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燕王府。

徐平安小院內。

北平城的大夫進進出出,徐平安最終還是被幸運地救下。

一名老者把著徐平安的脈,一邊閉著眼搖著頭,嘖嘖稱奇地說道:“鎮國侯的脈象不似常人吶。”

李念月與徐妙錦著急地往前踏出一步,最後還是由李念月說話,只見其著急地說道:“大夫,是有什麼問題嗎?”

老者笑道:“二位夫人不用擔心,鎮國侯的身子可比一般人要硬朗多了,只要多注意休息,不出一個月就能完全好了。”

李念月和徐妙錦二人同時舒了一口氣,但徐妙錦意識到剛剛這個大夫好像把她錯認成了徐平安的夫人了,不禁俏臉上顯出一絲羞澀。

李念月吩咐人禮送老者離去,老者收下診金再三感謝後,也是愉快地離去,能給王侯之家看病,這可是一個向上攀的好機會啊。

醫者的地位在古代其實並不高,雖然不是下九流能比的,但也沒好到哪裡去,屬於中九流的一種大致的身份,士農工商,甚至比商還要差些。

當然有的醫者地位還是不錯的,甚至名聲流傳後世,比如華佗、扁鵲、張仲景他們,李時珍也能算得上號,但更多的醫者是屬於巫醫結合,就是封建迷信中又帶有中醫科學。

又過了一段時日,徐平安也好了些,這期間徐妙錦也常常過來探望。

最近北平布政使也來了,還給徐平安帶來了那幾名建文餘黨被抓的訊息。

朱棣特別下了嚴旨,一定要對這幾名餘孽施以極刑,所以這群人基本上都被判了個凌遲處死,只有一個被判了個車裂。

這裡面倒也不是完全為了替徐平安報個仇啥的,朱棣還是想借著這些人的人頭來震懾住國內的宵小,以免有人還敢打著建文帝的旗號出來搞事。

最近韃靼似有向大明動刀的意思了,朱棣派過去的使節還被對方給弄死了,朱棣那是怒不可遏,現在各種物資和軍隊都在向北平地區匯聚。

徐平安估計朱棣是要對漠北用兵了,這種關鍵時刻最怕的就是朱允炆又跳出來搞事,目前鄭和手下的龍鱗衛正像是聞到了血的鯊魚死死咬住朱允炆的線索。

可這些徐平安都不關心,他更關心月兒的身體情況,近日剛好收到了朱高煦傳來的訊息,武當的張真人云遊歸來了,徐平安現在去說不定能找到他。

徐平安顧不得再休養幾天,隨即安排人馬跟自己去武當山,這次跟隨了十六名護衛,都是朱高熾派來的大內高手,無一不是武藝高強,身經百戰的老兵。

燕王府門口。

徐平安與李念月依依惜別,正當他想帶著人離開時,徐妙錦帶著行李跟了過來。

“你怎麼也要跟去?”,徐平安無語地問到,“姑奶奶,我們這次可不像來北平那麼慢慢悠悠了,到時候連洗澡的地方都沒有,你可別哭啊。”

徐妙錦鼓了鼓嘴,說道:“我又不是嬌生慣養的大小姐,我爹好歹是大明的開國大將。”

徐平安還想勸她,但李念月卻搶著說道:“夫君還是帶著徐小姐一起去吧。”

徐平安看了看李念月,見其眼神中似乎帶著一絲祈求,徐平安不忍拒絕,只能帶著這個“拖油瓶”。

徐平安對李念月囑咐了幾句,便帶著人向南而去了。

李念月撐著病體到了北平的城樓之上,看著遠去的隊伍,嘴角露出一絲笑意,盼望夫君你能平安歸來,讓徐小姐留在你身邊,已經是我能做的最後的努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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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平安帶著徐妙錦一行人花了半個多月的時間,白天不斷趕路,終於是到了武當山腳下。

徐平安還記得以前自己高中有段時間厭學,看了李連杰的電影還有一些武俠小說,就對腦袋一熱想要上武當山當道士來著,為此自己還在網上查了攻略,雖然最後被奶奶打的不了了之。

但他還記得百度上對武當的一些介紹,記得武當山有七十二峰、三十六巖、二十四澗來著。

此時的武當山還不像是後世的樣子,很多地方也還沒有建築,畢竟有一部分都是永樂以及嘉靖二朝給建的,所以現在看不到很正常。

好在徐平安還記得以前自己做的攻略,很自然地帶著人往武當山的紫霄宮方向而去,他記得這好像是北宋宣和年間建的,應該是有的吧,畢竟他現在記得不是很清楚,都過了這麼多年,他也不是非常確定哪些建築有,哪些建築沒有。

好在他記對了,沒有走錯。

徐妙錦頭戴面紗笠,不解地問道:“你以前來過?”

