂，現在懂了。
希望今年天公作美。
葉春枝好像還說過，她和朋友都一起種過地。
那朋友她現在想，是徐夔嗎？
如果是的話，她挺不敢想的。
一晃時間，夕陽就西下，裴瑾書將馬車停穩後，手掌探進來，“下來吧。”
葉雪有些迷糊，沒注意到這有什麼不對。
她好像感受到葉昭輕輕搖晃她，“要起來嗎？”
她揮揮手，無力的靠在一邊。
她怎麼那麼困啊。
裴瑾書把葉昭拉下來，兩人找了一個空曠的地方，撿完乾柴後點火，升起火堆這地界頓時光亮了起來。
裴瑾書把外衫脫下，疊整好，放在地上，對著葉昭示意，“坐下吧，等我們弄好再去叫她。”
葉昭沒客氣，直接坐下，屈著膝拿著枯枝，去推那火堆，“京中現在什麼動靜。”
裴瑾書知道她問的是什麼，他拿出翻出來的乾糧熱一熱，“壓著信兒呢。”
“葉秋也被壓著？”
“壓不住他。”裴瑾書翻了個面，火光把他的面容照的更深邃，“但是他那麼聰明，怎麼會將這事捅出去。”
葉昭像是突然想起什麼，把頭轉向裴瑾書的那邊輕語問道：“我怎麼感覺你告假那麼容易。”
一點不容易，他都把辭官倆字說出來了。
面對葉昭，他也只是笑笑，“大概是都買我的面子吧。”
大美人又似進無人之地一樣的那般閒庭信步，對著這個小小的馬車和空曠的地界略有嫌棄，看見馬車停在那個方位，邁著步子的又向那裡走去。
大美人還算有點顧忌，向著葉昭那邊多看了幾眼，扒著車框動作小心的上去。
不然的話可是真的要被當作變態。
裴瑾書朝著這邊看一眼。
葉昭看快都熱好了，撐著地要起身的去叫葉雪。
裴瑾書按住她，“還有點，不急。”
大美人看著沉沉地歪在夾角的葉雪，就在那個小城裡待了幾天下巴肉眼可見的圓潤起來。
她哼笑出聲，這樣也好看。
可愛有神的不止一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