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當山下武當縣。
眾人在客棧收拾了一番便打算出發,臨行前徐平安問張三丰要不要一輛馬車。
張三丰搖搖頭,笑道:“無妨,無妨,給貧道一匹快馬即可。”
同行的一名侍衛說道:“張真人還會騎馬?”
張三丰捋著鬍子說道:“那是自然,行走江湖什麼都得會一點,不然貧道的頭蓋骨這麼些年早就被那些山匪惡霸拿去裝酒喝了。”
侍衛們覺得張三丰這個老頭平易近人也是很自然地與其開玩笑,加上徐平安這“半個”主子也是隨和的性格,所以他們倒是覺得跟著這麼一個人舒心許多。
一開始他們只是敬佩“鎮國侯”的威名,但到後來他們才是真正的敬佩這個“人”。
鎮國侯人隨和謙遜,對待他們也沒什麼架子,願意為妻子千里尋醫也是讓他們覺得此人重情重義。
徐平安看了眼默默喝粥的徐妙錦,徐妙錦似乎知道徐平安心中所想,撇了撇嘴說道:“知道了,知道了,回去我就學騎馬,行不行。”
徐平安擺出一副算你識相的表情,氣得徐妙錦想一碗扣在他的頭上。
收拾妥當,眾人隨即出發,回程北平。
眾人經過連日的趕路,終於是到了開封了。
開封郊外,一夥人看著徐平安等人進城,不多時這夥人便到一個地方聚集了起來。
為首的是個五大三粗的漢子,只見其說道:“確定是逆賊徐平安?”
一名精瘦的漢子點了點頭說道:“確定就是偽朝的鎮國侯徐平安。”
為首的漢子頷首道:“他們有多少人?”
精瘦漢子回道:“十九個,除去那個老道以及徐家丫頭,還有徐平安這個逆賊,剩下的十六人應該都是大內高手,裡面必穿有暗甲。”
為首漢子說道:“我們弟兄還有七張弩,夠用了,明日全副武裝,務必要讓那個傢伙回不了北平。”
精瘦漢子以及其他人皆是虎軀一震,紛紛應道:“是。”
休整完畢,徐平安帶著人繼續向北而去,臨近黃河渡口邊時,路兩旁的樹林裡突然衝出十多名漢子出來,一時間徐平安這邊還有好幾名護衛躲閃不及,被弩箭直接擊落下馬。
張三丰這個老頭不知道有什麼功夫,竟然險之又險地躲了過去。
徐妙錦也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嚇得不輕。
剩下的侍衛也是當機立斷,直接朝著這群漢子衝去,還分出了四人向路兩邊摸去,以免敵人再躲在暗處繼續放冷箭。
顯然對面也是受過訓練的,而且也身穿暗甲,竟然能與這群大內高手打得有來有回。
徐平安也不閒著拔出長劍就向著敵人殺去,原本這群大內高手還想讓徐平安退後的來著,免得受傷,搞得他們不好交代。
但很快他們就傻眼了,徐平安劍法犀利飄逸,身法如同鬼魅,每次都險之又險地躲過對方攻擊,這群自己都很難解決的敵人,徐平安卻是隨即反擊就是一劍封喉。
對面很快便開始招架不住,放冷箭的那群敵人也很快被分出去的大內高手給揪了出來。
這群人見打不過徐平安等人便打算挑軟柿子捏,直接朝著張三丰和徐妙錦殺去。
張三丰駕馬上前,直接一個捲袖,便捲住一個敵人的長刀,然後將之甩飛。
徐平安等人很快也是反應過來,急忙退後不再與敵人纏鬥,而是退至張三丰與徐妙錦二人身邊。
為首的漢子受了幾處傷,他憤恨地咬了咬牙,看了看地上兄弟的屍體,不甘地說道:“風緊扯呼!”
