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8章 江南訪賢

大朝會前夜，林澈府邸。

燭火搖曳中，林澈反覆翻看那本染血的賬冊。張老漢臨死前交給他的副本比原先那本更加詳盡，不僅記錄了胡維庸貪汙的鐵證，更在最後一頁用暗語記載了與北元使節的秘密往來。

“大人，已過三更，您該歇息了。“老管家輕聲提醒。

林澈揉了揉發紅的眼睛：“明日大朝會，生死攸關，我怎能安睡？“他手指輕撫賬冊上暗褐色的血漬，那是張老漢用性命換來的證據。

突然，窗外傳來“嗒“的一聲輕響。林澈瞬間按劍而起，卻見一支羽箭釘在窗欞上，箭尾繫著一條素絹。

展開素絹，上面只有寥寥數字：“明日朝會，當心毒酒。——江南故人“

林澈瞳孔驟縮。這位神秘的“江南故人“再次示警，究竟是誰？為何屢次相助？他將素絹湊近燭火，隱約聞到一絲淡雅的蘭香，與那枚玉佩的氣息如出一轍。

奉天殿內，文武百官分列兩側。朱元璋高坐龍椅，目光如炬地掃視群臣。林澈站在文官佇列前端，能清晰感覺到背後刺來的數道陰冷視線。

“有本啟奏，無本退朝。“司禮太監尖細的嗓音在大殿迴盪。

胡維庸率先出列，紫袍玉帶在晨光中熠熠生輝：“臣有本奏。“他雙手呈上一道奏摺，“津南農改耗費國帑，卻連遭破壞，臣以為當暫停工程，徹查其中蹊蹺。“

朱元璋接過奏摺，似笑非笑：“胡愛卿認為有何蹊蹺？“

“臣聽聞...“胡維庸轉身看向林澈，眼中寒光一閃，“林大人借農改之名，中飽私囊，更與當地刁民勾結，意圖...“

“胡相此言差矣！“林澈厲聲打斷，大步出列，“臣請陛下明鑑，津南農改受阻，實因朝中有人貪腐橫行，恐事情敗露！“

朝堂上一片譁然。胡維庸臉色陰沉如水：“林大人這是血口噴人！“

“是嗎？“林澈從懷中掏出染血賬冊，高舉過頭，“此乃津南縣衙師爺周某的密賬，上面清楚記載，歷年截留的津南稅銀，七成進了胡相別院！“

朱元璋眼中精光暴漲：“呈上來！“

當太監將賬冊呈遞御前時，胡維庸突然冷笑：“陛下，此賬冊來路不明，焉知不是林澈偽造？況且...“他意味深長地看向林澈，“林大人昨日剛遇刺客，今日就拿出這等'證據'，未免太過巧合。“

林澈心頭一凜。胡維庸竟已知曉昨夜之事，看來府中確有內奸！

就在僵持之際，司禮太監高聲道：“陛下有旨，賜胡相、林大人御酒！“

兩名小太監捧著鎏金酒盞來到殿中。林澈瞥見胡維庸嘴角一閃而過的冷笑，猛然想起“江南故人“的警告。

“臣，謝陛下恩典。“林澈接過酒盞，餘光瞥見胡維庸已一飲而盡。他假裝飲酒，實則將酒液傾入袖中暗藏的棉帕。

酒盞剛落，忽聽殿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一名錦衣衛不顧禮儀衝入大殿：“陛下！邊關八百里加急！北元大軍壓境，已破居庸關！“

朝堂瞬間大亂。朱元璋拍案而起：“何時的事？“

“三日前！奇怪的是...“錦衣衛遲疑道，“敵軍似早知我邊防部署，專攻薄弱之處...“

林澈腦中靈光一閃，猛地翻開賬冊最後一頁：“陛下！這賬冊暗語記載，胡維庸曾向北元透露邊防情報！“

“荒謬！“胡維庸厲喝，臉色卻突然變得煞白，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滾落。他踉蹌幾步，突然噴出一口黑血！

“酒裡有毒！“毛驤驚呼。

胡維庸跪倒在地，不可置信地望向龍椅：“陛下...您...“話未說完，已氣絕身亡。

朱元璋冷冷起身：“胡維庸畏罪自盡，倒是省了朕的刀。“他目光掃過瑟瑟發抖的群臣，“即日起，徹查胡黨！林愛卿，朕命你為欽差，全權督辦此案！“

退朝後，林澈被單獨召至御書房。朱元璋正在把玩那枚蘭花玉佩。

“朕認得此物。“皇帝的聲音聽不出喜怒，“當年朕在江南微服私訪時，曾贈予一位故人。“

林澈心頭劇震：“陛下是說...“

“徐達。“朱元璋輕輕吐出這兩個字，“只有他，會在這時候幫你。“

林澈恍然大悟。徐達作為開國名將，雖已致仕歸鄉，但在軍中的影響力無人能及。難怪能提前獲知北元動向，又能在詔獄安插人手滅口賈赦。

“北元此次進犯，絕非偶然。“朱元璋將玉佩還給林澈，“朕要你秘密前往江南，請徐達出山督軍。這玉佩，就是信物。“

林澈雙手接過：“臣定不辱命。只是...“他猶豫片刻，“胡維庸雖死，其黨羽尚在，臣擔心...“

“朕自有安排。“朱元璋眼中閃過一絲狠厲，“你去江南期間，朕會讓毛驤好好'照顧'那些跳樑小醜。“

三日後，長江之上，一葉扁舟順流而下。

林澈扮作客商，站在船頭遠眺。兩岸青山如黛，稻田連綿如毯，與貧瘠的津南形成鮮明對比。

“客官，前面就是魏國公的別院了。“船伕指著遠處一片掩映在竹林中的白牆黛瓦。

小船靠岸，林澈剛踏上碼頭，就聽破空聲襲來！他側身閃避，一支羽箭擦著臉頰釘入身後柳樹。

“好身手。“竹林深處走出一個青衫文士，手持長弓，“不愧是能讓胡維庸栽跟頭的林大人。“

林澈鎮定地抹去臉上血痕：“閣下就是'江南故人'？“

文士微笑搖頭：“在下沐英，徐帥帳下參軍。“他做了個請的手勢，“徐帥已等候多時。“

穿過曲徑通幽的竹林，眼前豁然開朗。一位白髮老者正在湖邊垂釣，背影如山嶽般沉穩。

“來了？“老者頭也不回，“坐。“

林澈恭敬行禮，取出玉佩雙手奉上：“魏國公，陛下...“

“老夫知道。“徐達終於轉身，露出一張飽經風霜卻目光如電的臉，“北元這次出兵二十萬，領兵的是擴廓帖木兒。“他冷笑一聲，“胡維庸那蠢貨，以為勾結外敵就能扳倒陛下？“

林澈心頭一震：“國公早就知道？“

“這天下，還沒有老夫不知道的事。“徐達站起身，身高竟比林澈還高出半頭，“告訴你個秘密——賈赦死前想說的不是'胡'，是'護'。“

“護？“林澈愕然。

“護國公，郭英。“徐達眼中寒光閃爍，“他是胡維庸最大的靠山，現在正帶著五萬大軍'馳援'居庸關。“

林澈倒吸一口涼氣。若讓郭英與北元裡應外合...

“不必擔心。“徐達拍了拍手，竹林四周突然出現數百名精銳甲士，“老夫雖致仕，舊部還在。三日後，十萬大軍集結完畢，隨你北上平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