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8章 平吳錄

“果然如此。“

皇帝冷笑，用鑰匙劃破掌心。血滴在青銅鑰匙上，那些枯發突然活過來般蠕動，髮梢指向東南方向——正是泉州！

殿外突然傳來整齊的腳步聲。真正的羽林衛終於肅清了宮城，耿炳文帶著渾身是血的沐英匆匆趕來。年輕侯爵手中提著的不是首級，而是一口貼滿符咒的鐵箱，箱縫裡不斷滲出黑水。

“陛下！“沐英跪地時鐵箱重重砸在地上，竟發出空洞的迴響，彷彿裡面裝著整個湖泊，“泉州林家地窖發現此物，箱上刻著......“

朱元璋抬手製止他繼續說下去。赤霄劍輕輕一挑，箱蓋應聲而開——裡面蜷縮著個渾身藍斑的怪物，依稀能看出是個人形，脖頸上掛著“丙辰“二字的銅牌。最駭人的是，怪物手中緊握的半塊玉佩，與馬皇后臨終握著的正好能拼成完整一塊！

“林家的家主？“耿炳文倒吸涼氣。

朱元璋卻搖頭：“這是陳友諒的旗牌官，當年負責看守龍船寶庫。“他劍尖挑起怪物下巴，露出個火焰形狀的烙印，“秀英在洪武八年烙下的印記。“

沐英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咳出的竟是藍色冰碴。朱元璋一把扯開他的戰袍，只見心口處有個針眼大的藍點，周圍面板已經呈現蛛網狀——與皇帝自己身上的詛咒一模一樣！

“好毒的計策。“皇帝突然大笑，笑聲震得樑柱簌簌落灰，“用朕的大將運回詛咒，想連沐英一網打盡？“他猛地將赤霄劍插入鐵箱，劍身貫穿怪物心窩，挑出顆仍在跳動的藍色心臟。

心臟離體的剎那，沐英身上的藍紋突然開始消退。但朱元璋的臉色卻更加陰沉——那顆心臟表面佈滿細小的孔洞，每個孔裡都蠕動著髮絲般的白蟲，正是當年張士誠麾下蠱師最擅長的“千絲蠱“！

“傳徐達。“皇帝的聲音突然變得極其疲憊，“讓他帶《平吳錄》入宮。“

耿炳文老臉煞白。《平吳錄》記載著至正二十七年圍困平江時，張士誠部將使用的所有邪術解法。但徐達早在洪武十八年就已......

“陛下三思！“老將軍重重叩首，“魏國公的墓室有太祖親設禁制......“

朱元璋一擺手，赤霄劍突然自行飛向殿外。眾人追出時，只見劍光如虹直奔鐘山方向。更駭人的是，馬皇后的屍身不知何時站在了殿頂，衣袂飄飄恍若生時，唯有那雙眼睛完全變成了藍色！

“秀英莫急。“皇帝仰頭輕語，“朕這就給你討個公道。“說著突然奪過沐英腰間佩刀，一刀斬下自己左臂！

斷臂落地即化作一條赤紅蜈蚣，箭一般射向殿頂。馬皇后（或者說佔據她屍身的那個東西）發出不似人聲的尖嘯，袖中飛出無數藍絲纏住蜈蚣。兩相角力間，整座奉先殿開始崩塌。

煙塵中，朱元璋拾起那顆藍色心臟咬下一口。冰碴般的血肉在他口中咯吱作響，嚥下時喉管結出厚厚的白霜。但皇帝渾不在意，反而將剩餘心臟拋向空中：“陳友諒！嚐嚐朕的血咒！“

心臟突然爆開，藍血如雨灑落。每一滴都在半空燃燒起來，火光中映出無數記憶碎片——洪武八年冬，馬皇后獨自駕舟前往鄱陽湖沉船處；她以自身為餌引出了陳友諒的怨靈；那場無人知曉的大戰持續了七天七夜，最終皇后將怨靈封印在自己體內......

