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委屈,她哄,葉昭走到他身邊,很自然而然的拍他的肩膀,姜寧止微微顫抖的身體緩緩的平靜下來。
就那麼一會兒的工夫,姜寧止的眼眶裡就蓄滿了淚,纖長的睫毛微微顫動,也沒落下來,帶著詢問說道:“你和他在一起開心嗎,如願嗎?”
最後他也是沒捨得說重話,就問這一句。
若是不如願的話……
葉昭對這個問題做出很公正的回答,“我和他在一起很開心,你就認為我與他是一見鍾情就可以。”說完後她將手放在他的面龐上,揉他眼眉,語氣很輕,似是自省,“可是我也做錯了些事,我日夜思想的弟弟在我面前不是歡喜的,我都讓他險些掉了金珠子。”
姜寧止聽完,腦袋向旁一歪,手掌在眼角拂過,輕哼了一聲,隨後轉過頭來,“對,是你的錯,我現在很生氣,但我不是氣你。”
“我大概想到姐姐會給我這樣的回答,若是不喜歡的話,你不會在他身邊。可是裴瑾書他為什麼會讓你受到傷害,讓你遇刺受傷,自已還去大理寺走了一遭,最後還是讓你拿著玉佩去先世叔出手。”
“他怎麼從普陀寺回京那麼的無用了。”
這話講的很嚴重,也有些幼稚,說出來的話連著串的帶著氣,不像在外面那個帶兵的小將軍了。
“小七怎麼什麼都和你說啊?”葉昭將桌子上的茶點拿起,選了一杯清淡的,遞給他,“喝點,潤潤喉,壓壓火。”
葉昭素淨的面龐上沒浮現什麼太大情緒,她說:“寧止,我不和你就事論事,當初的事,事發突然,誰也沒有料到,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我不想讓它變成隔閡再出現。”
姜寧止聽他姐姐說這話就知道這事已經翻篇了,拿出來沒意義,稜角分明的面容上慪著氣,“那既然這樣的話我要勝我自已的氣,我要用很冷漠的態度對待你,很惡劣的語氣和你說話,等我覺得這事過去了,這事才能過去。”
這話說的正正經經,煞有其事。
葉昭用手打了一下他腦袋,不笑,只是應著他,“冷漠和惡劣又不是什麼好詞,不要往自已身上攬。”
說完後她轉身去拿匣子裡的匕首,這還是當初她一眼看中了的。
姜寧止看到那匕首,凜凜寒光,刀鞘上鑲嵌了一顆珊瑚珠,與他很般配。
這個匕首是他的,是他姐姐專門給他準備的。
等了很久沒等到葉昭遞過來,他也沉得住氣,湊到葉昭面前,直直白白的問一句,“為什麼還不把它送給我。”
葉昭看了他一眼,才反應過來似的,慢吞吞地說道,“我也不是怕你冷漠又惡劣的態度傷到我嗎?”
姜寧止猛的站起來,氣的說一句,“姐姐!”
眼看著把人又招惹急了,葉昭十分迅速的收工,將匕首遞過去,說:“我哪會不想著你,來京城我就給你挑上禮物了,就等你歸京。”
“這個匕首我當初還和另一個人一同看上了。”
姜寧止接過匕首仔細觀摩著,他其實最擅長用劍,早些年那些刀槍劍戟的東西姜堰都找頂尖的師傅教過他,匕首這種在姜堰看來過於秀氣的東西是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的。
但是姜寧止提了,他也就去找好師傅去了。
姜寧止很滿意這個東西,隨口問一句,“怎麼想著給我送個匕首。”
等聽到葉昭的回答後,他立馬後悔多嘴問這一句。
他姐姐慢悠悠的回答,“好像是在珍寶閣中買的,送你其他的東西會不會有些奇怪。”
他知道那地方,京城裡的銷金窟,挺大的,珍寶文玩應有盡有,這類冷兵器倒是不多。
他冷冷的問,陰陽怪氣的說:“那想來你那個葉雪妹妹也是有的了,我還是沾了她的光啊。”
葉昭瞬間覺得吃進嘴中的糕點食之無味,她看著這位脾氣轉換的非常快的弟弟,十分真誠地說道:“不一樣,你是獨一無二的。”
“再者,阿雪今年一十七歲,你這樣與他吃味,你羞不羞。”
姜寧止腦海中浮現起那葉家姑娘的臉,小時候他見過,沒現在看著討喜,現在長大了,腦子也靈光點了。
裴瑾書和戶部的人在商討年底的銀錢撥轉,這是個年輕人,目光閃閃,看向他的眼神總覺得很崇敬,做起事來跟不知疲倦似的。
他對這人本來沒什麼印象,後來幾次交談中得知,他好像是他當年教過的學生。
錢佰將桌面上的手本收拾好歸納起來,臨近年關,又到了戶部忙起來的時候,也是每年都要經受一度的互相扯皮。
現在掌權人換成了裴瑾書,背靠裴家,財大氣粗的,也是將那些經年之久的錯亂賬給平了回來。
錢佰講這些東西整理好後,忽地又想起什麼,出聲詢問道:“這年關將近,各個官員之間的聯絡又活絡起來,我們用不用讓人盯著一些?”
