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邊防。
星空如洗,繁星點點,蒼月光籠罩在軍營上空。
營內火光跳躍,篝火燃燒,投下長長暗影,營帳外傳來陣陣巡邏的腳步聲,偶爾還伴隨著幾聲野獸的嚎叫,但這些聲音很快被暗夜吞噬。
營帳內部,幾名主將圍著沙盤商討著策略,最後都將目光注視在中間的少年郎身上。
那少年郎抬頭,眉眼鋒利,眼眸極亮,身姿宛如青松一般挺且直。
“我要讓京城下第一場雪的時候將士們都得以歸家。”
江南地區素來富饒,自詡民生安樂。
寅時時分,遠處衣著破敗不堪,髮絲凌亂,臉上還沾有幾分血跡的女子踉踉蹌蹌的走進衙門前廢棄好久的登聞鼓前,想要擊鼓。
衙門卻剛好開啟大門,從裡面走出身著官服的人,女子眼神一亮,仿若看到她逃亡許久的希望,再仔細一看,那身著官服的人已走到她面前卻是拔刀相對。
他也要殺她!
反應過來,卻不及劍快,已然衝著她面門而來。
噹啷一聲——
劍落地的聲音響起。
女人聽到身前傳來“金吾衛在此,何人敢在官府前殺人。”
京城又連著下著幾日的雨,似要將這暑氣消磨的乾淨。
裴瑾書回來後復職後京中並沒有什麼暗潮湧動,表面上依舊風平浪靜。外面雷聲殷殷,陣雨點點,好不容易才放晴。
“查不到?”葉昭將杯子放在杯盞上,眉頭一擰,面上有少見的凝重之色,“西南那邊十二州八城一點異常都沒有?”
腦中在思索著,當時姜堰在院子中講的那個故事讓她敏銳的察覺到這件事與裴瑾書有關,又將裴瑾書不對她開口的姿態還有當時他們的神情都讓她敏銳的嗅到了背後的變化莫測之勢。
所以一回到京城就讓小七去查一下西南那邊最近有何異動,但沒想到帶回來這麼個令人驚訝的結果。
小七抱拳道:“可是西南那邊的確正如我查的那般,而且西南那邊很難滲入,我也是小心的打探了好久,但是西南的確無事發生。”說完也帶著納悶的看著葉昭。
葉昭自是信得過小七的,且先不論他是姜寧止親自將人送到她身邊來保護她的。小七本身也是能力出眾,從姜堰手底下出來的,能是什麼泛泛之輩。
葉昭有些犯難的揉揉腦袋,此事若是裴瑾書不與她說,她費點心思倒也能查出個頭來,可是現在西南無異的事實明擺著放在她面前。
小七看著葉昭這模樣有點擔心,可不能因為他沒查出來個什麼,這位葉小姐她就急的疑難雜症都出來了吧,那少爺回來他又該怎麼斟酌語氣去交代。
面上焦心,但嘴裡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安慰的話。他本來是由姜堰親自訓練出來的貼身保護姜寧止的,沒想到這小少爺轉頭就將他單拎來了了葉昭這。
正如他少爺所說的,有冒犯這位葉小姐的直接砍了手等他回來算賬。但是這位葉小姐確實脾氣很好,對他與姜府的待遇無二,他的小金庫都能在京城買兩套宅子了。
可問題是,他是姜堰特地調令過去保護姜寧止的。
葉昭看著小七焦心的樣子也覺得自已情緒不穩定了,對他說:“辛苦你白跑了這些日子了,這段時間裡好生休養一番吧。”
小七忙慌著說:“不辛苦,小姐才是要調養一番,等少爺回來見到小姐一定會更加開心的。”
葉昭聽完笑容真誠道:“北夷來犯,他領兵出征,我只盼他平安歸來。”
出了裴府後,小七內心胡思亂想著,他剛才說了違心的話,葉昭都在他少爺不在的時候被賜婚了,回來怎麼能高興!!!
