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方白恕給蘇悅己的藥有安神的作用,蘇悅己服用那藥丸過後,沒多久就感覺到昏昏欲睡,睏意如潮。

她回到榻上,側身躺著睡下了。

這一覺,夢境都是香甜的,酣暢淋漓睡了個昏天暗地。

“大大,快醒醒,大事不好了,再睡下去,就出事了。”耳畔響起咕咕噠焦急的聲音。

蘇悅己的意識慢慢地在這陣急切呼喚中攏回腦海。

一個糟糕的念頭呈現在她的腦海中——她發現自己不能動了。

無形中有一股力道將她的四肢都纏縛起來,連根手指都動不了,她想張口喚人 ,奈何喉嚨裡像是被堵住了一團棉花,一絲聲音也發不出。

咕咕噠還在焦灼地喚著。

蘇悅己努力掀著眼皮,眼皮似有千斤重,根本掀不動。

這種感覺就像是被鬼壓床,意識是清醒的,身體由不得自己控制。

“是九方白恕,大大您要小心。”咕咕噠趴在蘇悅己的耳邊小聲道。

經咕咕噠這麼一提醒,蘇悅己才驚覺床邊有人,雖然眼睛無法睜開,身體絲毫不能動彈,也能感覺到有道凝固的影子立在床頭,冷冰冰,陰森森,透著無形的壓迫感。

“他在幹什麼?”蘇悅己問。

“他在用很奇怪的眼神看著您。”

咕咕噠話音剛落,冰涼的觸感落在蘇悅己的頸側,憑著經驗,蘇悅己一下子就猜出,那是九方白恕的劍。

蘇悅己突然明白過來九方白恕在幹什麼。

九方白恕生來就是選為家主的繼承人,九方霽死得早,九方白恕年紀輕輕就大權在握,憑藉著過人的天資,和九方世家好資源的投餵,於劍之一道上頗有造詣,身居高位,眾星捧月得久了,就習慣這種高高在上的掌控感。

束縛與禁錮,是九方白恕與蘇月璃之間的主題。

在原書裡,對蘇月璃無論是身體還是心理上,他永遠都是主導者,比起佔有蘇月璃的身體,他更喜歡掌控蘇月璃的身體。

每次和蘇月璃歡好時,他都會綁縛住蘇月璃的手腳,堵住她的嘴,也是像這般,蘇月璃的意識明明是清醒的,卻是一根手指都動不了,甚至,他還會掐住蘇月璃的脖子,肆意操控她每一次呼吸,迫使她在他掌中欲生欲死。

這種極致的掌控欲,和他那冷若冰霜的外表,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來自病嬌的愛,就是這麼窒息。

九方白恕手中的劍,有意無意地貼著蘇悅己的頸側遊走著,危險而又曖昧,每當蘇悅己以為那把劍要割破自己的咽喉時,它就會停下來,繼而變成了溫柔的撫摸。

冰涼堅硬的觸感,令蘇悅己頸側的肌膚冒著一粒粒細小的疙瘩。

如此來來回回重複了好幾遍。

“我受不了啦,他有病啊,伸頭縮頭都是一刀,他還不如痛快點殺了我。”蘇悅己在腦海中大叫一聲。

“病嬌就是這麼令人吃不消啦,劇情一到他身上,全部是少兒不宜訓那個誡內容,要不怎麼說他不正常呢。”咕咕噠安慰著,“比起九方青燃,九方白恕其實好多了,他只是喜歡掌控對方,想要的是對方乖乖聽話,九方青燃可是有暴力傾向,會拿鞭子抽人的。”

原書裡說,九方青燃會用細軟的鞭子,在蘇月璃的身體上抽出紅豔豔的傷痕。看著那些顏色豔靡的傷口,他會感覺到無可比擬的興奮。

“這兩兄弟的變態是刻在骨子裡的,所以才讓大大你穿越過來改造他們。”咕咕噠託著下巴,幸災樂禍地說,“但是好在九方青燃以後不敢輕易抽人了。”

