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時分,有人來將他們二人帶到膳房外吃飯。到了才發現,姜堰已經在炙爐上翻烤著食材了。
找個位置坐了下來,姜堰嫻熟的將已經烤熟的東西放在圓盤中,看了一眼,是那些倒黴的小魚。
期間伙房的人將裴瑾書弄的菌湯煲也給呈了上來,隔著瓷湯鍋也能聞到散發出來的鮮味。
姜堰有些訝異,問:“這道菜餚誰做的?”
底下人看著裴瑾書回答道:“是這位公子拿來的食材,在伙房裡處理過後將做法告訴我們做出來的。”
韓之衡輕嗤一聲:“裴公子當真無慾求,做了個閒散之人。”
裴瑾書拿過湯勺,給葉昭添了一碗湯,語氣溫柔:“嚐嚐。”
沒有接韓之衡的話語:“兩位大人請便。”
姜堰在一旁打個圓場,也自顧自的拿了一碗湯:“裴夫人好福氣,我也來沾沾裴夫人的光嚐嚐裴公子的手藝。”
葉昭眼瞼輕輕一動,心中一陣輕顫。
旁邊拿著托盤的人也一抖動。
湯入口很鮮,葉昭很喜歡,姜堰也誇讚,韓之衡倒是沒碰一口。
期間他們三人酌飲清酒,葉昭也要了一杯。
裴瑾書給她特意拿了一個白玉盞來盛,輕啜一口,酒香撲鼻,醇香清酒入口潤澤過舌尖,酒味甘美悠長。
姜堰看葉昭啜飲的姿態一陣失神,與他們豪飲對比起來真就是天上地下。
“裴夫人覺得此酒如何?”沒由頭的姜堰問了這句話。
葉昭看了他一眼,語氣平淡:“不像將軍會飲的酒。”
姜堰來了興趣,饒有興致的問:“那你覺得我會飲什麼樣的酒?”
韓之衡也撐起下巴,想看著葉昭怎麼回。
她隨口說道:“大概會是以寒山中泉水釀之,酒味是肅殺凌冽又帶點柔情的那種吧。”
姜堰一愣,腦中浮現他年輕時模樣,雪衣寒甲,將軍持劍上陣,萬里孤煙,凱旋而歸。
畫面又一翻轉,是江南的春三月,桃花漫天飛舞,自中踱步而來一女子清雅女子,他收起了劍,任由桃花落了滿地。
“既然都從戰場回來了,就不要帶那麼多的肅殺氣了,來嘗一嘗這江南的清酒。”
姜堰恍惚的時間有點長了,裴瑾書看著他也有點不知該如何,葉昭依舊捧著白玉盞又讓裴瑾書給她添了一杯,還告訴她不可貪飲。
韓之衡眼神有些許不善的注視著葉昭,隨後敲了敲旁邊物品,發出聲響,硬生生的把姜堰給拽回來。
回神過後,姜堰閉目深吸一口氣,再後睜開眼,歡笑道:“說的很對,洞察力很是了得。”
轉頭看見韓之衡那有些不善的眼神,莫名想起他去西南這件事,對著葉昭說道:“裴夫人既然洞察力如此了得,我這倒有個故事,裡面的主人公有點讓我行為讓我有些費解,想讓你給我講講這位主人公是怎樣的人?”
葉昭放下酒杯:“大人請講。”
從前有個縣令,說不上好,也絕不是壞,在職期間但也算得上稱職。
有一日,他得了一個不知打哪來的訊息,說西南妖道橫行,催人心智,還有西南官場拿錢買官,官商勾結。
這訊息只有他們縣裡的豪商不利,豪商講了他自已去查,這縣令不聽,直接跑到西南去查了。出師未捷身先死,到了西南,這縣令的帶的人都折在那了……
聽到這,裴瑾書出口打斷,寒聲道:“姜大人莫要妄言,這故事不聽也罷。”
葉昭按住裴瑾書想要起身的動作,回以姜堰一個笑意:“大人請繼續。”
姜堰看了一眼韓之衡臉色,吆,還沒崩塌。
“裴公子倒也不必著急,這故事也快講完了。”
繼而說道:“回來過後,這縣令被西南的各路人馬教訓了遍,那富商也不搭理這縣令,依舊自顧自的查他所知道的。”
“這則故事中只有縣令受到影響,累死累活跑到西南,沒有功勞沒有苦勞,過後他的好友好言相對,他還惡語相向。”
真的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
言罷,嘖嘖兩聲。
韓之衡語氣不善的開口:“最後有點誇大其詞了吧。”
姜堰佯做震驚:“我還以為你沒聽呢,看來這個故事確實精彩,連大理寺卿都吸引到了。”隨後轉頭看著葉昭,笑眯眯的問:“裴夫人覺得這縣令是什麼人呢?”
裴瑾書這邊想要有點動作,葉昭那邊已經將話語輕描淡寫的丟了出來,給當場的三人劈了個外焦裡更焦。
“傷敵八百,自損八千,南華官場若是有這種人倒不如直接自裁謝罪。”
被劈了都人韓之衡最先反應過來,暴怒,沒等他有所動作,葉昭那毒舌利劍又刺了出來。
“一非他管轄區域,二無朝廷調令,三不聽好友之言,他哪來的自信,哪來的資本。”
本來聽到葉昭的三姜堰還緩了口氣,隨後葉昭卻又丟出她那針尖話語。
“寫這個故事的人也是個奇才,別人都是文不成武就亦或是反之,這個想來是個文武皆不成,早點掰斷了他那筆桿子想來也是為民除害,省的整日想出這種劇情來荼毒看了他書的孩童心靈。”
“姜大人覺得我說的可對?”
