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瑾書在朝堂上週轉,葉昭在家中也沒閒著。

姜堰這事告不了一段落,葉家那邊的事情又向她撲來。

上次深夜灼衡說的那些話,在葉昭心中留下了痕跡,她不知道這位神秘莫測的聖子是如何想的,

那一句“他尋他妻”是抱著什麼樣的玩心,而今在宴會上他也未將他狼子野心的昭然於眾。

葉昭拍拍坐在她身旁的裴瑾書,側頭低聲問,“這些天裡灼衡他有私下裡見葉雪嗎?”

宴會上鶯歌燕舞,環肥燕瘦,裴瑾書面不改色。

南華國庫是很充足嗎,為了一個人又大肆操辦。

充足的話怎麼連大將軍的葬禮都密而不發。

他看著葉昭,對著這一行為有些淡淡的諷刺,陛下有才能,可惜沾染了些虛無之說。

“陛下日日召他於宮殿,他哪裡有時間去見葉雪。”

葉昭聞此話微微蹙眉。

她雖只和灼衡見過一面,但也能看出他非聽命於他人之輩,雖有些神經。

他骨子中有一股邪氣。

這股邪氣絕不會讓他安分到現在。

葉秋對於他這所謂的“尋妻”不說喜聞樂見,但真到那個時候,他會將葉雪順水推舟的送過去。

她順著坐席看去,無葉雪的身影。

裴瑾書的掌心驀地覆蓋在她之上,另一隻手執了一盅清酒,向著一處方向舉杯。

葉昭順勢而望,是身著鐵甲寒衣,目光幽深不可探的姜寧止。

他要去西南了。

葉昭心底一下軟痛,掩下盈盈。

她與姜寧止的目光交錯之間似有萬水千山,姜寧止在她面前還是盡力維持著那副溫和模樣,看見他阿姐,彎唇一笑,張張合合。

葉昭看懂了他說的什麼,在這權貴宴中這是隻屬於二人的閒散間。

宴盡之時,葉昭動身前往灼衡的方向,裴瑾書本想和她一同前往,被葉昭給回絕了。

“你去葉秋那裡,開門見山的問如何看灼衡之事。”

裴瑾書頷首,低啞的聲音隨著落花溫柔地應下。

“好。”

葉昭伸手,靜待著有緣的花蕊是否能落在她手心中,又有所指道:“順便再問一句,陵江的桃花好看嗎?”

裴瑾書對這句話靜了一瞬,臉上帶了些不可置信,涼風吹起他的衣袍獵獵,隨後還是應她。

“好。”

灼衡在宴廳外站的無相,拈枝捻花,搖搖晃晃,與南華服飾完全不相同,蠱人繁複,那張臉也誘人心。

聽到後面腳步聲傳來,他折枝而下一朵開的正豔的花。

扭頭對著葉昭笑吟吟地說:“你這次想找我說什麼?”

“先天一步知人事,聖子果真有這樣的本事。”

葉昭不問不確定的話。

灼衡他就是邪門。

灼衡用指尖去賞玩花瓣,慢慢的穩穩的,像在玩弄一副好皮囊。

他那充滿傷痕的手配這幅畫面,淨手豔花,莫名有一種令人悚然的興奮感。

葉昭不打算與他繞彎子,也是開門見山說道:“你說葉雪是你妻,這是何由來的?她並沒有對於你來說很大的利用價值。異域這一虛無縹緲的東西,你從裡面出來也不會是什麼正常人,我不希望你在京城和葉雪有何牽扯。”

灼衡手中的花折損,看著葉昭莫名有些隨意地說道:“天命、我是人、你的希望會落空的。”

“葉雪少年時冰天雪地中既然援我那我和她的緣分從那一刻天命就註定了,我從異域中廝殺出來為的可不是無功而返。”灼衡眯起他那天生就帶點異色的瞳孔,突然勾唇一笑,帶上了些許平和。

“我未去見她不過是怕嚇到她,索性先來找你這位她很敬仰的阿姐。”

灼衡眼底那略帶血腥的笑意加深,“可你不幫我去轉述這件事,也不去為你那枉死的父親報仇。”

“葉昭阿姐,我對你有點失望啊。”

灼衡這樣子讓葉昭莫名有種被毒蛇的蛇信子碰觸的感覺,黏膩伴有劇毒,她算算時間,救他的時候是十二三歲,距今已經有八年時間。

這八年他從未見過灼衡,天下也沒有異域聖子的名頭冒出。

宮內嚴禁攜帶利器,她現在連個順手的東西都無,她眼底閃過一絲的殺意,這人對南華來說是個炸藥。

對她來說也是個活禍害。

良久,葉昭問,“你是人嗎?”

灼衡愣住,握緊手中的花,卻忽略的那尖刺,隨之放聲大笑,那笑聲惹了鳥雀驚襲。

從掌心中溢位來的血絲他視而不見,對這疼痛也無所感,他輕聲道:“我當然是人啊。”

“你沒有聽到嗎?”

葉昭的話語聲很輕,看著灼衡的目光有著溫涼意,“是人,那就可以被殺死。”

葉雪茫然地看著圓窗外的黑鴉盤旋,府裡的下人拿著高杆將它們驅趕,她將被子掩過身頭,縮成一團。

烏鴉的尖叫聲不斷傳入她耳朵中,血紅的眼珠像是緊緊的注視著她,屋內燭火影影綽綽。

她將被子拉到鼻尖上,露出一雙杏眼張望,明滅間看到窗外靜立著的鬼面蠍子臉。

心臟跳動著到了喉嚨眼,她披上錦被,拿起明燭,緩步而至到了視窗前。

明燭落地,火勢奔騰而起。

“走水了,小姐院內走水了——”

灼衡心口莫名一痛。

他有些狂躁,對著面前的葉昭壓抑不住的想要動手。

算了,他轉念一想。

這是葉雪喜歡的姐姐呢。

他捻著花哼哼地走了。

葉昭:“……”

神經。

宮燈掛滿枝頭,照亮了青石板路,又映出臺階痕跡,葉秋在前方走著,承著他們的恭維。

等到盡散之時,裴瑾書才走上去,淡聲道:“葉大人開始享受這種恭維了。”

這恭維是我自已爭來的,我為什麼不享受呢?

也不叫岳丈了。

葉秋面上表情不變,看著他的這位快婿,攤開手極度坦誠的說道:“我不像你,生來就有,現在我拿到了,我為何不接受。”

“是要我裝模作樣的拒絕嗎?”

這話癱在明面上來說沒有任何錯處,裴瑾書也不是來和他理論這東西的,他記著葉昭對他的叮囑,開門見山地問,“灼衡若是有所動作你會將葉雪拱手送出嗎?”

葉秋在那一瞬間就有了答案,他看著裴瑾書,笑意加深,眼角細紋流露出幾分狡猾意,“昭兒是想要什麼樣的回答。”

裴瑾書不語。

昭昭說的對,葉秋真的很聰明。

夜風吹來他的回答,“這要看看我能拿到的東西多不多。”

裴瑾書這才正眼看他,真可惜,他沒出生在權貴家。

他又問,“那陵江的桃花好看嗎?”

葉秋答,“等我今年回去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