九方白恕的那把劍已經來到蘇悅己的領口,似要劃開她的衣裳。

蘇悅己屏息凝神,等了半天,都沒有等到接下去的動作。

那把劍就停在那裡,一動不動了。

九方白恕眼睫低垂,視線落在蘇悅己的心口。

蘇悅己睡覺穿的是寬鬆的褻衣,她嫌棄褻衣不夠寬鬆,自己進行了改良,又是這樣側身躺著,領口處大片雪白肌膚外露,隱約可見那上面綴著一朵殷紅的桃花。

桃花呈五瓣,奇怪的是,每一片花瓣的顏色濃度都不相同。有兩瓣殷紅如血,一瓣呈透明顏色,剩下兩瓣複製一般,一模一樣,相互依偎在一起,一朵濃,一朵淡。

九方白恕看著那朵桃花,心裡有種怪異的感覺,對蘇悅己那蓬勃的掌控感,瞬間退卻了不少。

他清醒了過來。

也不知為什麼,他潛入蘇悅己的房間,將她束縛住了。

心裡頭似乎困著一隻惡魔,要將他吞噬。

他將滿心的惡念都壓制下去,撤回了劍,解開了蘇悅己身上的束縛。

蘇悅己如願地睜開眼。

看到九方白恕,她半點都沒有露出意外的表情:“九方城主,這不是你第一次夜闖女孩子的房間了,下一次,我可是要叫人了。”

九方白恕對她的威脅絲毫不放在心上,只問:“你對青燃做了什麼?”

“要不然你猜猜我對小師叔做了什麼。”

“你是我為破妄納的侍妾,你應該不希望,我代替我的劍行使夫君的權力。”

靠,威脅上了。

原臺詞都出來了。

這個卑鄙的臭小子。

“行吧,行吧,告訴你就是了。同心蠱聽說過嗎?沒聽說過也沒關係,從字面意思也能聽得出來,這個蠱的作用是什麼了。我將同心蠱種在了小師叔的身上,母蠱在我這裡,只要一天不解除,我和小師叔之間就同命連心,小師叔會承我之痛,受我之辱,你要是想代替你的劍行使夫君的權力,我是不介意的,我一個女子,能屈能伸,就是不知道與我同心同感的小師叔會是什麼感受了。說不定會很爽哦,畢竟他身為男子,這輩子都不可能享受到這種待遇。”

蘇悅己噼裡啪啦說了一大堆,話裡話外,都是有恃無恐。

九方白恕沉默了。

起初,他也懷疑蘇悅己在九方青燃的身上下了蠱。在他去後,曾命醫師替九方青燃診斷過,並未診出九方青燃中了什麼蠱毒。

倘若沒有中蠱,怎麼會蘇悅己受傷,九方青燃跟著受傷?

“你不信是吧?不信,我現在就捅自己一刀。”蘇悅己伸手從枕頭底下摸出把匕首,就要往自己的胸口捅去。

她居然睡覺時在枕頭下藏著匕首。

九方白恕目中掀起漣漪,隨手揮出道靈力,將她的匕首擊落在地,冷聲道:“解蠱。”

“你覺得可能嗎?”蘇悅己看著地上的那把匕首,勾著唇角嘲諷地笑,“我解了蠱,你還不得立刻殺了我,反而有這個好東西在,我才能活。”

“條件。”

“我說過了,我的願望是好好活著,你們兄弟二人不要來招惹我,自然相安無事,答應你的事,我也會做到的。你們要是使用陰謀詭計,為了自保,我也不得不走極端了。以後,我活著,九方青燃才能好好活著,你要是真的心疼自己的弟弟,就好好保護我,不要讓我受到一絲傷害。”

*

九方白恕離開沒多久,天色就亮了。

蘇悅己這一覺睡得香甜,無需再補眠。昨日九方白恕給她的藥有奇效,這一夜過後,渾身的痠痛都消失了。

蘇悅己起床洗漱,用過早膳,剛出門,就被兩人一左一右鉗住胳膊,帶到九方青燃面前了。

那兩人分別在蘇悅己腿彎處踹了一腳,蘇悅己在將要跪下時,腰身稍稍一扭,變成了坐在地上的動作。

畢竟昨日才捱過打,這一坐,疼得她一激靈。

側身靠坐在床頭的九方青燃,臉色明顯得扭曲了一下。

九方白恕已跟他提過,是蘇悅己給他種了同心蠱,蘇悅己的痛苦,會傳達到他的身上。

承她之痛,受她之辱。

原來是這個意思。

九方青燃稍稍調整了下姿勢,初時得知同心蠱時,他滿心盛怒,恨自己大意,栽在蘇悅己的身上,打定主意要將蘇悅己抓過來,狠狠教訓一頓,叫她知道什麼是招惹他的後果,此刻見到蘇悅己,那盛怒漸漸淡了,反而變成一種不可思議的心悸。