一視同仁,殺人誅心!
葉昭若是語氣激昂些還好,偏生她淡漠開口,聽她說的話也是個像模像樣的人話,眼神偏偏還是純良到不行,於是場上人的神情分別如下。
姜堰面色鐵青,握緊的拳頭咯咯作響,韓之衡憤怒的想要動手,作為唯一沒被點評過的裴瑾書面色震驚茫然到反應過來瘋狂壓嘴角。
將他們的神情收入眼底,又是平淡開口:“看來這故事你們都聽的非常認真,竟都流露出如此多的真情實感。”
感受到裴瑾書有點拉扯她的動作,將那句:“特別是韓大人。”這句話給咽回了肚子裡。
東道主姜堰皮不笑肉也不笑的說出:“晡時已至,回去休息吧”
“……”
等他們走後,韓之衡徹底掩蓋不住自已的怒火,將面前熄了火的炙爐一腳踢翻,絲毫不掩飾他的憤怒的說道:“葉秋是怎麼教導孩子的,我剛才就應該把她帶回大理寺。”
姜堰等他脾氣和緩一些後,悠悠開口:“帶回大理寺,置什麼罪,犯上,妄言?可她不是你的屬下,而且她也只是對著故事中的人進行點評。”
“有這心思你還不如查一查她這個人,裴瑾書是斷不可能將這些危險的事告訴她的。”
說這話的時候,姜堰深邃眸中閃過一絲暗光,透露著讓人不可直視的威壓。
講完過後,覺得有些不妥,摩挲著手指,慢聲又加了句:“把這個人從頭到尾查一查。”
姜堰很敏銳,謹慎,雖說這些年有了姜寧止後在京城修身養性的像個和藹的長輩,可是一旦引起他的懷疑,哪怕只是一點,他都會露出鋒利的獠牙。
葉昭剛才的話就足以引起他的懷疑了,今日閤眼緣又如何。
他見過葉昭的父親,有幾分手段,但是沒有葉昭大膽,今日葉昭所說的話語間透露著膽大心細,敏銳,處之泰然的說出那些話。
韓之衡冷靜下來:“確實該查查。”雖然聽完那番言論他對號入座的感受到了冒犯,但氣憤過後的是這位小戶女與他們想的都不太一樣。
隨後面容有些疑惑的問:“你恍惚那陣,在想什麼?”
姜堰閉上眼睛,氣勢卸了下去,無力說道:“想到了春枝。”
聽完姜堰的話,韓之衡沉默無言。
日沉西山,夜幕降臨,葉昭看著從進了院子嘴角就盪漾在臉上的裴瑾書,著實有些忍俊不禁。
裴瑾書走到葉昭身邊,坐下,問:“昭昭是在給我出氣嗎?”
葉昭看著亮晶晶的裴瑾書著實有些忍俊不禁,用指腹戳了戳他的面頰,嬌柔的說道:“小裴公子再說什麼,我是在給那個富商出氣,遇到的都是些什麼人啊。”
裴瑾書才不管,姜堰那個故事裡的富商就是他,但他也沒想著將這件事告訴葉昭,畢竟來說還是有些危險,他自已也能解決。
但目前來看葉昭大概是聰明的自已猜到了一些。
握住在他臉上興風作浪的手,佯作嚴厲道:“在亂摸就給你把這手砍下來。”
葉昭頓時情眼婆娑的看著他,看的裴瑾書都認為自已這句話太過冰冷無情了,張口就要說出哄人的話。
葉昭卻一把撲在他身上:“小裴公子好凶啊。”
被撲了個滿懷的裴瑾書更覺得自已非人了,立馬說出:“是我錯也,昭昭莫要氣。”一隻手輕拍著葉昭背部。
葉昭聽完立馬抬頭:“那你告訴我你最近可有難辦之事。”
從葉昭仰頭的視線中剛好展示出裴瑾書優越的容貌,薄唇也在那佔了一番天地,雖然待會可能會從中吐出冰冷的話語。
想一親芳澤。
裴瑾書薄唇輕啟,俊美容顏配上正氣的神態,提起人的興趣等待著他會說出怎樣的話語。
“最近京中太平景象,哪有什麼難辦事,就算有,也不是我一個管賬的去做的。”
這個冰冷的話語還算是帶了點幽默的人情味,但是這個答語葉昭並不滿意。
“那我自已去查。”葉昭心中暗想。
這個讓葉昭不滿意的答覆讓她起了逗弄心,附在裴瑾書耳邊,耳鬢廝磨,帶著調笑的聲音在旁迴盪,手指也不老實的在裴瑾書頸上摩挲。
“小裴公子——”
小裴公子依舊正襟危坐,坐懷不亂。
倒是嘴角微微上揚,喉嚨深處發出一陣低沉磁性笑聲,那笑聲被刻意壓制著,並未阻止懷中人的動作。
“裴先生——”
動作越來越放肆。
這時候裴先生他有些亂了,但還是由著她來,畢竟是自已惹了人家生氣。
葉昭眸色一閃,嬌聲如蘭,婉轉萬千。
“世子爺——”
裴瑾書:“!!!”
世子爺眸色幽深,呼吸徹底亂了,坐懷不亂是假的了,想要緊箍住她。
葉昭卻一個退步,眼神無辜,一個指尖點住他的胸膛。
簡單粗暴的三個字“我累了”轉身離開,獨留裴瑾書原地打坐。
走到床邊看到有兩床薄被,一薄被裡葉昭早已去夢周公。
裴瑾書:“……”
轉身去泡了個冷水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