周圍的侍衛也是求知似的看著他。

徐平安現在只想快點見到張三丰,所以他沒興趣故作高深,只是隨意地回道:“可能夢中來過吧。”

徐妙錦一臉不信的樣子,她始終覺得這貨肯定來過。

來到紫霄宮大殿前方,徐平安就發現已經有人跪在這裡了,五六個人的樣子,有男有女。

為首的看起來像是個富戶,所以徐平安猜測估計是某個富戶帶著妻子兒女來此。

一個小道士正苦口婆心地勸這個富戶回去,說張真人不見任何人。

見徐平安等人過來,小道士也是一視同仁地說道:“如果諸位也是要找師祖的話,還請回吧,師祖不見任何人。”

一旁的侍衛剛想上前表明身份,卻被徐平安攔了下來。

徐平安問道:“張真人如何才肯見在下?”

小道士嘆了口氣說道:“居士,真的不是小道騙你們,師祖他老人家真的不見任何人。”

徐平安繼續問道:“那我也跪在這兒直到張真人肯見在下如何?”

小道士苦笑道:“居士,你這又是何苦?”

一旁的富戶此時嗤笑道:“這位小兄弟,我們都在這兒跪了快三天了,張真人尚且不見我們,更何況是你。”

此時富戶的女兒也向著徐平安看過來。

一席白衣,頭髮簡單豎起,腰間僅有一把玉佩和長劍,沒有其他任何裝飾,卻有種出塵的氣質,劍眉星目,稱得上好一個翩翩公子。

見富戶的女兒看向徐平安的眼神都快拉出絲來了,徐妙錦冷哼了一聲,趕緊擋在中間。

徐平安無奈掏出證明自己鎮國侯身份的令牌,遞給小道士,小道士本想說你遞什麼都沒用,但看清楚上面的資訊後,他還是決定和祖師說一聲,畢竟不與世俗權力過分衝突才是正解。

雖然他們號稱是出家之人,但沒有羽化登仙之前還擺脫不了世俗王朝的影響。

很快小道士又回了來,搖搖頭表示沒有用。

旁邊的富戶可能也是有點囂張慣了,此次徐平安一行人並沒有穿什麼錦衣華服,雖然徐妙錦光看身形就知道是個美女,但富戶很自然地覺得徐平安等人應該也就如自己一樣是個有錢人而已。

所以他也沒帶怕,雖然徐平安帶的侍衛都帶著刀,但他的妹夫可是本地的縣令,強龍尚且壓不過地頭蛇,自己根本不怕。

富戶譏諷道:“哎呦,某人真是異想天開呢,你當張真人是你想見就能見的啊。”

這時富戶的女兒偷偷拉了拉自己父親的衣角,示意他收斂一點,但富戶卻是不聽,繼續說道:“告訴你,張真人可是在考驗我,我跪滿三天三夜後,張真人一定肯見我。”

徐平安沒有理會他,他略微沉思了一會,掏出隨自己一起而來的蓮花玉墜,再次遞到小道士手上,小道士本想再次拒絕的,但看到徐平安旁邊侍衛不善的眼神也是不敢拒絕。

這位白衣居士看起來是個好相與的,但他帶的這群人好像不太像善類。

說來其實也很自然,這群人跟著徐平安跑了這麼些天,眼看就要完成關鍵任務了,你現在跟我說張真人不見人,信不信老子把你道觀給拆了。

這群人都是老兵,都是死人堆裡爬出來的,對宗教什麼的一向敬而遠之,若是惹急了他們,也有可能什麼都做得出來,可不會管你有沒有鬼神。

小道士沒有辦法,再次拿著徐平安的東西離去。

過了一會小道士回來了,徐平安趕緊問道:“如何?”