還有裴瑾書怎麼能奪人所愛!!!雖然說他也是被賜婚的。
越想越淚流滿面。
回到住宅,小七敏銳覺察到暗處窺視的視線,飛步一揮手,劍已落在那人脖子上。
看清楚來人,小七面色恭敬,立馬將劍抽了出來,屈膝行禮。
是姜堰身邊的暗衛。
那人冷冰冰的說:“將軍找你。”
小七瞳孔猛然一縮,猛然抬頭,那人已然消失不見。
裴瑾書在戶部處理完事務之後,將桌上的獨留的兩份書信開啟,看著信中江南那邊他的人寄來的鹽城閉城販鹽以及陵江官府前殺人滅口一事。
當時他給韓之衡弄了個假訊息讓他以為自已也在查西南的事,順水推舟的讓他去西南走一遭。
結果肯定是查不出來什麼,而且西南那邊官場自成一派,外部勢力難以滲入,更別想著查了。
再者,他要查的是江南。
大理寺。
韓之衡坐在太師椅上漫不經心的翻看著葉昭的生平記錄,下方葉秋戰戰兢兢的看著他的這位頂頭上司,不太明白今日單獨叫他來作甚。
看完過後,才紆尊降貴的抬眼看了下站著的葉秋。
“你這位大女兒挺菩薩心腸啊。”他頂頭上司的聲音響起。
聽到話語,葉秋眉目一斂,心中有點驚駭,拳頭上的指尖不甚握緊,“怎麼突然查起葉昭來了。”
面上努力保持著平靜,恭順笑著回答:“小女葉昭確實心地良善,看來大人也有所耳聞小女在陵江城的善舉……但小女是個不留名……”
韓之衡笑了,聽著葉秋的長篇大論笑了。
葉秋被這笑容打斷,抬起頭看著韓之衡。
腦中突然響起在青翠竹林中與她相對而坐的葉昭母親帶著少有嚴肅的神情對他說:“韓之衡啊?日後若是你到京城與他打交道時當時順著他就行,過後有多遠躲多遠。”
但是沒有講眼前的這種情況他該怎麼辦。
沒有想到該如何開口,葉秋打定主意,不語。
他那上司帶著說不清道不明的語氣開口:“當時你與髮妻馬氏相敬如賓,女兒葉雪也是個玲瓏喜人的,為何會在嘉宜四十五年間帶回一個比葉雪還大上三歲的葉昭呢?”
只一瞬間,葉秋敏銳的察覺到上方韓之衡眼神裡的殺意,腦中風暴驟起,無數條回答在腦海中交織著擦身而過。
靈光一閃——
帶著小心翼翼,面上難堪的開口:“下官當時入京趕考,與……與葉昭母親春風一度……”
“但未曾想就那一度就有了……”
“當時並未與馬氏相知相識。”
說完過後,葉秋頭好似埋到地縫中,不敢抬頭與之對視,身下冷汗直冒。
座上人冷哼一聲,葉大人好心思。
隨後又開口:“那與你春風一度的女人何名?”
葉秋依舊不抬頭,輕聲開口:“葉……”
話音沒說完,聽見上面人說:“你先走。”簡單粗暴毫不留情的三個字砸在耳邊,葉秋只覺得它是個天籟之音。
抬頭看見他上司滿臉不耐煩的向他揮手,這是向外趕的一個手勢。
轉身退下的時候他看到有人進來,引著後面的來人,打眼一看,是姜堰。
忙退身到一邊行禮,卻是一個眼風都沒得到。
姜堰進去後,自如的坐在他旁邊,拿起杯子輕抿一口,韓之衡看著他那樣式就覺難受,在面前的紫竹木桌上重重一拍。
姜堰放下杯子,等看夠了好友的姿態,才慢悠悠開口:“問出個什麼來了?”
韓之衡:“你查的很全面,很完美。”
姜堰眉頭一挑,“難得你嘴裡還能吐出個夸人的人話。”
不等姜堰得意,又緊接著來了一句:“但是很真又很假。”
姜堰不樂意了。
韓之衡慢條斯理的將剛才葉秋的話說出來,聽完過後,姜堰發表意見:“他講的很真,也對的上,但你為什麼要說我查的真假難辨。”
韓之衡自信開口:“直覺。”
聽著好友的這個回答,姜堰簡直想將杯子摔在他頭上,最好能磕出血來的那種,但是想著面前人已將近半百,終還是歇了這個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