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昭後來給裴瑾書挑了樣東西后直接向葉府走去,葉秋這個時間在大理寺任職,馬氏也去參加茶宴,
葉雪聽到下人報備葉昭來的時候,滿心雀躍,轉身想去迎接她,卻看見葉昭已被引了進來。
葉雪欣喜走上前去,牽過葉昭對手,與其一同坐下。
葉昭拿出楠木雕花盒放在桌上,溫柔開口道:“這個玉鐲我看著與你挺相襯的,開啟看看,喜不喜歡?”說著將盒子往葉雪那邊送了送。
葉雪眉眼靈動,上前開啟,看到碧綠玉鐲靜靜的躺在那裡。
葉雪眼神一亮,將玉鐲拿起,語氣甜膩的對葉昭說:“姐姐幫我帶上。”
葉昭依著她,將錦帕覆她的手上,拿起玉鐲送去葉雪的腕中。
戴好後,葉雪拎起觀賞,瑩白手腕,翠青玉環,兩者在一起相稱的賞心悅目。
葉昭看著葉雪這番模樣,也被感染的彎眼笑了起來。
葉雪向葉昭靠了靠,額頭抵在她的肩膀處。
“看來我的眼光還是不錯的,這玉鐲就是與你相配。”
“阿姐的眼光一向很好,下次我要和阿姐一同去逛一下這京城。”
葉昭本來還想問她一下對殺人案那事可還有陰影,看這模樣也遂止了這個心思。
金吾衛,監牢。
這裡關押著許多犯人,本來有一些要交於大理寺看管,但大理寺卿看了一眼嫌棄的說:“大理寺非極惡之人不審,非重大案件不理。”一句話給堵了回來。彼時的金吾衛縱使恨的的牙癢癢也不敢去與韓之衡對峙。
但今時不同往日的金吾衛有了話語權後去和韓之衡交談,沒想到他一口應了下來,還冠冕堂皇的說:“怎麼這麼一件小事能拖到如今才來,都是為朝廷辦事的,咱們兩家怎麼如此生分。”
監牢內陰暗潮溼,陰氣橫生,火芯子在盆中噼裡啪啦的炸開,在這寧靜的氛圍中顯得格外突出。
裴瑾書衣冠整潔的坐在沉香鏤木椅上,旁邊還放了一盞濃茶。茶香嫋嫋,散發出陣陣白煙,與其陰暗格格不入。
面前刑架上綁著一個男人,男人手臂上還有被捕時反抗用劍劃出的傷口,此時被鐵鏈束縛的不得動彈。驀然抬頭,男人的面龐赫然是裴瑾書上任時門口的老者。
另一邊還算整潔乾淨的牢房裡,花雲雙手交疊緊握著,坐立不安的看向門口守門的人,焦急帶著怒氣開口道:“你們金吾衛憑什麼不分青紅皂白的抓人,還將我關在這裡置之不理,我犯了什麼罪啊你們如此對待我。”
門口守衛面色不變,冷聲開口:“有罪的在被綁著,姑娘還是祈禱一下自已是無罪的。”
花雲聽完心神亂了一遭到退回身後的木板上坐著。
“被抓了啊……”
刑架上的杜盟滿臉猙獰,語氣陰沉道:“尚書大人這是要與金吾衛官官勾結謀害朝廷官員嗎?”
裴瑾書不理,只是靜靜的坐在椅子上,轉動著手中的細長鞭子。
“不以戶部尚書一職與杜大人交談,以國公府世子的身份來與杜大人算算私仇。”
劉三聽到這話轉身質問道:“朱雀街死的兩個人與你平時並無冤仇,幕後之人意在何為?”
