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 章 看守所裡第一次審問
我在看守所與死囚對飲 九齒釘耙溜達豬 加書籤 章節報錯
我在前面走,他在後面押送,我的布鞋不太跟腳,他不時推我一把,我努力走得更快一些。
我不知道審訊室在哪裡,每到拐彎,我一邊放緩腳步一邊回頭看他的神情,他一臉的倨傲,愛理不理,偶爾用下巴指一下前面,或者嘴裡發出兩個短促的音節“向左!”或者“向右”,好像驅趕著牲畜。
像我來的時候一樣,我往大門口的方向走,依舊穿過一幢幢的監舍,走進一個充滿陽光的院子裡,院子的中間有座花壇,種著一圈火炬般的雞冠花,邊上一口敞開的正方形水池上覆蓋著縱橫交錯的鐵絲網,經過時,我往裡面看了一眼,水是墨綠色的。
白天和夜晚看到的景象總是有些不同,
沒有夜色掩護的看守所非常陳舊,和它所屬縣城擁有發達經濟的名聲很不般配,我看到斑駁的牆壁,裸露的鋼筋,鏽跡斑斑的門窗,好像是一個世紀前的產物。
不遠處就是大門,他在我背後命令我往右,右側牆面上有一扇關閉著的鐵門,我上去抓住把手拉了一下,鐵門紋絲不動,我又回頭去看他,他將我擠到一邊,用掛在脖子上的卡片貼在牆上一個黑盒子上,黑盒子的綠燈一閃,門開啟了。
這是由一幢四層的樓房改建的審訊室,從這幢樓的位置來看,他的前身應該是辦公樓或者是宿舍。
我沿著樓梯上到二樓,這種老式的筒子間打通以後非常適合改建成審訊室,只需要在中間安裝上鐵柵欄就能開張營業。
二樓開放式走廊已經被鐵網封住,但是這個位置能夠遠眺青山,這一刻感覺我空氣都是甜的。
我經過一個個房間,所有的房間都關著門。當我走到走廊盡頭的房間,他低喝一聲:“進去。”
我推開虛掩的門,鐵柵欄的對面坐著兩個陌生人,一張是看上去40歲上下清秀精幹的臉,另外一個是個年輕人。這是種常規的人員搭配,一個業務骨幹,另一個學徒。
我在審訊椅上坐下,輔警將手銬銬在椅子上,雖然穿著棉褲,我仍然感覺到寒冷從金屬的表面一陣陣傳來,我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40歲上下的人開始認真地打量著我,我在他的臉上看到了一絲疑惑,他彷彿在問我:“你怎麼會混成這個樣子的?”
我坦率地注視著他,他應該能從我的目光中讀出些什麼。
門從我背後關上了,審訊室裡只留下三個人,對面兩個我一個。
他清了清嗓子,首先發話:“徐峰,我們是本地公安機關工作人員,我姓白。”
他亮明身份,從口袋裡掏出證件遞給我,證件的皮套上帶著體溫,他叫白川凱。
他接著說:“受上級委託,對你和黃二有關的案情進行調查,希望你如實回答我們的提問,聽明白了沒有?”
我點點頭,表示我明白。看樣子省廳把我的案件移交給當地辦理了,當然這也是常規的做法,就個案來說,地方警務人員接觸的案件更多,業務能力更強。就和戰場上優秀的指揮官不一定單兵作戰能力強道理一樣。
他想了一下,眼光看著桌面,一邊思考一邊說:“大致情況我已經瞭解過,你曾經是我們內部人員,但我這邊有命令下來,還是要依法辦事,案件的任何進展,我都必須向上彙報。很遺憾我們在這種場合下見面。”
他把“曾經”和“依法”兩個字咬得特別清晰。說完他抬起了頭,目光堅定而平靜。
“沒關係,你直接問,昨天我就已經被依法過了。”我說。
聽了我這句話,他嘴角露出一絲令人不易察覺地微笑:“你把和黃二認識的經過講一遍。”
“昨天我已經講得很清楚,我和黃二是同學,我們之間在高中的時候關係就不錯,後來我上大學,他做生意,我大學畢業以後分配工作,他從外地賣燈泡回到了本地,開了一家酒店和渣土運輸公司,至於怎麼恢復聯絡,我昨天講得也很清楚,是他上門來找我的,至於問到我是否知道黃二的公司裡違法犯罪的情況,我的回答是不知道,你們不能夠因為黃二公司裡面有犯罪現象就主觀推斷我就應該知道,這是有罪推定。”
我儘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客觀平和。
他沒有打斷我的說話,任憑由我陳述。旁邊的年輕人在電腦筆記本上飛快打字,記錄著我的口供。
看我說的差不多了,他才繼續發問:“他賣燈泡為什麼要回到本地?”
“據他自己說由於生意不好。”
“你對黃二的家庭情況瞭解多少?”
“我去過他的家裡,他的父親在他讀高中的時候就去世了,還有個姐姐。”
按照法律規定,我進看守所的二十四小時以內,必須要完成第一次的審訊。今天的談話內容都是大框架的概述,他沒有在細節上再行追問,只是將昨天的問答重複了一遍,我估計他沒有做審訊方案。或者,這種沒有目的的談話就是他麻痺我的一種策略,我不能掉以輕心。
過了兩個小時,外圍的基本情況他了解得差不多了,我簽好筆錄以後,他一邊收拾著檔案袋,一邊漫不經心地問我:“你工作多久?”
“快20年。”
“那我應該叫你師兄。”
“不敢當,我現在是犯罪嫌疑人。”
“工作20年有什麼心得。”
“沒有什麼新意,我已經有了一些倦意。”
“基層的警務人員不都是這樣嗎?”
“是的,日復一日的重複,看不到前途。”
“你是覺得這個工作沒什麼意思了吧?”
“是的。”
“無論什麼工作,你做久了都會感覺到乏味。你覺得你的這個思想跟黃二的事情有沒有什麼關聯?”
他的話讓我警覺起來:“黃二和工作時間太久沒有什麼關係。”
“你是因為乏味了。需要一個出口,黃二是你開啟外界的一扇門。”他的臉上掛著似笑非笑的表情。
“人總是有感情的。”我明白他隱藏的意思。
他停了一下,想了想,說:“這次先這樣吧。”
他按了桌子上的黑色按鈕,那是結束談話召喚看守的鈴聲。等候的猴子進來,將我銬在椅子那頭的手銬解開,扣到我手腕上。
他站起來,表情頗有些嚴肅地說:“我們下次再談,希望你這幾天好好考慮一下,黃二的定性在那裡,不用我提醒你,人進來了,什麼事都沒有就回去的可能性不大,相信上級找你的時候,同樣是經過謹慎考慮的,你還得想清楚,爭取主動。”
說完,以後他衝我點了點頭,轉身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