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吾衛處。

劉三坐在靠椅上閉目沉思,腦海中放映著這幾日查的事。

從裴府回來他就派人去將花雲查了個底朝天,查的過程中異常順利,順利到竟然有人將案發現場全過程給他悄無聲息的送到了金吾衛。

劉三順著這個新線索查到了那個男人,但也感到冷汗淋漓,京城中何時出現了這種高手能在金吾衛進退自如,好線上索是對的,那背後之人也讓人察覺不到惡意。

下屬將那個殺了李途和馬成的男人查了出來,但是結果卻出人意料,是戶部的杜盟。

聽到這個訊息,劉三頓感棘手,眉毛都擰巴糾纏在了一起。

“裴公子現在就在戶部,查出來的人又是戶部的,嘖,這是出現內鬼了啊。”

劉三立刻將這些訊息告知的裴瑾書,看看他想如何處理,順便將那個憑空出現的線索給抹去。

吱呀一聲,門開了。

劉三睜眼,看著逆著光走進來的裴瑾書,起身問禮。

裴瑾書揮揮手,坐在一旁,劉三開口,語氣頓了頓說:“事關戶部,公子覺得此事要如何處理?”

裴瑾書神色冷靜,想著劉三告訴殺了二人的兇手,杜盟。

末了,緩緩開口道:“小劉將軍還是不要插手這件事了,這個杜盟——”語句停頓住,看了眼聽到不要讓他插手而皺眉蹙眼的劉三斟酌的說道:“這個杜盟是太師府的人。”

聽聞此言,劉三怔愣住。

徐夔,南華當朝太師,年少時狀元及第,皇帝親召,風流滿京城,當時世家權貴未有一人及他風頭。

窮鄉僻野中出了個狀元郎,當時京中盛傳這句話。

皇帝念其忠良,又是個可塑之才,一路提拔。京城權貴這才反應過來這位狀元郎攀升的太快了,明槍暗箭一起向這位新秀射來。

有意思的是,這位徐太師依舊巋然不動,但他的對手卻已換了好幾輪。

直至皇權相爭,新帝即位,其他官員流放的流放,抄家的抄家,這位徐太師卻遠離風雨飄搖之外,佇立在漩渦中心,不染塵埃。

說完後,裴瑾書看著劉三“這位杜盟是太師府的人,你若是再插手保不齊之後徐太師會對你下手,此時便是衝著我來的,人也理應我去捉拿。”

劉三怔愣了一會回過神來開口道:“金吾衛這幾年本就與京中權貴結仇甚多,畢竟是陛下的爪牙,這位徐太師雖然已權傾朝野,但得罪都已得罪過了,還不差這一回。”

隨後上前有些關切卻又含著憂心的說道:“倒是公子,甫一回京太師就已盯上你,公子何時得罪了他?”

裴瑾書心想,何時得罪的,剛上任就將太師府的一部分錢給停了,在朝中與這位徐太師冷靜的據理力爭。

就像姜堰所說的,此番回京,本就想著用國公府牽制著太師府。

裴瑾書沒回答劉三這個問題,反而去問劉三“之前是金吾衛得罪的太師府,你若是去將這兩位抓來,可就是你一人得罪太師府了。”

劉三打斷了裴瑾書的話,眼神堅毅“無畏。”

屋內寂靜無聲,裴瑾書定眼看劉三,“既如此,那就麻煩小劉將軍將這二位帶到金吾衛來了。”

二人一同向外面走去,裴瑾書想到了先帝所說的忠良之人徐夔,扯出一抹笑容,忠良之人,可爬不上這個位置。

太師府,小徑通幽處的一處院子裡。

徐夔倚案作畫,低頭調色,落筆自如。聽到下人來彙報裴瑾書已去捉拿杜盟一事神色無變,待到手中畫筆落下帷幕後抬頭帶了幾分諷刺的笑說道:“那就看看這位國公府的公子有什麼手段吧。”

徐夔面容深邃,眼角帶著幾分細紋,為他增添了幾分沉穩,兩鬢斑白,整體之上透露出幾分不怒自威的氣質。

底下人道聲是。

馬車平穩的停在青龍街外圍,葉昭從車內下來,獨自往裡面走去。

青龍街人潮湧動,街道上車水馬龍,各色商販林立,街上商品琳琅滿目,周圍熱鬧非凡。

葉昭這幾日與葉雪在一起時,天天聽她唸叨京城是如何繁華,讓她也不要在國公府內天天待著,找個空閒日子出來逛一逛,看看京城不同於陵江的風土人情。

葉雪的話語恍若小石子般砸在腦海中,留下細碎的波紋,今日就突然心血來潮般的來到青龍街。

走在這繁華的街道上,葉昭突然想起裴瑾書給的聘禮中就有青龍街的一些商鋪,葉昭向讓人打聽了一下,才知道這青龍街裡裴家的商鋪只有靠東的一家典當行。

葉昭頓時歇了去裡面看看的心思,邁步向前走進一家珍寶閣。

葉昭進來才發現這個首飾店別有洞天,店中央擺放著一張雕花紅木桌,桌上鋪著一塊柔軟的蜀錦,上方錯落有致擺放著一些代表性的物品,令葉昭感到震驚的是這竟然還有賣兵器一類的東西。

