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真的有人信這無稽之談，倒真是讓人貽笑大方。
裴瑾書自然不信，可是看著她妻子那若有所思的模樣，他手扶額。心惶惶啊。
這地背風，也不見得有幾個人會從這裡走過，現在這附近就他三個人，他歪頭問葉昭，“昭昭信？”
被點到名的葉昭回過神來，“信則有，不信則無。”
“不信便敬畏，信便供奉。”
這話沒說到裴瑾書心中，倒是說到男丁心中去了，猛的猛的一拍大腿，面上贊同之色更盛，“這位姑娘說的對，信與不信都是自已的事，別人合乎插手那麼多。”
又來勁的想要和葉昭徹夜長談的那種架勢。
裴瑾書略過葉昭，上前攔住他，姿態很是隨意的問道：“那你覺得我是個什麼命。”
男丁眼皮子稍稍抬了他一眼，語氣無所謂的說道：“看起來就是個富貴命唄。”
那不在意的語氣，那吊兒郎當的樣，讓葉昭看了都直接噗嗤一聲笑出來。
裴瑾書用目光掃著她，葉昭低下頭用手摸摸鼻尖，搖著頭四處觀摩風景去了。
其實男丁這話說的一點錯都沒，人的富貴是能從外表顯現出來的，可那又如何呢？
他對那些富貴人向來是看不起的，別多想他有什麼特別牛逼哄哄的身世，他可沒有。
他是從風雨泥濘中掙扎攀出來的。
他也能看出來這男人的貴不可言，旁邊的葉昭在他看來也很奇特，分明是將門虎女的氣勢卻被一股隱匿之氣給中和下來。
不對！？
將門虎女？
她！？
可當今大將軍不就只有一個孩子嗎。
他的目光一瞬間驚悚起來。隨後又平復下來。
對自已安慰道：“看來是我又學藝不精了。”
裴瑾書驀地笑了，萬江春水比擬不了他這個笑意，讓葉昭感到欣慰的是他終於沒有再穿黑白二色的衣裳了，換了身與她很相襯的硃紅色，像是成親那日的。
“那你既然說命由天定，為何還要這樣百般奔波，你說剛才那個女子不像個富貴之人，對我的評價卻是富貴命，你對別人的總結只有富貴命三字，其他的你一概看不見嗎？”
娓娓道來的語氣，清風不變的面容，鬼神之說虛無縹緲，命由天定簡直可笑。
他並不信這東西，若真有鬼神的話也應該等他歸西之後親自去看，而不是從別人口中說出。
那既然葉昭信這東西，他也不去反駁。
這針鋒相對的話語，這一觸即發的氣勢，怎麼看都是要下一秒打起來的現場一樣。
偏偏這倆人的性子都不會是先動手的那一個。
葉昭在一邊看的有點昏昏欲睡了。
那男丁對這句話仰著臉做了個回答，“對啊，我四處奔波是因為我都已經命由天定了，沒到沒到歸西的時候老天爺也不能收了我的命。”
隨後又發出他的問句，“那反觀是你，家世背景金錢權利你看著都不像缺失的，為什麼不大大方方的承認你就是佔了富貴命的好處呢？”
順便又帶出他的思考看法，“看著你像個當官的，雖然不知官居幾品，但肯定不小，年初就能大搖大擺的攜姑娘下江南朝廷還肯放人的，那可真少。”
“你要沒有富貴命，你會有這個成就？”
裴瑾書笑了。
葉昭在一旁聽的有一種清醒的迷茫感，墜雲霧中。
裴瑾書說：“我能。”
擲地有聲，很從容自信，彼時狂風大作，電閃雷鳴，在外面站著的人都迅速的跑到裡面去。
對面的男丁不說話了，面上隨意的表情也正經起來，裴瑾書從不會用逼人的目光看著他人，無論他是先生還是世子。
他面容平靜，語氣淡淡，“你沒有聽清楚嗎？”
“我說我能。”
“我不靠家世背景，也不靠金錢權利，我照樣能走到我今天的這個位置。”
“今日是對你這樣說，改日歸西后去見我的列祖列宗我也能對他們這麼說。”
葉昭現在十分清醒了，牽扯住他的衣袖。
彤雲密佈，一道驚雷閃電滑過天幕，照的船隻森森生寒，裴瑾書不在意的指著上方，“列祖列宗聽見了，他們認為我說的對，我能做到。”
“風雨要來了，回屋吧。”
回到他們地方葉昭拿開他的的手，徑直的走向一旁空蕩蕩的裡室中，她就坐在那裡，不看裴瑾書，也不看窗外的景色。
鮮衣女子倚窗坐聽雨打風吹處，只不過這是生氣的狀態。
裴瑾書拿著一碗鮮肉小餛飩過去，湯色清亮透徹，小餛飩也是憨掬可愛，皮薄餡粉，上面還點綴著翠瓊之色。
葉昭喜歡喝湯，尤其是這種記得不說近就能聞到鮮香味的湯。
葉昭看見他拿著這一碗小餛飩，那香氣還直往她身邊跑，纏著她，看了一眼裴瑾書，語氣隨意道：“放這兒吧。”
可算理他了，裴瑾書心底笑意加深。
用小勺舀著那一個個小餛飩，散散熱氣，等他覺得差不多了，將勺柄轉到葉昭那邊，“這個溫度差不多不燙了，還可以喝到熱乎湯。”
葉昭舀了一個，確實不燙，她不喜歡將問題拖著不解決，食嚥下肚後，對裴瑾書說，“下次別再說那種那種大逆不道的話了。”
“哪怕是真的不敬蒼天，不畏鬼神也不要光明正大的說出來。”
“還將歸西掛在嘴邊，你是躺夠了床榻想早點去入土啊。”
越想越氣，將小勺中的胖餛飩放下，給他舀了一勺湯，將碗中大半的芫荽都舀上來，蔥綠綠，透亮亮的。
話說出來了，她氣也就散了。
裴瑾書面無表情的喝下這片湯，他從來不吃這種點綴配菜的，象徵性的嚼了幾下後面無表情的嚥了下去。
低下頭的瞬間表情變了又變，確實難吃。
抬起頭又是那溫潤的面容，潤雅至極，“我只是不贊同那個男丁說的話，一時有些失了分寸罷了。”
“我怎麼會那麼大逆不道的不敬蒼天神鬼呢？”
葉昭給他舀了個小餛飩，“錯了，不敬不畏沒錯，不在人前說出就可。”
這小餛飩確實好吃，這個海米放在裡面提的鮮更足。
這小食很快就見了底，人一旦飽暖都足了，就容易想些其他的事，“走南闖北挺好的，能見識到那麼多的奇聞異錄。”
裴瑾書頓了一下。
但是無妨啊，很快就調整過來了，微笑說道：“是挺好，走南闖北養成了一個愣頭青的樣子。”
葉昭眼角微抽。
愣頭青？
她可不覺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