之後便是一群人一鬨而散,大內侍衛們剛想追擊,卻被徐平安攔了下來,可千萬別中了對方的調虎離山之計,還是小心謹慎為上好些。
徐平安讓人去檢視受傷的弟兄的傷勢,很快便有了結論,兩名大內侍衛雖然穿了暗甲,但被射中了要害,已經沒救了。
另外三名也是身受重傷,必須留下來救治。
徐平安嘆了口氣,解下身上的所有錢財,遞到為首的大內侍衛手中,說道:“我的一點心意,替我交給死去的兩位兄弟他們的家屬吧,受傷的那幾個等回了北平,我也會重重有賞。”
為首的大內侍衛也是嘆了口氣,說道:“侯爺倒是不必如此,陛下自會給予他們家人撫卹。”
徐平安堅決地將說道:“不管怎麼說,他們都是因我而死,這也算是我的一點心意吧,你找個兩個弟兄留下來,一個照顧受傷的弟兄們。”
徐平安頓了頓說道:“剩下的那個替我送那兩名死去的弟兄回金陵吧。”
為首的大內侍衛點了點頭,很快便去辦。
於是等徐平安等人渡過黃河,他們這一行人就只剩下了一半的人了。
又過了好些時日,徐平安一行人總算是遠遠地看到了北平的城牆。
到了中午一行人也是順利地回到了燕王府。
燕王府門口。
徐平安恭敬地問道:“真人可要先休息一下?”
張三丰搖搖頭說道:“等會再休息吧,救人要緊。”
徐平安點點頭,他也就是客氣一下,心底裡是希望能早些就早些的。
徐平安、徐妙錦以及張三丰三人來到徐平安與李念月住的小院內,此時的李念月躺在病床上已經無力動彈了。
見徐平安進來,李念月勉強露出一個笑容,用力地伸出手,徐平安快步走到李念月床邊單膝跪著,握住對方的手說道:“我回來了。”
李念月輕輕地“嗯”了一聲,徐平安也不敢耽擱,急忙讓張三丰給看看。
張三丰望聞問切一番後,搖了搖頭說道:“積重難返了,貧道只能給令夫人配上一副藥,令夫人最多還能撐得住一年。”
徐平安不願相信地問道:“張真人真的就沒有辦法了嗎?”
張三丰默默地搖了搖頭。
李念月吃力地說道:“能再陪伴夫君一年我已經滿足了。”
徐平安苦笑著點點頭,說道:“一定會好起來的。”
接著張三丰便把徐平安叫到了門外,徐妙錦原本也想出來的來著,但只見張三丰笑道:“還請麻煩徐小姐在裡面陪陪徐夫人。”
徐妙錦見張三丰似有話想要單獨對徐平安說,便答應了下來。
徐平安與張三丰來到外面,張三丰開門見山地問道:“居士熟知大明往後七百年的歷史?”
徐平安淡淡地點了點頭。
張三丰繼續說道:“那就不奇怪了,我幫令夫人看了面相和手相,原不應如此年紀就要面臨死亡。”
徐平安看著張三丰問道:“是因為我?”
張三丰笑道:“居士相信命運這個東西嗎?”
徐平安不說話,張三丰接著說道:“其實每個人都有既定的命運,這也是為什麼算卦能卜未來,知過去,人有時候總想著逆天改命,自以為自己改命成功了,但只不過是從一個一個命運的閉環跳到了另一個閉環,我們自以為自己掌握了命運,實則還在命運之中。”
徐平安怔怔地問道:“這與我有什麼關係嗎?”
張三丰捋著鬍子說道:“居士既是從未來而來,如若你對歷史一無所知,說不定倒是能改變所謂的歷史,但居士熟知,那麼這一切就成了一個閉環,居士原不應該出現在大明,但你出現了,並且走到了常人難以達到的地位,那麼一切就偏離了原本的歷史,居士必定會受到天道的反噬。”
徐平安眉目低垂,問道:“所以月兒是受了我的影響,因為我讓她出名了,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歷史,所以歷史要糾正過來,抹殺掉不合理的因素。”
張三丰點了點頭說道:“正解。”
“所以我最好就是找個深山老林待著,儘量不與世俗接觸,才能避免影響到身邊的人?”,徐平安緊接著問到。
張三丰又是點點頭。
徐平安問道:“就沒有什麼辦法了嗎?如果我現在帶著月兒找個深山老林隱居起來,是否能改變命運?”