小道士說道:“師祖什麼也沒說。”

徐平安,握緊玉墜,心想若是這張三丰真不給面子,老子綁也要把他綁回去。

富戶嘲笑道:“怎麼樣,我都說了吧,你這樣不行,得學我一樣虔誠才可以。”

但就在這時,一頭髮鬍鬚皆白,頗有一副仙風道骨的老道走了出來。

小道士趕緊行禮道:“師祖。”

老道點了點頭,對著徐平安說道:“居士還請跟老道過來吧。”

富戶傻眼了,老子跪了這麼久你不見,這傢伙遞了個東西過去你就見了。

張三丰似乎察覺到了富戶的情緒,笑著對其說道:“居士莫急,請到偏殿用茶,貧道會見你的。”

富戶雖然心有些怨氣,但聽到張三丰願意見自己也是高興至極,趕忙磕頭。

張三丰帶著徐平安一行沒有進紫霄宮,而是徑直往紫霄宮後邊的樹林裡而去。

只見樹林裡有一座小小的茅屋矗立其中,原本還對武當抱有些許看法的侍衛,見此也覺得這才是真正的有道之人。

張三丰帶著徐平安坐到茅屋內,上了一壺不知道是什麼的茶,但徐平安喝起來還覺得不錯。

張三丰見徐平安屏退其他人,笑著問道:“居士自何而來啊?”

徐平安倒也沒覺得意外,既然張三丰願意見自己,那麼肯定是察覺到了玉墜的不凡。

徐平安淡淡地回應道:“七百年後。”

張三丰抿了口茶,捋著鬍子,說道:“果然如此。”

徐平安問道:“真人不覺得驚訝?”

張三丰笑著說道:“如居士一般的人物,貧道在雲遊天下之時也遇到過幾個,但他們就像不是這天地之間的產物一般,不是死於意外,就是突然消失。”

徐平安接著問道:“真人倒是不怕我帶什麼厄運傳給你啊。”

張三丰擺出一盤棋與徐平安對弈說道:“這有什麼好怕的,天道自有其法,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徐平安可沒心情與其下棋,只是說道:“我想請真人幫我救一個人,不知有什麼條件?”

張三丰說道:“沒什麼條件,今日我就能隨居士出發。”

徐平安站起來,向其鞠了一躬說道:“多謝張真人。”

張三丰捋著鬍子說道:“不過我還有些事情要處理,既然相見便是緣分,居士帶來的人,貧道也給他們算上一掛吧。”

徐平安點點頭答應了下來,只要張三丰能跟自己回北平,讓他去死他也願意。

徐平安讓侍衛們一個個進來,張三丰都給他們算上了一卦,這些人的表情或喜或悲,但總體上應該沒有什麼特別壞的訊息。

輪到徐妙錦時,張三丰讓徐平安也一起進來,徐平安、徐妙錦坐在一起與張三丰相對而坐,張三丰,看了看徐妙錦的面相又看了看其手相,說道:“兩位居士貌似命中有一段姻緣啊。”

徐妙錦聞言臉立馬燒了起來,站起身來說道:“誰與他有什麼姻緣啊,本小姐才不會嫁給他。”

張三丰笑道:“這個東西說不準的,也許貧道看錯了也說不定呢。”

處理好此間之事,張三丰又去紫霄宮的偏殿給那富戶解了惑,便跟著徐平安準備下山,小道士還想問要不要帶幾個弟子一起去,張三丰笑道:“人生一個人來,又一個人去,不要麻煩他們了。”

小道士不敢忤逆,就這樣目送徐平安和張三丰一行人下山。

富戶這時不禁問道:“此人什麼身份,竟然能夠說動張真人跟他下山?”

小道士也不知道到底什麼原因,只是說道:“此人乃是靖難功臣中的第五人,鎮國侯徐平安。”

富戶此時大驚,窩草,老子之前嘲諷了他,這傢伙會不會懷恨在心啊。

這時富戶發現自己發的女兒不見了,於是向一旁的下人問道:“小姐去哪兒了?”

下人恭敬地回到:“回稟老爺,小姐說自己獨自在周邊轉轉便沒見著人影了。”

富戶大怒:“還不快給我找回來,若是芳兒出什麼事,本老爺拿你們試問。”

徐平安等人行至一半,一名女子突然竄出,此人不是富戶的女兒還能是誰。

此女子什麼也沒說,羞怯地走到徐平安身前,遞給了徐平安一個香囊,便很快跑開了。

張三丰笑道:“居士的桃花緣還真不少啊。”

徐妙錦冷哼了一下說道:“真是個到處撩持的花心鬼。”