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怎麼捨得讓你獨身一人去做呢。
我在你面前也是個長輩啊。
這屋子中暖和，她就靠在椅背上看著姜寧止湊近的俊容，有意氣風發，也有頹敗難捱，他向來都是鮮亮的衣裳顏色再配上珍珠扣，一雙眸子裡張揚著看世間事。
可現在呢？
素身淨面，抬著烏黑的眼睛，裡面倒映出寒涼意。
盡是悲傷。
葉昭鼻尖莫名一酸澀，她覺得她和姜寧止如浮萍一般在水面上飄搖，找不到岸不可歸期。
她眼皮子耷拉下，淚珠就順勢滾落下來，砸在姜寧止的手背上。
“可是這一年該是你的冠禮。”
你該是人群簇擁著的，被繁花錦繡圍著的少年郎啊。
你的哪一個身份拿出來不是讓別人望塵莫及的。
姜寧止感覺手背上的熱淚直達血脈深處，燙的他一激靈，他撫上葉昭的眼尾，淚珠已經氤氳了些潮紅。
“陵江阿姐醒過來時我無禮而至，讓阿姐落下淚水。可是今天在將軍府，我不願看到阿姐流淚的眼睛。”
葉昭搖搖頭，溫婉的面容上已經帶上了幾分憂鬱，“我流淚是心疼你……”
就這一句還沒說完的話，姜寧止心底的防線瞬間崩塌，恰如洪水決堤，一發不可收拾。
他將下巴埋在葉昭的肩膀處，不一會兒葉昭就感覺到那已經潮溼一大片，還有姜寧止死死壓抑著的哽咽聲。
她拍拍他的後背，似給他力量，“寧止，哭吧，哭吧，阿姐在這呢。”
“在我面前你可以不成熟。”
姜寧止再也壓抑不住掩埋在心底的悲痛，放聲痛哭起來，悲鳴的聲音久久不散。
他現在什麼都可以拋下不在意，這一間小小屋子中只有他和阿姐。
也只有他和阿姐了。
“阿姐，我要徐夔死，我要徐夔去死。”
葉昭安靜了一瞬，還是用輕柔的嗓音應了他，“好，送徐夔死。”
姜寧止現在十分分裂，一方面想著時間就此停留在這一瞬間，讓他哭喊發洩個夠。
另一方面他又想著立刻重整儀表的走出這間小小的避風港，穿上他那少年將軍的名聲擔起將軍府的這個責。
管家送葉昭出府的時候，日頭高高懸掛著，餘碎的金光穿過樹枝間的縫隙灑落下來，照的葉昭的側臉有些虛虛的不真實感。
“葉小姐與公子之間的情分果真至深。”
他在心底有個猜測，他現在想要驗證。
管家屏住呼吸，看著葉昭完全轉過來的面容，他等著葉昭的回答。
將軍身死震朝野，小公子還要將一切從簡，來弔唁的人無非就那幾個家族，旁人碰不著裡面的情況。
這位葉小姐在府裡倒是如入無人之地一般。
還有剛才小少爺的哀鳴。
葉昭握緊帶著寒意的掌心，也算是請求般地說道：“將軍都沒有知道這件事，你也就當做不知道，好不好？”
！！！
一瞬間，管家深吐出一口氣，整個人不可思議般的蒼老了十幾歲，顫抖著伸出手掌指著她，最後只能無奈的深深嘆氣說道：“你也還是由我帶著長大的。”
府門外，葉昭第一眼就看到了在馬車旁站著的裴瑾書。
他真的就是很安分的站著，什麼也沒有去做，目光一直放在將軍府門前。
雲緞錦衣，烏黑的頭髮被玉冠束起，如天邊月疏離不可攀的姿態，看見葉昭的一瞬間，冷淡的臉上含了一抹笑。
珠玉華光，俊秀倜儻，好不風流。
管家怔愣了一瞬，對著眼前人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受。
兩人同框的瞬間，讓管家反應過來，葉昭已經成親許久了。
他為國公獨子，自已在朝野間又頗負盛名，他和葉昭並肩而立著，有一種莫名的感受。
相襯卻又不相襯，那就是不相襯。
可用他的角度看來，葉昭喜歡他，那便可以是相襯的。
管家對著裴瑾書微微一笑。
馬車上，香爐中炊煙裊裊，帶著幾分幽清香味，裴瑾書注意到葉昭肩膀那帶著水漬的一團，還有那微微泛紅的眼眶。
將距離拉近，把葉昭擁在懷裡。
她沒反抗，順勢環著他的腰身，將頭顱埋在他的胸膛處，閉上眼睛像睡著了一樣。
裴瑾書托住她的腦袋，手掌穿進她的髮絲，語氣清和的說道：“我查到一些事，昭昭聽著就行。”
“徐夔在西南可能豢養私兵。”
他感受到環扣著他腰身的掌心莫名一緊。
低頭看著還沒睜眼的葉昭，繼續說道：“我派了親信去查，西南確有私兵痕跡。就是不知背後之人是誰。”
他又輕描淡寫地說道：“是徐夔的，他有反心；是旁人的，徐夔也會是幕後主使。”
“青陽少主慘遭徐夔毒手，他們那邊也不會坐視不理的。”
“韓之衡也會是一把好刀。”
葉昭閉著眼聽他這隨口說出的話語，輕飄飄的，卻是定了一個人的死活。
她沒見過大發雷霆的裴瑾書，這一次也該算是他動怒了。
不需要過於激烈的背景，也不需要激進不忿的情緒。
只是簡簡單單的幾句話。
裴瑾書感受到後腰上的觸碰，一點一點的，動作不大，但是存在感卻是十分強烈，低頭看著葉昭，想聽她說話。
可惜葉昭現在沒說話，反而將額頭拱的更深，隔著衣物抵在他的腰腹上，還時不時的上下摩擦一番。
裴瑾書周身一緊，呼吸緩進緩出，不確定的叫一句，“昭昭？”
“我現在不想聽到徐夔的名字也不想讓韓之衡成為那把刀。”
裴瑾書答應她，“好。”
葉昭喜歡擁抱，她沒覺得這姿勢有何不對，裴瑾書身上的月麟香，量身裁製的衣袍將他的好身量都勾勒出來，肩寬腰窄，帶著蓬勃的力量感。
葉昭深嗅著裴瑾書身上的香味，沒什麼特別語氣，“讓葉秋去做那把刀，他能全身而退。”
裴瑾書低頭含笑，胸膛微微起伏，手掌在她髮絲中揉了又揉，三千青絲都柔順不已。
他低下頭，嘴唇碰觸著葉昭的耳尖，“昭昭這是喜歡香還是喜歡我啊。”
葉昭微微調整姿勢，裴瑾書就吻到了她的眼眸上。
很輕，像對珍寶那般。
她還是沒睜眼，就這樣稍帶繾綣地說道：“喜歡身上有香氣的瑾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