杜盟沒有搭理劉三的話,從口中唾出一口血沫,恍若神經的笑道:“哈哈哈,私仇,裴公子這是要以勢壓人啊,難為世人說你高風亮節,沒想到背後也是個權勢狗。”
劉三聽到杜盟這侮辱裴瑾書的話,心下一怒,扯過手邊的一條鞭子向他身上抽去。劉三沒有留情,這一鞭子下去皮開肉綻,杜盟受不住的撥出聲來。
“咳咳,咳咳。”
裴瑾書看著眼前景象,冷然開口說道:“我若是真以權勢壓人,杜大人覺得你還能在這金吾衛裡嗎,恐怕腦袋都離了幾次家了。”
杜盟聽完這話背後顫粟起一陣冷汗,抬眼看著裴瑾書。
世人只看到裴瑾書是個風光霽月的貴公子,但沒想到這風光霽月的背後還有雷霆手段。
末了,裴瑾書又開口道:“還是杜大人認為在這監牢裡拖延時間徐夔就能來救你了?”
“從去抓你的時候我就在想,徐夔早就知道我會查到你身上,卻沒有將你好生保護起來,無非就是想看看我的手段,等我真把你怎麼樣了他在找個機會看看能不能向我施壓。”裴瑾書語氣很慢,但字字句句都帶著刻骨剜心的氣勢,靜靜的看著杜盟的神情。
“所以——”
“你是個棄子了,杜大人。”
轟,懸掛在頭頂的利劍終於落下,將杜盟推向審判的深淵。
四下皆靜,杜盟聽完這話面色呆滯,繼而放聲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
裴瑾書和劉三相視而望,對他的這種反應感到不解。
杜盟獰笑,面上神情被分割開,襯得一面猶如鬼魅:“枉你裴瑾書自詡聰明,沒想到你的心思都被太師摸的七七八八,這段話太師也對我講過。”
“你不是要知道為什麼要殺了朱雀街那兩個書生嗎?我來告訴你”
“你一回京,那些低賤的人跟熱水沸騰一般,爭先為你修書請命,憑什麼啊,裴瑾書你有什麼啊?”
“所以就在裡面選了個典型,你看,運氣多好,這兩個人還都是你的學生。”
“你不殺伯仁,伯仁卻因你而死,裴瑾書,這兩個人的死你也有責任。”
杜盟的話語猶如毒舌吐著紅信子,在裴瑾書的身上繞了一圈,留下令人厭煩的黏膩痕跡。
裴瑾書聽這話如冰錐重重壓下,寒意爬滿身,端坐姿態也有了裂痕。
杜盟看這模樣,心中大快。
劉三怒斥:“你給我住嘴!”
杜盟掙扎的鐵鏈叮鈴作響,傷口的血液滲出都恍若未聞,眉目森然,盯著裴瑾書又吐出毒蛇話語。
“棄子?我才不是棄子!我為我主生,為我主死!知遇救命之恩無以為報,那就拿我這條命為太師鋪路。”
言罷,咬緊牙關,後牙一磕。
劉三眼疾手快,上前迅速捏住他的下頜,乾淨利落的卸掉了他的下巴。
杜盟怒目圓睜,仇視的看著二人。
劉三有些憂心的看著裴瑾書。
裴瑾書此時整理好了姿態,起身走向前,高高在上帶著藐視的眼神說:“你要為徐夔當一回殉主的忠臣?可你配不上這個忠字,徐夔也絕不是一個好主子。”
“你殺的那兩位學生我為為他們處理好身後事,你死後留給你的只是罵名。”
“你信不信,我出了這監牢一步,就有萬封彈劾你的摺子往陛下那裡遞,你說裡面會不會摻雜著徐夔這幾年的胡作非為?”
