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該好好休息的葉昭此時卻在韓之衡院子裡飲茶下棋,兩人有來有往,景象看起來竟然十分融洽。

小七被套話後立刻去找葉昭,將這件事告訴她,悔恨的神情還以為他做了什麼錯事呢。

葉昭輕聲安慰他說道:“又不是什麼大事,他知道不就知道了。”

小七非要跟自已扭氣,“是我疏忽大意了,少爺千叮嚀萬囑咐的說一定不要讓人知道我在暗中保護小姐……”

葉昭聽著他的話,思緒漸漸飄遠,翻高山,跨長河,看到身揹包袱躺在上牛車的小少年郎。

那是她。

她向葉秋要了路費,獨自一人來到京城,這還是葉雪給他的啟示,他說:“我若是生辰時姐姐不和我在一起,我一定會非常難過的。”

她才猛然反應過來,已經有九年的時間她沒有和姜寧止在一起過生辰了。

期間姜寧止不止一次千里迢迢到江南來,問她:“你和我一起回去,父親會很喜歡我們的。”

那時她怎麼回答的,她搖頭拒絕他,“我想守著母親,而且我也覺得他不會接受一個十五歲的女子莫名其妙的叫他一聲阿爹。”

姜寧止斬釘截鐵道:“他會。”

彷彿只要她一點頭,他就立馬能把她帶到京城,大擺三月宴席。

她還是拒絕了姜寧止,擺擺手,“算了吧,我要是突然走了,葉雪她要鬧起來了。”

閉眼的一刻她沒有看到姜寧止眼裡的落寞。

葉雪的一番話點醒了她,她這個姐姐很自私,很不稱職。

她與姜寧止是同一天生辰,她算了時間,到了京城剛好有一日的休息時間。她將小七喊過來,把她帶到姜府中,偷摸著要給他一個驚喜。

姜寧止在宴會上待了一會兒就急匆匆走了,姜堰當時還笑罵他。

姜寧止推開門的時候屋內烏黑一片,將托盤小心翼翼的端著,眼睛卻是亮晶晶的,他知道,他姐姐來了。

不知用了什麼辦法,房間裡的燈驟然亮起,對視的一眼都笑出了聲,異口同聲道:“你怎麼也做了兩碗長壽麵啊。”

葉昭給他送了一部兵書,驕傲的說道:“我特地去青陽求的嗎。”

姜寧止喜滋滋的收下了。

姜寧止拿出開過光的平安佩,也驕傲的說道:“我特地去普陀寺求的呢。”

最後那兩碗麵都進了彼此的肚子,完事後趴在桌子上,扶著肚子說道:“不行了不行了……”

突然之間門外傳來一陣輕聲詢問聲,“我可以進來嗎,寧止?”

姜寧止察覺到他姐姐的僵硬,按住她道:“你就在這裡。”

姜堰進來後,看著桌上空空如也的大碗還還有在一旁端坐著的白淨少年,心下了然,“你是寧止的朋友吧,怎麼不把他帶到宴會里去。”

姜寧止叉叉腰道:“我和我的好朋友在一天生辰,我要和她一起吃長壽麵。”

“行行行。”姜堰伸出雙手作認輸樣子應道。

葉昭也在一旁用清澈眼眸看著他,不知為何,姜堰對這孩子很是心喜。

他沒有過多的詢問這個少年的來歷,若是不乾不淨的話早就被小七清理掉了。

姜寧止拉著他坐到二人中間,這樣坐著很無禮。

纏著姜堰讓他給他們兩個說祝福語,姜堰拗不過他,縱著他說道:“年年約,常相見。但無事,身常健。”

像萬千父母期盼的一樣,姜堰也未能免俗,雖然說這個對於他這個身居高位的人過於簡單了。

過後姜堰還拿出兩份禮物給她和姜寧止。

葉昭就在暗處盯著姜堰,她的父親。

姜府外面火樹銀花,絢爛的煙花猛然沖天,“渡長風萬里”五個字在夜幕下奪目。

她知道,那是姜堰為姜寧止放的。

思緒回神,將心思放在當下。

“我又不和韓之衡有過多接觸。”

這句話在第二天就被推翻,葉雪被帶進金吾衛後又被帶到大理寺去了。

劉三懊惱的說道:“我著實沒認出來那人是夫人妹妹,怎麼還讓韓之衡帶走了呢?”

葉昭將自已打扮一番,儘量選擇那些寡淡的衣裳,出門的前一刻裴瑾書攔住她,“前幾日不才說岳母不讓你在外人面前裝慫嗎?”