往後餘生裡,蘇悅己的痛他都能感受到,世上能與他同心相牽的只蘇悅己一人,便是他的雙生子哥哥都做不到,這真是一種很奇妙的體驗。

在九方青燃的示意下,兩人抓住蘇悅己的胳膊,迫使她直起身子,另一人抱了張凳子過來,放在她面前。

蘇悅己的雙手掌心被迫向上,壓在凳子上,一人持竹板立在旁邊,等待著九方青燃發號施令。

九方青燃連遭打擊,身體還很虛弱,出口的聲音缺了點平日少年人的張揚。他說:“你可知我抓你過來是做什麼?”

蘇悅己說:“你抓我過來,是為了教訓我。”

“你不怕?”

“我要是怕的話,就不會算計小師叔了。”蘇悅己望著自己柔嫩的掌心,臉上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表情。

“你料定有同心蠱在,我不敢讓你承受皮肉之痛,但你不知我有個外號叫做‘小瘋子’,你我能有此連心之痛,不失為一件趣事,不如我們猜上一猜,這打手掌心的痛究竟是誰先熬不住。”

九方青燃掌心向上,細細打量著上面的紋路,眼角餘光一直在不動聲色地打量著蘇悅己的反應。

蘇悅己表情有了細微的變化。

咕咕噠叫道:“要死了,要死了,九方青燃說的沒錯,他就是個瘋子。從前我只以為別人痛苦能讓他興奮,未料到自己感受到疼痛也能讓他興奮,他皮糙肉厚的,忍痛能力肯定比大大強多了。”

蘇悅己:“……”

九方青燃唇角上翹,瞳孔黑得如同墨染,雙唇一張一合,擲地有聲:“給我打。”

“等等!”蘇悅己頭皮一麻,趕忙叫停。

竹板停在她掌心上方一寸處。

蘇悅己這回是真認慫。

她毫不懷疑九方青燃說的話是真的,是她失算了,千算萬算,算不過一個瘋子。

她可沒有九方青燃那麼皮糙肉厚。

蘇悅己抿了抿唇角,說:“我願意向小師叔認錯,但請小師叔聽我陳情。”

哈,她也有怕的時候,扳回一局的九方青燃通體舒暢,滿意頷首:“我聽著。”

“此番算計小師叔,實在情非得已,出此下策,只為自保。那日小師叔說要以身相許報答我的恩情,我就知道這件事沒完,我早已說過,你我身份立場皆是敵對,於公於私,這件事都是沒可能的。我亦知小師叔行事離經叛道,怕……怕小師叔不遵守承諾,潛入我屋中霸王硬上弓,因此早做了準備。我醒來時,就見小師叔點燃了那摻有迷香的蠟燭,我便一不做二不休,設計小師叔丟了名聲,還在小師叔身上種下同心蠱,料定小師叔醒來肯定痛惡我至極,不會再想男女那事,又有同心蠱牽制,我也好安然無恙。”

九方青燃縱已猜出緣由,聽她仔細說了一遍,還是忍不住冷笑出聲:“我早已答應你,不會對你用強,你就這麼不信任我?”

咕咕噠嘆道:“哦豁,有人栽了,九方青燃大概死也不會想到,自己來攻略大大,會被大大反將一軍,看他這個痛心疾首的樣子,應是對這段感情認真了。”

蘇悅己未理會咕咕噠的話,回道:“小師叔處於強勢的一方,規則都是由小師叔制定的,朝令夕改,未嘗沒有可能。若有朝一日,小師叔處在我這個位置,自當理解我的苦心。”

“你不接受我,可是因為我貌醜?”

“小師叔風姿舉世無雙,無人能及,若小師叔自稱貌醜,這世上就沒有好看的人了。”

“那是嫌棄我出身寒微?”

“九方世家乃仙門百家首屈一指的門派,碧華府蘇氏遠遠不及,小師叔看上我,實是我高攀。”

“那便是嫌棄我品性不佳了。我自打記事以來,從未做過傷天害理之事,縱使手下有亡魂,那都是作惡多端的魔宗中人,是他們罪有應得,我殺他們,不過是在替天行道。”

“小師叔所言極是,少年子弟,本就該一腔熱血,以除暴安良為己任。”

“既非這三個理由,你仍對我無動於衷,那麼,便只剩下一個可能——你喜歡的另有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