“原來如此。“沐英突然跪地痛哭，“娘娘早就......“

朱元璋的斷臂處沒有流血，反而長出金色的肉芽。他拾起一塊瓦礫劃開右腕，金血在地上畫出繁複的陣法。當最後一筆完成時，遠在鐘山的方向傳來驚天動地的爆炸聲——赤霄劍強行破開了徐達墓室！

“耿炳文。“皇帝的聲音忽然變得年輕有力，“還記得至正二十三年，我們怎麼對付張士誠的火龍船麼？“

老將軍渾身一震。那年他們用八百死士的身體為媒介，將瘟疫傳入敵營......

“去準備三百匹戰馬。“朱元璋的瞳孔漸漸變成金色，“要純白的，每匹馬尾綁上陳漢戰俘的頭髮。“

這時赤霄劍終於飛回，劍尖挑著本焦黑的冊子。皇帝剛接過《平吳錄》，書頁就自動翻到某一章，標題赫然是《解千絲蠱需真龍斷臂》。但更引人注目的是旁邊的批註——那娟秀的字跡分明出自馬皇后之手：“重八若見，速焚丙辰船板於鄱陽“。

沐英突然指著東南方驚叫。泉州方向的天空不知何時變成了血紅色，雲層中隱約可見巨大的戰船輪廓。更可怕的是，所有陣亡將士的屍體都在向那個方向爬行，彷彿受到某種召喚！

“終於現出本相了。“朱元璋撕下《平吳錄》最後一頁吞入腹中，渾身頓時金光大盛。他折斷赤霄劍在斷臂處一劃，金光凝結成新的手臂，只是上面佈滿龍鱗紋路。

“耿炳文留守宮城。沐英隨朕出征。“皇帝的聲音如雷霆滾動，“傳令各衛所，凡見藍瞳者，殺無赦！“

當夜子時，三百白馬自玄武門浩蕩而出。每匹都拖著具貼滿符咒的屍體，馬尾上的頭髮在風中如活物般扭動。朱元璋金甲紅袍行在隊首，赤霄劍重鑄後變得更長更寬，劍脊上凸起七顆星辰——正是北斗形狀。

經過燕子磯時，江面突然沸騰。無數白骨手臂破水而出，每隻手上都握著陳漢的制式兵器。朱元璋不避不讓，劍鋒劃過左腕，金血滴入江水的剎那，整條大江燃起金紅火焰！

“秀英你看。“皇帝對著空中輕語，“這就是咱們大明的怒火。“

火焰中，一艘如山嶽般的幽靈船漸漸顯形。船首像正是放大百倍的陳友諒面容，而桅杆上吊著的赫然是馬皇后的屍身！她的心口插著半截船板，金血順著木板滴在甲板上，每滴都燒出個冒煙的孔洞。

朱元璋突然躍馬騰空，赤霄劍化作百丈金光劈向幽靈船。就在劍光即將命中時，馬皇后的屍身突然睜開雙眼——那裡面不再是詭異的藍色，而是純粹的金紅火焰！

“重八，我等你很久了。“她的聲音混著風雷響徹天地，“丙辰年的賬，該清了。“

劍光與鳳凰火同時命中幽靈船。在驚天動地的爆炸聲中，朱元璋看見妻子對自己最後一笑，那笑容與當年在滁州初遇時一模一樣......

當晨光再次降臨，江面上只餘三百白馬在安靜飲水。沐英在沙灘上找到昏迷的皇帝時，發現他緊握的掌心裡，靜靜躺著半塊燒焦的船板——上面的“丙辰“二字已經被金血徹底覆蓋。

而在千里之外的泉州港，倖存的漁民們爭相傳頌著昨夜奇觀：有金甲神人駕火鳳而來，將作亂的海寇盡數焚滅。更神奇的是，所有中邪的百姓一夜間痊癒，只是心口多了個火焰形狀的紅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