“你的命,並不值錢。”
一錘定音,裴瑾書也懶得在這裡待著,轉身走出監牢。
日暮西垂,裴瑾書在望湖樓憑欄遠眺,桌上擺著幾壺清酒,皆見了底。
從門庭若市待到了車馬稀,裴瑾書看見三兩孩童結伴而歸,前面領頭的是個大人,看打扮應該是位先生。
對於文淵書院的那一年,裴瑾書的記憶有些模糊了,偶爾回想浮現的是世家子弟與寒門學子的針鋒相對。
世家子弟看不起寒門學子的窮酸儒氣;寒門學子對於世家子弟身處太學之地卻無所作為感到不恥。
任職那年,他才十八。
當時裴瑾書做了箇中間人,在世家與寒門之間穩穩佇立,用了什麼手段他忘了,反正是沒人敢越過那片雷池。
對於寒門,裴瑾書念其不易,總是多加照拂。在他看來,這只不過是舉手之勞,他自已都沒想到有人能記那麼久。
久到在普陀寺的這五年都沒忘卻。
思緒糾雜,低頭一看,手中杯盞又見了底。
日暮西垂的快,如今已有黑天登場之勢。家家戶戶點起絨燈,為這漫漫長夜搖曳生姿。
回到裴府,燈火通明。
裴瑾書走到了他的小院子裡,那一屋屋矗立著的小房子在那風雨不動的待著,等待著他的主人回來。
裴瑾書推開了琴室的門,看見葉昭抱著琴書,撫摸著他的那個古琴。燭火搖曳的光芒為葉昭的瓷玉面龐更添幾分柔和,裴瑾書心下觸動,一陣柔軟。
葉昭在門開的一刻就知裴瑾書回來了,也沒抬頭,等著他過來才覺得今日的裴瑾書有點不尋常。
放下琴書,看著裴瑾書問:“瑾書今日發生了何事,怎麼回來這個樣子?”
裴瑾書一怔,溫柔笑道:“昭昭怎麼看出來了。”
葉昭上前環抱住他的腰身,撫摸著他的眉眼:“之前你回來眼神總是平和帶笑的,今日卻有點憂傷。”
裴瑾書反手將葉昭擁的更緊,額頭埋在她的肩膀處,輕聲吐了聲:“昭昭。”
葉昭感受到心上人的心情低迷,伸出手在他背上輕輕拍了拍。
裴瑾書將今日事給葉昭溫聲過了一遍,雖然語氣平穩,但葉昭能覺出話語下的驚濤駭浪。
“我沒有想到有人能記住我那麼久,甚至能在背後一直默默付出。”
葉昭聽完,頓感心疼,將手抽出來撫摸著裴瑾書的臉頰:“小裴公子這般人物相處過後誰會記不住呢。”
“這件事不是你的錯,是殺了伯仁的那些人的錯。”
“讓昭昭看笑話了。”
葉昭看裴瑾書這模樣,大抵是有些緩過來了,轉身拿出給裴瑾書買的東西遞過去。
“開啟看看,喜不喜歡。”葉昭笑意說道。
裴瑾書眉目一挑,有些驚喜,接過盒子開啟看到一個風鈴樣式的掛墜。
說是掛墜,也不盡然,拿起頂端一看,是用翡翠和白玉製成的,下面流蘇樣式多樣,皆都是用珍品雕刻。
看了一會,裴瑾書有些疑問的問葉昭:“怎麼想著選這個禮物?”
葉昭眨眨眼,烏髮青衫,眉眼動人。
裴瑾書看葉昭滿眼亮光的樣子,一時動了神。
“把這個掛在我們身後的圓窗上。”
裴瑾書心念一動,起身去執行她下的指令,掛好後,裴瑾書往後一靠,細細觀賞。
檀木圓窗上雕刻著繁複花紋,窗邊擺放著瓷瓶花枝,再加上剛剛掛上的墜子,整體美景交相呼應。
葉昭沒有給裴瑾書開口問話的時機,拿起桌上剛剛放下的琴書,指著桌上擺放的古琴說道:“裴老師可否教教學生這琴道一事。”
裴瑾書聽到“裴老師”這一稱呼青筋一跳,隨後接過葉昭手中的琴書,溫和的應了聲好。
總有為我點的燈,總有待我歸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