裴瑾書向外走的步伐不停,沒回頭,回答說:“大的抓到尾巴也動不了,小的抓著直接砍了。”
向外走出去的時候,鬼使神差地在隔壁包房停留了幾秒,雕樓畫棟,人聲嚷嚷,沒有什麼不同,沒有什麼值得注意的。
幾秒過後,裴瑾書垂眸搖了搖頭,似是嘆了一口氣,笑笑。
抬腳走的那一瞬間,包房的門“嘎吱”一聲,開了,他循聲望去,是那位姜家的小公子。
只不過小公子的臉色在見到他過後瞬間冷下來,人群中的聲音在姜寧止耳邊頓時銷聲匿跡,面前只留有裴瑾書這一人。
在他姐姐面前是一個樣,可是單獨面對他人的時候又是一個樣,尤其這人是裴瑾書。
儼然忘記了這人是他尊敬過的老師。
裴瑾書沒興趣在這猜小孩子心中想什麼,只是微微頷首,算是打了一聲招呼。
轉身走的時候姜寧止身後傳來一陣女聲,“寧止,怎麼了?”
這聲音讓他的腳步生生頓住,身體比他的思想很快的反應過來,眼眸深深的盯著他,淡色錦服將他的身量勾勒地極好,也更襯的他那張臉如清冷寒霜般。
這不像是會出現在裴瑾書臉上的表情。
姜寧止回頭換了副笑臉,笑吟吟說道:“無事,我下去一趟,很快就上來,你在內室裡不用出來。”
等他說完後,反手將包廂的門給關上,與裴瑾書對視。
兩人本就長了個丰神俊朗的臉,兩人在一塊誰也不遑多讓於誰,只不過型別卻是截然不同的,一個沉澱過後的穩重,一個意氣風發的不羈。
裴瑾書沒說話,向前邁步,一步一步的非常沉穩走到姜寧止面前。
誰也不讓步。
他沒說話,姜寧止先開口,“我在想,我如果當時在京城的話,定然不會讓這件事發生。”
沒挑明“這件事”是什麼,可他倆都知道“這件事”指的是什麼。
裴瑾書笑了,依舊雲淡風輕,對於姜寧止說的話並不放在身上,風一吹就散的東西,沒必要。
而且葉昭說過,他是弟弟。
於是他對著這位小公子可以稱得上是溫柔的說:“弟弟?學生?小輩?”
姜寧止的眼神一瞬間就變了,想要上前對他動手,卻突然反應過來這是在望湖樓中,多少個眼在一旁看著。
更何況他們與葉昭之間的距離只有一牆之隔。
卻沒想到裴瑾書一點不顧及讓人,繞過他走到門前,抬手就要敲去。
還沒有觸碰到的那一瞬間,姜寧止的話語乘著風而來,很迅速,很快,“我敬你是我老師,可是裡面那人不是你可以隨意哄騙的。”
說這話他沒有什麼別的意味,如果真的有的話,那也只是警告。
他明白,他姐姐認定一件事就會很平靜的接受下去,如果她不願的話,成親過後她不會與裴瑾書親密,頂天了的相敬如賓。
而裴瑾書呢,怕又是那盡職盡責的好先生模樣,早早地為那女子準備好出路,不會讓她的桃李年華白白浪費在他身上。
他也知道,他改變不了他阿姐的態度。
無論是葉家的那個小丫頭,還是現在的裴瑾書。
白淨修長的手落在了門上,“篤篤”一聲,門開了。
“昭昭。”
葉昭的人看著面前熟悉的面龐熟悉的人,又看見裴瑾書身後的姜寧止,心下已經瞭然,“瑾書的事情處理好了。”
裴瑾書很自然的踱步進去,站在葉昭的身旁,低頭向她彙報今日之事,那親密親密無間的姿態,好像這個包房是為他訂的一樣。
“時辰不早了,我們先回府中,等到下一次再與小公子相敘,可好?”和剛才對姜寧止所說的溫柔的語氣不一樣,這一句話的溫柔,好似百依百順,哄得人暈頭轉向。
這話一出,少爺在一旁看的不滿意了。走進來,眼睛直勾勾的看著葉昭,從容的說道:“你說過,這是我的接風宴。”
“是隻屬於你我二人的。”
最後的結果就是裴瑾書獨自一人坐上他那雲驥輕輦,走的時候還回頭與姜寧止相對視。
霞姿月韻的從容,意氣風流的不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