張三丰沉思了一會說道:“我只能說可能性不大。”
徐平安的眼中閃過一絲希望,默默地下了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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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後,應天府皇宮之中,朱棣收到了一封很奇怪的信。
信是徐平安寄來的,信上徐平安向朱棣提出了一個請求,希望朱棣能從所有古籍文獻中抹去自己的存在。
朱棣感到奇怪,召來鄭和問道:“徐先生那邊最近是個什麼情況?”
鄭和回憶了一下說道:“也沒別的,只是聽說鎮國侯最近請到了武當山的張真人去給其妻看病。”
朱棣四十多歲了,他捋著自己的鬍子,說道:“原來如此。”
朱棣略微沉思了一下,信中徐平安有解釋了一下張三丰的理論,朱棣現在才終於明白。
自己是為數不多知道徐平安穿越者身份的人之一,既然徐平安提出了這個請求,他決定答應下來,他也想看看是不是有天道的存在,自己是皇帝,但爬到最高處他才覺得世間的一切變得虛無起來,他每天只能不斷地給自己增加工作量才能避免自己老是想這種問題。
朱棣讓鄭和把姚廣孝、解縉等人叫來,隨即說道:“上次你們修的書,朕看了,過於簡陋,尚不完備,朕希望卿等能重修此書。”
姚廣孝問道:“陛下,不知這次預算是多少?”
朱棣想了想說道:“朕先命戶部撥給你們一百萬貫吧,若是還不夠,從朕的內帑裡拿就是。”
姚廣孝、解縉等人大喜,解縉高興地說道:“如此便不愁了,臣有信心把它修成古今第一奇書,歷來的古籍文字皆不能與之相比。”
朱棣對這個自己的“新人”很是順眼,說道:“那就辛苦解愛卿你們了。”
姚廣孝、解縉等人急忙說道:“不辛苦,不辛苦。”
接著幾人又討論了一下這本書的修撰的一些細節。
最後姚廣孝問道:“陛下,這本書取何名為好?”
朱棣笑著站起來說道:“就叫《永樂大典》。”
姚廣孝、解縉等人急忙彎腰拱手說道:“陛下英明。”
接著姚廣孝、解縉以及大明禮部的官員便忙碌了起來,為了修成這一部古今曠世鉅作而努力。
不過朱棣很快便下了一道秘旨,讓所有修書的官員全部抹去徐平安的存在,不得記載隻言片語,若是有解釋不通的地方,可隨便化名一人用作代替,此事不得洩露,否則便是滿門抄斬的罪名。
禮部。
解縉疑惑道:“姚師,你說陛下為什麼要這麼做啊?這豈不是讓鎮國侯寒心?讓一眾靖難功臣寒心。”
姚廣孝淡淡地說道:“老夫也知道得不多,聽說這是徐先生自己要求的,也就是鎮國侯。”
解縉不解地問道:“這是為何啊?誰人不想留名青史啊,鎮國侯此舉真令人費解,陛下竟然答應也是讓人意外。”
姚廣孝笑道:“我等奉旨行事便是,陛下和鎮國侯自有他們的道理。”
其實姚廣孝猜到了一些原因,但有些事情不能對別人說,所以姚廣孝只能如此解釋。
解縉見姚廣孝這樣說,也便不再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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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平,燕王府。
經過一個月的調整休養,李念月終於是能下床走路了。
她讓徐平安扶著她來到院子中,此時北平已經下雪許久,院中和屋頂上都掛上了雪白,不過今天天氣還不錯,雖然寒意依舊,但也陽光明媚。
李念月難得開心地到院子裡,她撿起一把雪灑向徐平安,徐平安笑著躲過,李念月故作生氣的樣子說道:“你怎麼還躲啊?”
徐平安笑道:“不躲難道站著讓你打嗎?”
李念月雖然還是氣鼓鼓的樣子,但卻是轉而笑道:“不許你躲。”
徐平安站著捱了一下,李念月這才滿足,她看著地上的雪說道:“夫君,我們來堆雪獅吧。”
沒錯西方堆雪人,我們中國古人更硬核些,堆雪獅子。
徐平安沒堆過雪獅,於是他堆了雪人,石子當其眼睛鼻子,樹枝當其雙手。
李念月笑道:“好醜啊它。”
徐平安惡趣味地用樹枝在其上寫下李念月三個大字,惹得李念月一陣嬌嗔。
於是李念月也堆了個更大的在旁邊,寫下徐平安三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