葉昭沒想到他還記得,捂住嘴正經的說道:“這是名正言順的拜訪。”

裴瑾書把她拉過房間中央位置,讓她站在那裡,自已端坐在椅子上,拿過旁邊的一本書隨意翻閱,垂眸語氣也正經道:“那你來拜訪我吧,我同韓之衡的官職差不多。”

最後的結果是裴瑾書拎著葉昭為葉雪準備的食盒心滿意足去到大理寺,留下葉昭目光無神的癱坐在椅子上,皓齒咬著朱唇,一隻手放在胸膛處,喃喃道:“假正經。”

“拜訪”完裴瑾書後葉昭還是去拜訪了韓之衡,有一個很微妙的情緒告訴她,不想和韓之衡搞的太僵。

於是就有了他們在和諧共處著下棋的假象。

韓之衡乾脆利落的落下黑子,白子的城防守衛轟然倒塌,任憑黑子長驅直入;葉昭不慌不忙的在一處落下白子,局勢猛然翻轉,長驅直入的黑子被禁錮在內,動彈不得。

韓之衡將餘下的棋子隨手扔進棋桶中,碰撞之間發出乾脆的清響。

“你倒不是個臭棋簍子,姜家那兩個都是半吊子。”韓之衡平等的評價。

隨後長臂一揮說道:“拜訪完了,棋也下了,你人也可以走了。”

十分不耐煩的語氣,百分不耐煩的臉色,千分攆人的姿態,讓葉昭不得不懷疑此時若是有一把刀在韓之衡面前,他都能捅她三刀十六個窟窿然後隨手扔到亂葬崗去。

葉昭笑眯眯的看著他,語氣非常慢而平和,向他解釋她與姜寧止真的只是好友而已。

不提到他還行,一提到他韓之衡直接把棋盤給掀了,棋子灑落一地,發出嘹亮的叮咚聲。

卻看韓之衡怒髮衝冠,手掌拍打著石桌,她看著都疼,語氣激動道:“好友?哪門子的好友這番有面子!將我特地為他打磨的玉佩送你,將小七放在你身邊聽從調遣,我只是說一句將你帶來大理寺嚴刑拷打,小七就拿出整個暗衛營作威脅?!哪門子的好友值得他這般大費心思!哪門子的好友這般值錢!葉秋在陵江時任官老爺時,他有什麼本事讓那些地主豪紳都服他……”

葉昭不去觸他的怒火,心裡暗暗反駁,這是我孃親教他的。

怒氣又更上了一層樓,“你和裴瑾書如今兩情相悅,對寧止簡簡單單的一句好友就想將關係撇清,得了他那麼多好處轉身就想拍拍屁股走人?”

他越說越離譜,葉昭擰起了眉,立刻打斷他,“你以為我是他的情、人?”

韓之衡那氣血翻湧的感覺還沒緩過來,聽著她這樣問,扯著嗓子說:“難道不是嗎?”

葉昭猛然一下起身,眼前一陣發黑,臉上帶著不可置信,咬牙擠出,“瘋了吧你。”

她對韓之衡這驚世駭俗的想法震驚的不是一星半點,簡直想暈倒在地就此一了百了,但是她的氣血太足了,一會兒就恢復好了。

“姜寧止他就不能對我一見如故,看見我就想到我適合做他的姐姐,所以才拿出來那麼多好東西送我,畢竟都是一家人。”

韓之衡被這個很冷的話語給笑到了,嘲諷說道:“想當姜堰女兒的人排隊都能繞京城五圈了。”

葉昭覺得她與韓之衡之間有很埋線,一點就著,今天是個不適合談事情的天氣。

葉昭將話題強硬的轉到葉雪身上去,“縱馬一事什麼時候結束?”

韓之衡不搭理他,轉身就走,隨後又想到這是他的宅子,要走也是葉昭走。

“先關著,什麼時候空出時間再審。”

葉昭被他這尸位素餐的行為驚了一番,“大理寺效率那麼低了嗎?”

話是這麼說的,隔日時手下人卻將這件事條條框框的給整理的出來,遞到韓之衡那裡的時候葉雪早就被放走了,留下那個青陽王氏。

權貴子弟在圍獵場準備賽馬,王炙看他們威風凜凜的馬,在看自已的,就有點看不上眼了。也想著也想著在這些子弟中出風頭,就鬼迷心竅的給馬匹用了可致禽獸興奮的東西,用量沒把控好,在鬧市裡就不受控制了起來。

鬧市縱馬是一回事,使用藥物卻又是一回事,想著馬匹死了死無對證,卻忘了大理寺的驗屍官不是吃素的。

裡子面子全翻溝裡去了。

韓之衡看完呈上來的供詞冷笑連連,將它甩在桌子上,用力過猛導致了它在桌沿搖搖欲墜。

“什麼時候裴瑾書能插手大理寺的事了?”

葉雪出來的時候,抱著馬氏好生哭訴了一番,葉秋倒是沒來,要避嫌。

葉昭在旁也安慰囑咐了幾句。

回程的路上了葉昭突然心血來潮的問道:“王炙會怎麼處罰?”

裴瑾書回答:“他在天子腳下用禁藥,青陽王氏不會保他,更何況他只是分支的人。”

葉昭閉眼揉了揉眼眶,有些睏倦,天氣逐漸轉涼,枝幹都染上枯黃,“天子腳下管控那麼嚴格,他一個初來京城的人從哪弄的。”

“想要總是會有的。”

葉昭敏銳感覺到他說這話時語調平直,帶有淡淡惆悵,看他那溫玉面龐,便覺自已猜的不錯。

裴瑾書覺察到他們之間的安靜,主動低著聲解釋道:“南華三公子一個死了,一個遁入空門。”

“其中有一個人就來自青陽王氏,風光無兩的頭銜本就該配青雲大道,最後卻染上那些上癮的禁藥,弄的人不人鬼不鬼,索性直接懸綾自盡。”

葉雪自經歷過這一事後,說什麼都不讓馬氏和葉昭給她早早安排了,她也見了一些男客,太沒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