“不像個珍寶店,倒像個百寶屋。”葉昭心想。

店內站著幾位衣著考究的小姐夫人,在一旁細細詢問,一旁店員看向葉昭獨自一人在貨架旁站著,臉上堆砌起笑容走開。

“這位姑娘,需要買些什麼?”店員柔和的聲音響起。

葉昭想著給裴瑾書和葉雪買點禮物送給他們,看了一樓擺在大廳裡的陳設,抬頭看了眼樓閣之上,抬起手輕聲說:“去二樓看看。”

這珍寶閣內二樓的東西比一樓大廳內的更要珍貴,店員是個眼尖的,看葉昭佩戴的點翠珠花簪以及身上千金難求的蘇南雲錦,袖口,襟邊的鑲滾工藝又給她增添了幾分華貴,心中瞭然。

嘿,是個大款。

葉昭上了樓閣之後轉身俯視了一眼下方,從門前進來兩側都有夜明珠相照,就連貨架頂層上都鍍了一層金光,包括扶手上都嵌入了紫雲晶珠,雕金砌玉。

葉昭開口向店員詢問道:“這京城裡金子如此不值錢嗎?”

店員聽後,莞爾一笑,隨後流暢的開口道:“姑娘有所不知啊,咱們南華的香山是有名的金礦聚寶盆,而這京城裡的國公府早年間就已將香山盤了下來,後來想在香山裡大興土木建山莊的時候卻發現香山金礦繁多,國公府有了這個發現,採礦救災,那幾年流入京城的金子跟不要錢似的。”末了後,店員抬眼看著葉昭,看來不是京城人啊,這麼出名的事都不知道。

葉昭聽的好笑,原本她還奇怪國公府哪來那麼多錢,就算有個江南首富的外祖這些年也該散完財了,未曾想中間還有這麼會回事。

採礦救災,散財救人,我很與有榮焉啊小裴公子。

葉昭走在觀展架前,目光被一個玉鐲所吸引。走上前去,店員用錦帕包裹住,輕柔的遞給葉昭。

葉昭接過玉鐲,透過錦帕也能感受到它的觸感舒適宜人,葉昭近距離觀察,內部晶瑩剔透,外表紋飾如雲,挺適合葉雪的。

店員在一旁誇讚葉昭眼光好。

葉昭回聲:“好料子,包著吧。”

隨後放下玉鐲又靜靜的觀賞起來,講真,這著實不像個賣首飾的,就這陳列擺設放在會上拍賣都可以。

走至一處,葉昭定住腳步,看見鎏金鴛鴦蓮瓣銀盆上擺放著一個匕首。

上前拿起,匕首線條流暢有力,設計的精緻又凌厲,首端上方鑲嵌著紅玉珠,輕輕搖晃,鋒刃都能反映出如秋水般的眼睛。首端上方鑲嵌著紅玉珠。

姜堰看著葉昭拿著這個匕首注視良久,上前開口道:“這把匕首如此凌厲,與裴公子可不搭啊。”

葉昭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恍了一跳,轉身看著身著藏黑長衫,身姿挺拔的姜堰使葉昭有一瞬間的恍惚。

葉昭拿著匕首,反應過來與姜堰對視說道:“姜大人。”

姜堰也看著葉昭,這些年京中小輩哪有幾個敢直視與他的,除了他那個小魔王兒子,其他人看到他都是老鼠見了耗子似的走開,但我們的姜大人只覺他們膽子過小不堪大任。如今冷不丁的有一個小戶女能如此冷靜的站與他身前,倒是讓他有了幾分新鮮感。

姜堰負手而立,隨後指了指葉昭手中的匕首,講到:“太過鋒利豔麗,與裴瑾書那清冷的人可不搭啊,倒不如放下再去挑幾個適合裴瑾書的。”

沒錯,我們的姜大人表面上是說此物與裴瑾書不搭,實際上是也看中了這個匕首,想要把這個匕首送給他那年末應該能回來的兒子姜寧止,但是能對著面前的女子說又出來嗎,那是萬萬不能的。

這陵江來的小戶女眼界不大,品味卻是不錯。

葉昭聽完姜堰的話表情不變,拿著匕首的手向後縮了縮“姜大人過多費心了,這個匕首是買來送給家中一個小輩的,瑾書的話我自然會再去仔細挑選。”

姜堰“……”

姜堰聽到這番話眼角微抽,家中小輩,你給你那碧玉年華平日裡看著就不拿刀動槍的小妹送個匕首。

姜堰面上不動聲色,嘴上平靜的說出:“那既如此,但是不打擾你在這細細觀賞了。”隨後轉身下樓走去。

葉昭等姜堰走後愣了一會才回過神來,拿著匕首倒映出有些酸澀的眼睛,等緩了一會,又向楠木架上的物品看去。

上了馬車的姜堰閉目養神,由著馬車骨碌碌的駛去,腦海中卻總出現葉昭與他對視的樣子。

平心而論,這小戶女面容溫婉,打眼看去就不像是京城富貴窩中養出來的明媚張揚的貴女姿態,有的盡是江南細膩眉眼,如一幅潑墨山水畫,但與他對視時的姿態又像是京城的淡淡韶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